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這么僵持著，電話鈴聲再次響起時，孫泠把它按掉了。

    “把門打開，讓別人等久了不好。”

    孫泠沉默以對。

    快遞小哥那邊也不耐煩了，電話一個接一個，長長的鈴聲剛一停頓，馬上又重新響起來。孫泠后來也不掛，讓它就在那里響，兩人之間的空間被焦躁的鈴聲塞滿了，陳村感到胸口憋悶，深深吸一口氣后，從孫泠手中拿過手機，按下接聽：“不好意思，讓你等了這半天，你把東西放門口吧，我待會出去拿……好，沒事的，你先走吧。”

    地下室重新安靜下來。

    “你是想問我怎么會解鎖你的手機吧？你之前遞給我之前，有解鎖過，屏幕上有你手指滑過的痕跡，我順著你的軌跡滑一遍就解鎖了。”陳村笑了笑，難得露出狡黠的一面：“你看，屏幕上現(xiàn)在是不是也留下我手指的痕跡？”陳村將手機湊到孫泠面前，上面果然留下了一個“Z”字形。

    手機屏幕已經(jīng)暗下來，孫泠把它點亮，手指緩慢地沿著陳村手指的痕跡走了一次，等屏幕再暗下來，又描了一次。

    見他似乎沒有剛才那么緊張了，陳村說：“你手機如果是密碼解鎖，我就沒辦法了，比如這個地下室的門，我拿它一點辦法也沒有。所以，密碼是多少呢？”他盡量以不經(jīng)意的語氣說出來。

    孫泠目光立刻就慌亂了。平時他無法面對陳村的時候，就會微微垂下頭，把目光藏起來，現(xiàn)在他躺在床上，陳村坐在床邊，他整張臉都暴露在陳村的目光下，他就像被刺目的太陽蟄到了眼睛，眨個不停。

    陳村心軟下來：“你不去醫(yī)院，也不吃藥嗎？還是你想燒到四十一度半，像我meimei那樣昏迷不醒，而我擔心得徹夜睡不著覺？這兩天我都沒睡好，　你也體諒一下我，讓我可以早點休息。”

    ……

    “高燒不退會死人的，你想死嗎？”

    “密碼是……”

    “是什么？”陳村盡量不顯出急不可耐的樣子。

    “123457”

    “好。”他剛起身，手就被孫泠拉住。

    這一刻，孫泠突然又敢看他了，眼光灼熱，語調卻是哀切的：“你不會丟下我吧？”見陳村沒有立即回答，又說：“高燒不退真的會死嗎？”也不知是害怕還是威脅。

    “現(xiàn)在不會。”陳村將他的手塞入被子里：“你這樣，我也放心不下。”

    “好……”孫泠得了這一句話，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才這么一會，他似乎燒得更嚴重了，頭腦昏沉，沒法理清頭緒　，又惦記著什么，不敢睡，惴惴不安地等待。似乎過了很久，陳村終于回來了，喂他喝了藥。

    又不知過了多久，陳村將他喚醒，把他扶起來，靠在床頭。鼻端傳來食物隱約的香味，他鼻塞得厲害，用力吸了幾口。饑餓這種感覺于他太過陌生，他從來不會覺得餓，即便在長時間不吃東西后。現(xiàn)在，他全身上下都很難受，精神恍惚，不確定到底是身體哪里不舒服還是肚子餓了。直到唇齒被叩開，一勺溫熱軟爛的流質滑入他嘴里，他才確定自己是餓了。

    “粥比較清淡，好消化，我在里面加了一些瘦rou絲，比較有營養(yǎng)。”

    孫泠喉嚨的燙傷還沒好，每次吞咽，都會刺激到那里。他喝粥的速度漸漸慢下來，卻不曾停下，很久，一碗粥都沒有見底。

    一人喂，一人吃，在這緩慢的動作中，空氣似乎都凝滯了，只能聽到輕輕的吞咽聲和勺子擦到碗上那略帶黏糊的聲響。

    “不好吃嗎？撒點蔥花在熱粥上，可能會更香，今天忘記買蔥了。”

    “外面種了蔥的。”孫泠說著，軟綿綿的手扶住床沿，就要起來：“我去掐點蔥。”

    陳村摸摸孫泠的額頭，覺得他大概是燒糊涂了：“蔥還沒長出來，你忘了嗎，我們前兩天才種的。”孫泠這場病，也是因為種菜吹風的緣故，想到這里，陳村很愧疚。

    “噢，再過幾天，蔥就能長出來了，那你下次做給我吃好不好？”

    陳村沒有說話。

    孫泠沒有追問或者用說不清道不明的目光看著他，生病讓他遲鈍了許多，不復之前的敏感。喝了粥，因為感冒藥效的緣故，很快就睡過去。

    陳村不敢睡覺，擔心藥不管用，直到半夜三點左右，見孫泠燒退了，才放下心。扶著額頭，在床邊坐了一會，終于，拿起孫泠的手機，發(fā)了一條短信，然后躡手躡腳地起身，推開地下室的門。卻還是不放心，走到院門，快出去了，又折回來。

    孫泠睡得很沉，并不曾醒過來。

    他松了一口氣，拿起手機，走到院子里，給孫洙撥了一個電話。在等那邊接起的時候，陳村把手機貼在耳邊，不忘盯住門口，擔心孫泠突然從黝黑的門扇里出現(xiàn)。

    “孫泠生病了，是發(fā)燒，不過你不用太擔心，燒已經(jīng)退了……你現(xiàn)在過來嗎？也不用，現(xiàn)在太晚了，你可以明天早上過來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