送走國師，北辰玨派東方溟去靜王府，請來兩位云游的僧人。

    與靜王所說一致，無論他怎么煞費(fèi)口舌，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他們只是油鹽不進(jìn)，軟硬不吃。

    與他從前見到的兩人隨和的性格，大相徑庭。

    見他氣餒，東方溟在旁建言獻(xiàn)策，附耳低語道：“王爺，與其……不如……”

    北辰玨頓覺有理，佛門師兄弟渾然一體，語言攻勢，對于他們豎起的無形之盾，作用十分有限。更何況，疏散到兩人身上分擔(dān)呢？

    如若他化面為點(diǎn)，聚點(diǎn)為矛，專攻一人……

    那么，問題來了，這兩位，哪個更易說動？

    他轉(zhuǎn)而觀察起兩個和尚：穩(wěn)重老成些的，面若磐石，巋然不動；年紀(jì)略輕些的，閉目養(yǎng)神，謝絕接觸。

    “小師傅，本王在與你說話，你這樣……似乎有些無禮？”他眼神一凝。

    和尚師弟慢慢睜開了眼，唇邊浮起一抹淡笑，他的笑容符合你對佛門的想象，若佛祖拈花微笑，具有慈悲為懷對世間萬物的憐憫，但卻失了笑的應(yīng)有之義——人情味。

    冷淡而疏離。

    意識到這一點(diǎn)的北辰玨微愣，只聽對方帶著虛假的笑平靜地說：

    “寧王殿下，您強(qiáng)人所難，也并非君子之為。”

    佛門弟子都是這么高冷的嗎？以前與他們相處的時候，他并沒有感覺到。他暗道不好，云容劃了一道萬丈溝壑，根本無法正常交流。

    只能打感情牌了。可惜，無法表露身份。

    他沉思片刻，忽地一笑：“小師傅不畏權(quán)威，通透豁達(dá)，這般修為世上能有幾人？”

    寧王這是硬的不行，要來軟的？云容謙遜地?cái)[手：“過獎過獎……”

    “敢問訣竅是什么呢？”他話鋒一轉(zhuǎn)，意有所指，“可是‘壁立千仞，無欲則剛’？”

    云容心中一動。

    “就像那校場上的士兵。磨煉意志，千錘百煉，方能毅力如鋼鐵，對待任何誘惑都無所動容。”當(dāng)僧人目光探尋而渴求時，他的語調(diào)卻反而慢條斯理了，“當(dāng)然，我們也可更進(jìn)一步，比如，在他們面前吃葡萄？”

    平靜的面容崩裂，云容望向他，頓時失聲：“你……”

    北辰玨卻狡黠一笑：“小師傅要生氣了罷？下一句，是不是要告訴本王，‘施主，這詞語，應(yīng)該不是這種用法’？”

    “你、你是他……”云容的眸光顫動，這件事除了他與師兄，絕不可有第四人知曉了，“可……”

    “方溟，茶。”

    東方溟畢恭畢敬地遞上茶具：“王爺，小心燙。”

    這番，對方著急迫切，他卻反而愜意起來，袖手抬起景泰藍(lán)的茶杯，用茶杯蓋撇去浮葉，吹上一那么兩口氣，悠閑地品茗飲茶。

    東方溟心知肚明，他仗著獨(dú)步天下的武功，平時不屑玩什么心理戰(zhàn)術(shù)，但也明白這是“敵進(jìn)我退”之道。

    “王爺，云容的疑惑，還請不吝賜教！”僧人深鞠一躬，心急如焚。

    這就坐不住了么？

    他優(yōu)雅地放下茶杯，風(fēng)儀意味深長：“賜教談不上。小師傅，你聽本王一句勸，莫要執(zhí)迷于皮囊……”

    “！”云容潸然淚下，“原來竟是我……一直以來執(zhí)迷不悟了……”

    他的本意指的是青魄珠的幻術(shù)。可云容理解成什么了？怎么哭了？他一臉懵逼o（（⊙﹏⊙））o，欲言又止：“欸……”

    僧人雙手合十，低下頭去，撲簌簌的落下淚來，腳步蹣跚地走向門口。

    “師弟，等等我！”云磐追上去。

    侍衛(wèi)欲攔，北辰玨伸手示意：“放他們走。”

    雖不明白他為何至此，但他相信，他們一定會回來的。他就是這么篤定。

    北辰玨致函靜王，告知進(jìn)展情況。

    下午，靜王親自前來，一見面就在他肩上來了一掌：“好消息啊！真有你的！果然，男人都要交給你來搞定啊！”

    “普陀寺的和尚，回你府上了嗎？”北辰玨后退，揉了揉泛酸的肩關(guān)節(jié)。

    這女人，手勁真大。

    而且，男人……搞定？這話什么意思？

    “沒有啊，自從被你請走，他們就再沒回來了。”東方悠然攤了攤手，“大侄子，你不要打誑語，你確定他們拜倒在你的雄姿之下了嗎？”

    “你在說什么，別整天胡言亂語，”北辰玨不禁蹙眉，“嘴上沒個把門的。”

    “哎呀，你生氣了嘛。”

    東方悠然見好就收，見寧王有慍怒之象，連忙斂容正色道：“至于國師的事情，在信中不好說，托人來么……她們都忙得腳不沾地，所以本王就親自過來了。最快的方法，無非就是舉薦入宮。大婚之日，我們的人已浮出水面，來參加婚禮的人暴露出來，名冊也不知是否在老東西手上，若是由在他眼中親靜派或親寧派的人舉薦，國師定然不受信任，我們的計(jì)策也基本失效了。”

    “所以呢？”他無悲無喜地問。

    “所以，結(jié)論是本王莫得辦法。”他表情高深莫測的，東方悠然心里嘀咕，都不知是裝傻還是真傻了，“你與暗部首座感情甚篤，情同姐弟，為何不找她幫忙？這話還需要由本王來提醒嗎？”

    北辰玨頷首，波瀾不驚地瞥她一眼：“你驚訝什么？本王只是考考你。”

    “嘿嘿嘿，你還信不過我嗎？”她傻笑一聲，“那這件事就有勞你了，我撒手不管了哈。那個，那個……小沫沫在干甚么？心情如何？我可以去找她嗎？”

    “在背古詩呢，你去罷。”

    他袖子一揮：“你要是閑著，就輔導(dǎo)一下孩子作業(yè)。”

    “沒問題，沒問題～”東方悠然一溜煙跑了。

    她離開后，北辰玨立即安排下去，因不放心信件往來，著王府暗衛(wèi)請紫月來。暗衛(wèi)不負(fù)期望，紫月也沒耽擱，一炷香時間，就來到了寧王府。

    緊身衣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紫色暗紋襯托神秘的氣質(zhì)，冷若冰霜的女殺手在他面前，收斂了全部的冰冷和敵意：“許久沒聯(lián)系余了，說罷，有什么事？”

    北辰玨不敢直視。

    “有個朱雀的國師，已答應(yīng)幫助我們。龍皇崇信道教，你能舉薦他入宮嗎？”

    “可以，包在余身上。”

    紫月并攏雙腿，面容沉肅，“余只問你一句。你無意紛爭，余已曉得了，你此時摻和進(jìn)來，是要扶持靜王為皇嗎？”

    “不，”他眼簾低垂，“靜王與我相同，不愿為皇。我們定下的人選是——”

    “五皇子。”

    北辰玨抿了抿唇，小心觀察著身為暗部首座的女人：“jiejie，你怎么看？”

    “jiejie，你喚余jiejie？”

    紫月倏地站起了身，情緒激動。

    “啊，不行嗎？”他小心肝一顫，難道是要暴露了？靜王不是說“情同姐弟”嗎？怎么東方池沒叫過人家“jiejie”嗎？

    “可以，當(dāng)然可以。”女子疾走兩步，嗓音有些哽咽，“你生性淡泊，與師父亦不親近……更別說余這個師姐了，可、可你挽救了青龍國，師父和我、我們都欠你的……”

    她擦了擦眼角的淚水：“jiejie，很感動。”

    “五皇子么？可以，jiejie無條件支持你的任何決定。其他都交給jiejie，余會讓他成為一個合格的傀儡的！”

    紫月身體前傾，欲言又止。

    “不是傀儡。”北辰玨糾正道，他緩緩起身，給了化身鄰家阿姊的女人一個擁抱，“我和靜王一致決定，任命五皇子為治理國家的君主，jiejie你可代我們監(jiān)督他，若他有任何不仁不義的行為，jiejie無需通告，直接殺無赦，為民除害……”

    “jiejie，曉得了。”

    明日，便是決戰(zhàn)之日。

    引見首座與國師，議定了對策，他們便去辦事。北辰玨惴惴不安，比在考場上還要緊張。錦瑟、蕭預(yù)忙得不見人影。和小郡主、靜王用過晚膳，靜王對小郡主難舍難分。結(jié)果，他那么相信云容，人最終也沒回來，杳無音訊。他也懶得去管。

    各方都去歇息。

    日落西山，他準(zhǔn)備早睡早起，只是心情煩躁，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他起身攏了攏頭發(fā)，屋內(nèi)靜悄悄的，沒見著東方溟的人影，從外面依稀透著點(diǎn)光亮。

    他招呼了兩聲，丫鬟小碎步疾走，躬身：“王爺。”

    “你去備點(diǎn)涼水，本王熱的出汗，要泡個澡。”

    因?yàn)閼械脛訐Q，他半躺在床上等著，他松開褻衣的領(lǐng)口，覺得自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他的思緒漫無目的地飄著，碰到床帳又彈了回來。

    他忽然想起朱雀皇。

    該不是虹靈珠的情毒又犯了罷？說好了一個半月一來，怎么不來？這虹靈珠著實(shí)可惡，也怪不得朱雀國的皇族們耐不住寂寞，張開大腿了。

    天一不在。五皇子又離得遠(yuǎn)。

    下人們有條不紊地忙活著。

    門口，丫鬟彎腰行禮：“王爺，水已備好了。”

    北辰玨揮手叫她下去。褪下輕薄的衣物，隨手甩到架子上，赤身來到浴桶前，用指尖試了試水溫。正合適。他安心地下水。

    清涼的池水撫慰了他的心靈。他放松下來。

    隱約間，他似乎聞到了隱隱甜膩的香味。這香氣令他昏昏欲睡。他打了個哈欠，靠在池壁上，眼皮耷拉下來，低頭磕頭。

    然而，短暫的沉寂后，情欲之火以更加洶涌之勢蔓延上來。

    他猛然驚醒，一個男人站在浴桶前，下頜弧度冷峻，他如同瀕臨溺死者發(fā)現(xiàn)了救命稻草，嗚咽一聲，攥住了男人胸襟的布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