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里的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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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修羅,阿修羅!你放我下來!” 帝釋天大人的聲音由遠及近,我鉆出傷兵營帳 看見阿修羅大人扛著帝釋天大人回來了,帝釋天大人被阿修羅大人抗在肩上,雙手捶著他后背,雙腿踢蹬,“你這個笨蛋,大塊頭,不聽人說話!” 阿修羅大人無動于衷,沉默地扛著他進了主將王帳。 “這是怎么了?阿修羅大人不是先行去打探敵情嗎,怎么扛著帝釋天大人回來了?他看起來好像有點生氣?”我問跟在兩位大人身后的前輩。 前輩進團比我早,像是見多了這樣的事,見怪不怪:“還不是帝釋天大人,又不顧自己身體,受傷了不好好養傷,想跟著先遣隊去刺探敵營,被阿修羅大人扛回來了。——沒事,你見多了就習慣了,阿修羅大人沒有生氣,就是惱帝釋天大人不愛惜自己身體。” * 篝火連天,營地里載歌載舞,歡聲笑語。 僵持了七天的攻城戰終于大捷,物資糧草補齊,全團攛著開慶功宴,帝釋天大人起初不同意,他說大家可以修整一番,慶功宴的話就太放松了,容易被趁虛而入。阿修羅大人說他太小心了,只知道戰事,都不懂勞逸結合。兩個人吵了起來,我們小心翼翼退出了營帳,免得殃及池魚。我也就是來替大伙兒表達個心聲的傳聲筒,可不關我的事。 不知道阿修羅大人怎么勸的,反正到了晚上慶功宴還是開起來了,大家真的高興,燃起篝火,大碗喝酒。 軍中沒什么樂子可尋,喝酒,吹牛皮,炫耀自己今日作戰又殺了幾個敵人,想戰爭結束了回去要干什么,也已經是頂暢快的事了。有個人喝多了,竟然搖搖晃晃站起來,膽大包天地要帝釋天大人跳舞,說他偽裝進龍巢跳的卜祝之舞可真好看哪,他從來沒看見這么好看的舞。 有人說他無禮,有人拉他坐下,我雖沒有說話,但心里也是想看帝釋天大人再跳一次卜祝之舞。 帝釋天大人喬裝混入龍巢,我假扮他的隨從之一,有幸目睹了帝釋天大人跳的完整的卜祝之舞,那樣的靈動,圣潔,又虔誠,像黑暗中燃起的一點火光,雖然微小,卻堅定地燃燒著,無端讓人相信他最終會破開四方黑暗。 帝釋天大人也喝了一點酒,面上泛紅,坐在阿修羅大人身邊,聞言沒有生氣,看了看阿修羅大人,真的站起來了,說:“但今天的衣服不合適卜祝之舞,我跳一小段好了。” 于是,篝火旁,翩然亮起了一朵圣潔的蓮花,大伙兒都不由自主地安靜下來了,醉了的、沒醉的都看入了迷。 忽然響起拍鼓聲為帝釋天大人奏起樂,阿修羅大人不知道什么時候拿來了一面小鼓,一邊看著帝釋天大人跳一邊作樂,帝釋天大人也看他,身姿靈動。 真好啊,我又喝了一口酒,真的太好了,有這兩位大人,我們一定會勝利吧。 * 我的天!我從沒想過我一個在后方做飯的,竟然能這么近距離見到阿修羅大人!還是在廚房! 阿修羅大人是我追隨崇敬的戰神,我激動得說話都在打顫:“阿、阿修羅大人,你你你怎么到廚房來了?” 阿修羅大人看了我一眼,我內心激動尖叫,手抖得更厲害了,阿修羅大人看我了!阿修羅大人看我了!他會記得我嗎,我今早上洗臉了吧,我沒弄上什么臟東西吧! 阿修羅大人說:“我來借一下廚房。糖在哪兒?” “在這兒在這兒!”我把糖罐抱出來,注意到阿修羅大人手上有一束新鮮的桂花,香氣馥郁,“阿阿阿修羅大人,你你你要做做什么?” “桂花糖釀圓子。你先出去吧,我用不了多久。” “哦哦。”我把糖罐放下,聽從阿修羅大人的命令往外頭走,還在想,阿修羅大人不是不喜歡吃甜的嗎,走遠了我才反應過來,這不是帝釋天大人的口味嗎!原來是給帝釋天大人做的。桂花,我們現在駐扎的營地附近有桂花嗎?還是那么新鮮的。阿修羅大人從哪里摘的。真厲害。 “阿修羅大人,謝謝你救了我!” “阿修羅大人真的好強大啊,你看到他今天跟魔神作戰的樣子了嗎!天哪,簡直沒法形容!我要是像阿修羅大人一樣強大就好了。” “帝釋天大人,阿修羅大人說他會平安歸來的,要你好好養傷,等他回來。” “帝釋天大人!阿修羅大人、阿修羅大人失控了!” “您擔心帝釋天大人嗎?” “阿修羅大人……真的沒問題嗎?他什么時候會失控我們都不知道,雖然有帝釋天大人在,但是……” “天哪,你不要胡說!阿修羅大人怎么可能是鬼族!天人和鬼族的混血也不可能!” “阿修羅大人真的是天人和鬼族的混血嗎……他的靈神體暴走也是因為這個?” “帝釋天大人,你知道阿修羅大人是……是天人和鬼族所生的不詳之子嗎?” “阿修羅大人……” “阿修羅大人!” “阿修羅!” …… “陛下怎么還不醒?”毗琉璃焦灼不已,自陛下被送回來已經三天了,絲毫不見蘇醒的跡象,醫官也束手無策,只診出個靈神體遭過傷的結果,為何受傷,為何久睡不醒則是一點辦法沒有。 白谷里發生了什么?為什么陛下會是被封印在深淵的天魔送回來的?陛下上回靈神體受傷,還是在那次慘烈的神魔大戰中,將養了好久才恢復,怎么這次又……難道又是那該死的天魔?但如果是他傷了陛下,為何要送他回來呢?還留下那樣一句話。 太多疑問擁在毗琉璃的腦海里,她完全處理不過來,只能寄希望于帝釋天快醒來,好告訴他這一切。 “陛下,你快點醒吧,夢里有什么好留戀的啊。”毗琉璃碎碎念,企圖以一嘴之力吵醒帝釋天,床上的帝釋天沒有回答,但他好似聽見了毗琉璃的話,眼角流下淚水。毗琉璃慌了,“哎陛下,我就隨便一說,你怎么還哭了?我我不催你了,你睡,睡夠了再醒也行。”帝釋天的眼淚卻沒有因她的話而止住,一直流一直流,浸濕了枕巾。 又過了三天,帝釋天仍沒有醒,他一直在哭,眼淚擦了又流,毗琉璃無計可施,無力又挫敗:“陛下,你到底夢見什么了?傷心就不要沉迷了啊,快醒來行不行,天人一族不能沒有你啊!你再不醒,天魔又打過來了!” 帝釋天睜開了眼,碧色的眼珠浸在清亮的淚水里,看向毗琉璃,毗琉璃嚇了一跳,她隨口胡扯的,竟然把陛下給叫醒了? “陛下,你醒了。”毗琉璃訕訕,“我胡說的,天魔沒打過來,你繼續睡……別別,還是別睡了,你都睡了好久了。” 眼角盡是濕意,帝釋天沒擦,望著穹頂問毗琉璃:“我睡了多久?” “從你被……送回來,都六天了,怎么叫你也不醒,快把我們急死了陛下!你去白谷了?發生了什么?為什么……” “抱歉。”帝釋天打斷毗琉璃的滔滔不絕,聽出了她話里省略的某個人,想起了那時他睜眼看到的背影,問毗琉璃,“善見城還好么,沒發生什么大事吧?” 毗琉璃泄氣:“還好,你走之前都安排妥當,我們按部就班照做就行了,只是幾天不朝讓有些人生了疑,但不是什么問題……哦對了,陛下,你被送回來之后,白谷被夷平了。” 帝釋天一怔。 “就是……不再危險了。”毗琉璃想了想,說夷平好像不太對,白谷本來就是平原,就換了個說法,“之前不是籠著濃霧嘛,現在霧沒了,看得清清楚楚的,就是一塊普通的不長草的地兒了。” “那留影鴉呢?”帝釋天掙扎著坐起來,靈神體受傷使他的身體也變得虛弱,“留影鴉還在嗎?” 毗琉璃:“留影鴉是什么?那兒什么活物都沒有。” 帝釋天沉默了,手指抓著被單,輕聲呢喃:“他不希望我知道……他為什么不希望我知道?” 毗琉璃沒聽清:“什么?” 帝釋天抬起眼睛問她:“毗琉璃,還記得我第一次跟你提起阿修羅,你是什么反應嗎?” 阿修羅阿修羅,又是阿修羅!毗琉璃討厭透了這個人!只要是有關他,陛下就跟中了邪似的。毗琉璃臉色一變,臭極了,不情不愿,即便如此,她還是回答了帝釋天的問題,“就問的是誰啊,我又不認識他。” 是啊,任何一個不認識、從未聽說過阿修羅的人,聽到這個名字,第一反應應該是“這是誰”,而不是“他是王八蛋,你不該想起他”。 帝釋天掀開被子要下床,毗琉璃慌忙扶他:“陛下,你要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靈神體受了傷……” “我知道。”帝釋天抬手打斷她,掙扎著站起來,不要她扶,“我要去個地方。” “你又要去哪兒!”毗琉璃又急又氣,“你剛醒,傷還沒好!” “我沒事。”說完就咳了兩聲,但帝釋天堅定地頭也不回,毗琉璃一跺腳,“陛下,你出不去的!” 話音剛落,帝釋天就在門口遭到了阻攔——一道結界。他回頭看毗琉璃,這是怎么回事? 毗琉璃走過來,吞吞吐吐的,“陛下,你知道嗎,你是被天魔送回來的。”像是怕帝釋天睡昏頭想不起天魔是誰,她強調,“天魔!被你封印進深淵的破壞神!你的宿敵!——他把你送回來,讓我們看好你別再亂跑,還設了這個結界……說只對你有效。”她聲音越來越低,讓仇敵在自己的地盤如此肆意妄為、指手畫腳,她作為帝釋天的護衛官,羞慚得抬不起頭,但是,能管住陛下的話…… 帝釋天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唇上白得沒有血色,眼睛卻極亮,有悲傷漫上來:“毗琉璃,他關不住我。” 掌心金蓮綻放,瞬間爬滿了整個結界墻,光耀熠熠,五指收攏,無數根莖便往墻里深扎,妄圖暴力撕裂這道結界。 毗琉璃瞳孔一緊:“陛下,你靈神體才受過傷,不能過多使用力量,靈神體會受不了的!陛下!” 帝釋天充耳不聞,臉上是極為平靜的堅定,碧綠的眼珠映著金蓮的光,固執出了幾分瘋狂。 收得太緊的掌心滲了血,才碎裂過的靈神體支撐不住過度的力量使用,又開始搖搖欲墜地出現裂紋,帝釋天無動于衷。 結界像是有靈,面對帝釋天的強闖發怒了,整面墻上蕩起力量波動的漣漪,好似怒吼的回響,扎根進去的金蓮瞬間枯萎,轉眼又被帝釋天催開,兩相拉鋸,誰也不肯讓步。帝釋天的臉色更白了一些,眼里的光卻更亮了,好像精氣神全凝在了那雙眼睛里,他盯著這面專為他而設的結界,像在盯著那個人,固執又倔強。 “陛下!”毗琉璃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心一橫,不管是不是以下犯上了,就要出手打斷帝釋天的僵持。再這樣下去,陛下的靈神體非得再碎一遍不可! 就在這時,結界墻像是終于屈服于帝釋天的執拗,“嘩——”地一聲,碎了。 僵持的力量一松,帝釋天不由得后退了一步,看著掌心,眼底的悲傷更濃,如霧如潮:“果然……” 他一捏手心,大步走了出去。 毗琉璃還沒從結界突然碎裂的驚愕中反應過來,帝釋天就已經走了出去,她大喊:“陛下!你至少告訴我你要去哪兒!” 帝釋天短短兩個字飄過來:“深淵。”毗琉璃被震在原地,她心想,瘋了,真是瘋了,陛下竟然要去深淵!?他到底中了什么邪! 帝釋天要去深淵,封印著魔神首領、破壞之神的地方,也是他宿敵的地盤。 帝釋天從沒未去過深淵,但他知道——每一個天人都知道——深淵是一個黑暗,骯臟又危險的地方,那里終年不見陽光,穢物叢生,鬼族互相廝殺吞食,混亂、無序,充滿著看不到頭的絕望。那里的黑暗對天人來說更是致命毒藥,靈神體會被侵蝕,用不出一點力量。所以,從孩童時期,每一個天人都會被他們的長輩耳提面命,深淵是天人的禁地,不要靠近深淵,絕對不要。 像帝釋天這樣主動往深淵跑的,史無前例,若是說出去,換個人絕對會得到“有病吧這人,跑深淵去找死”的評價。 盡管帝釋天已經做好了充足的心理準備,但真正的深淵還是超出了他的想象,這里不長一草一木,裸露的怪石嶙峋,間或有蛇蟲爬過,空氣中血腥味混雜著腐臭味濃郁得化不開,像是要把人鼻子給堵了,遍地尸骨,斷手殘肢。 一入深淵,帝釋天就感覺身體前所未有的沉重,靈神體金蓮緊緊閉合,蓮座也無法驅使,他只有下地自己走,腳被石頭扎得生疼,地面還有詭異的粘膩觸感,帝釋天不愿去想那是什么東西。比起這些只是惡心人的,有需要他更小心提防的東西——鬼族。 深淵偌大,帝釋天不知道鬼族是否劃分了領地,如何劃分,他走到現在,還沒有遇見一只活著的鬼族,盡是尸骨。他攤開掌心,金蓮并未如他所愿綻開——傳言非虛,深淵的黑暗會侵蝕靈神體,讓天人變成沒有力量的普通人。如果這時候他遇上個鬼族……帝釋天深吸了一口氣,越發小心警惕。 天魔隨手丟開一具魔神尸體,鄙夷地甩了甩手上的血,睥睨著王座之下畏懼瑟縮,但又藏不住野心的眾鬼族,漫不經心道:“看我受傷來偷襲,是個好主意,但是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他右肩上橫亙著三道皮開rou綻的抓痕——像某種鳥類的爪子——看著十分猙獰,但白發天魔無所謂,大咧咧地任其敞著,眾鬼族虎視眈眈,妄圖趁他受傷之際取而代之,但……下場就是如此。 白發天魔冷嗤,抬腳一踢,將那具尸體踢了下去,眾鬼族立刻圍擁而上,分而食之。天魔覺得無趣極了,望著王座上方漏下的天光,又看了看自己右肩上的傷,頗有幾分苦惱——早知道當時就更小心一點了,這什么時候能好。不知道帝釋天怎么樣…… 忽地,天魔神情一頓,猛地站了起來——他在蓮池布下的結界被人觸動了,而觸動的人是…… 不,不可能!他怎么可能到深淵來! “都待在這兒別動!”丟下這句話,天魔就從王座上消失了。 帝釋天愣愣地看著眼前的蓮花池,久久回不過神。 深淵照不到陽光,環境險惡,草木皆難生長,帝釋天一路尋來,只在尸骨上見過幾株零星以血rou為生的紅蓮,再沒有別的草木。所以,當眼前突然出現一片白蓮池時,他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蓮池不算很大,但跟深淵的黑暗、血腥極為格格不入。一池白蓮被照顧得很好,開得茂盛又張揚,擠擠挨挨的,隨風輕擺,不染一絲塵埃,而在不遠處,便是遍地的鬼族尸骨——不論深淵每天上演如何混亂的廝殺,總也傷不到這片嬌氣的蓮花。 為什么……深淵會長這么嬌氣的花? 帝釋天蹲下去,拿手去碰,蓮花一動,像是埋怨他的粗魯,帝釋天看著自己的手指——是真的,不是幻覺。 誰會在深淵花費心力種這么一片毫無用處的白蓮?誰…… “你來這里干什么!”背后突然響起怒不可遏的聲音,震得帝釋天耳朵疼,他猛地回頭,白發天魔不知從哪里來,快步走到他面前,氣急敗壞地沖他吼,“你找死嗎!你知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這是深淵,鬼族的領地!在這里隨便一個低等鬼族就能把你殺了你知不知道!” 他真的氣極了,火冒三丈,帝釋天從來沒有被人這樣吼過,半晌沒反應過來,眼睛卻看著天魔右肩上的傷,許久才說:“……我要掉下去了。” 天魔逼得太近,他快要掉下蓮池了。 阿修羅快被氣暈了,一團火在胸口左突右沖,找不到出口,撞得他胸口疼。看清人影的時候,阿簡直眼前一黑,即便失憶了,帝釋天還是那個固執的小瘋子,換心魂的事他干得出來,只身闖深淵的事他也干得出來!不顧性命,不計后果,一點長進沒有!現在還沖他撒嬌裝無辜! 手握成拳捏了又放,阿修羅又想揍帝釋天的屁股了,他閉了閉眼,忍下火,把帝釋天拉起來:“離開這兒,現在!” 帝釋天不動,看著他:“腳疼。” 圣帝陛下一路走來,腳上又沾了泥污,但好歹比在白谷出息了,沒有被劃傷。 阿修羅的火又竄高一丈:“你非要把自己弄這么狼狽才高興是不是!”吼完,還是抱起作死的圣帝陛下離開深淵。帝釋天沒有拒絕讓天魔抱,雙臂環著白發天魔的脖子,臉貼在他頸窩,說:“我想吃桂花糖釀圓子。” 阿修羅正在氣頭上,想也不想回他:“現在又不是開桂花的時節,上哪兒去給你摘桂花,沒有!”說完,他猛然醒悟,自知失言,低頭看著帝釋天,帝釋天也看著他,碧色的眼睛里浸著悲傷,他沒有說話,只是把臉往天魔的懷里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