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云里霧里地回去了。

    溫崇好像說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沒說。不知道alpha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和天氣一起古怪善變的是alpha的脾氣。alpha的心思真是難懂！

    方舟穿一身黑色的風衣，特意低調的他還戴了一副墨鏡。beta深藍色的內襯襯托著白皙的皮膚，喉結遮擋在扣得嚴實領口下面。他張望了一會兒，拿著的透明長柄傘滴下了一長串雨滴，剛下了一場小雨。一個侍者過來低聲問：“是方先生嗎？樂先生在那邊等您。”

    方舟見到樂辰就想破口大罵，但見到他還算選了一個安靜隱蔽的地方暫時忍了下來。進了包間脫下有些濕潤的外套方舟就壓低聲音道：“樂辰！你到底找我來干什么！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別著急啊、別著急。”樂辰悠閑地說。屋內大概是新型中式裝修風格，各個隔間之間用稀疏朦朧的竹簾隔開，但奇怪的是聲音都基本聽不到。大片玻璃窗外就是繁茂的庭院和魚塘，在淡淡的細雨中意境十分美麗。上次樂辰和方舟約了要出來見面后，樂辰就催了好幾次讓方舟履行諾言，這回好不容易把方舟叫出來了。

    “給這位先生來點果汁吧，茶就不必了，性寒。”樂辰吩咐服務員。他給方舟拉開椅子，又說：“你先坐下，休息會，喝點東西，休息好了我們再聊。”

    方舟不知道樂辰打得什么如意算盤，反正他今天是不打算配合的。冷靜下來后他也不在乎樂辰威脅什么的。他大口喝完了飲料，說：“有什么話就說吧。”

    “你看著很累啊，方舟。”樂辰說。

    方舟臉頰抽了抽，說：“如果不是某人占用我的周末，我現在應該在家里休息。”

    “我的錯我的錯。”樂辰說，“我先自罰一杯。”

    說著他又微微一笑，說：“方舟，最近日子不好過吧。夾在溫總和連少中間，壓力挺大吧。”

    方舟的處境，人人都知道，不是什么秘密。方舟已經長了些心眼，況且，他和樂辰同為beta，少了那種alpha信息素上的壓迫。方舟說：“這事兒人人都知道。你想打聽什么？如果是集團的事，你就死心吧。”

    “非也非也。”如果樂辰手里有扇子，此刻大概要搖起來了。他說：“我是那種人嗎？我樂辰只是個熱心群眾，想來給你提供點建議罷了。”

    方舟嗤了一聲，說：“你只是個局外人，你想給我提供什么建議？”

    “話不能這么說，方舟。”樂辰笑笑，“你雖然是正兒八經的溫家女婿，可你對溫家的了解，不一定有我多。畢竟溫崇還穿開襠褲的時候，我們就見過了。”

    樂辰吹的牛逼方舟只信了三成，不過，他也有點想試試樂辰的意思，就說：“既然你這么了解……那你說說，溫崇為什么這么奇怪！？”

    “哪兒奇怪了？”樂辰有些錯愕地說。

    “就是……”方舟斟酌了會，刪掉細枝末節，說：“說話很奇怪。”最近溫崇老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不是讓方舟去他辦公室匯報，說什么“我和他到底誰好”、“你為什么沒有聯系我”之類的怪話；就是沉默不語，讓方舟坐辦公室陪他加班，還不讓人走。

    方舟覺得莫名其妙，但是官大一級壓死人，況且溫崇身兼他大舅子，有時候溫崇也的確在指導他們工作。盡管遲鈍如方舟，也感覺到了溫崇和連逸間暗流涌動的緊張氣氛。

    方舟按照自己的理解說了：“怎么說呢……我們最近在做一個項目，但溫崇的態度實在讓人捉摸不清！他老反反復復、忽冷忽熱，搞不清他在想什么。有時我說干脆別做了吧，他就不讓；繼續推進吧，他又挑三揀四、磨磨唧唧，你說他是不是大姨夫來……”方舟沒說的是，溫崇有時候還莫名其妙生氣！一個人氣呼呼的，一會又克制下來，兇巴巴地讓方舟把溫喬帶給他的營養湯喝了。

    對于此，方舟有過一個科學的結論，溫崇快到更年期了。

    方舟和連逸一起工作吧，溫崇就讓方舟去開會，然后讓連逸出差幾天。但連逸也沒有吃虧，臨行前裹在風衣里，把beta吻了個暈頭轉向，然后再遠程電話……幾番拖延下來，項目進程一拖再拖，今年上線無望。方舟也絕望了，這都是你老溫家的生意，虧就虧吧，也不算我的……“我和同事討論，他非要插進來……我想加會班把事情做完吧，他又催著我回家，管頭管腳……連喝咖啡都不讓……”

    方舟抱怨完，自己說：“我覺得他是不是更……”

    樂辰故作神秘地搖搖頭，說：“方舟，你知道你忽略了什么嗎？”

    “啥？”

    “溫崇他是溫氏集團的總裁，是海內外溫氏家族這一代的管理者，你覺得，他的一舉一動，有這么簡單嗎？”

    “哈？”方舟差點把溫崇喝茶要配兔子形狀的布丁說出去……

    “作為管理者，很多事情他不方便說，只能通過行動暗示你。讀懂他的行為，不能從簡單的語言表面理解，要往復雜化、深刻化的商業思維理解。方舟，這就是你的誤區了吧？”

    方舟：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

    樂辰問：“你平時工作和誰接觸比較多？”

    方舟說：“也就連逸、阿k，小丁，這些吧……”

    樂辰說：“我有必要給你補補課，方舟。知道溫氏的控制權怎么落到溫崇兄弟倆手里嗎？”高大上的樂氏商戰課堂開課了！雖然知道樂辰多半在胡扯，但胡扯還扯出了一些自洽邏輯，方舟嘴角抽抽，想聽樂辰到底怎么編下去，說：“那你說。”

    “故事要從很久很久以前說起……”

    “溫氏發家于幾代以前，前前掌門人是溫崇他大伯，但大伯沒有子女，去世后由溫崇、溫喬他父親繼任，但溫崇他父親身體比較弱，人又愛玩，你知道的，沒幾年也去了，后來才落到弱冠之年的溫崇兄弟手里……”

    方舟：“樂辰你居然會用成語……”

    樂辰：“當然……不是，這不是重點，啊喂！重點是，根據當時家族的協議，家族共有基金享有溫氏45％的控制權，溫崇手里有45％，另外10％你知道在誰手里嗎？”

    方舟配合地搖搖頭。

    “在溫喬手里啊！”樂辰笑道，“兄弟倆年紀輕輕掌握這么多財富自然惹人眼紅，不少人想重新分一下‘蛋糕’，溫崇自然要死死把住股權不放的，但光靠他一個人不行，必須加上溫喬那份才能抗衡，因此溫喬的婚事備受關注……”

    “哦。”方舟說，其實多多少少猜到，溫喬為什么選他這樣一個普通人，肯定另有隱情。但方舟作為豪門女婿具有基本的職業素養：別問、別想、別說太多。

    “溫崇不會結婚，他的婚事各方阻力太大，但溫喬是omega，年齡到了不能不結，所以……”

    “哦。”方舟看樂辰還想說什么，如果憑這就想挑撥他和溫喬的關系，也太簡單了。

    樂辰見方舟表情平靜，沒起到應有的震驚效果，便說：“你問我問題啊！舉點例子，我都能解答！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嗎？”

    最大的不明白就是樂辰的腦瓜子是什么構造。方舟說：“好吧……那我問你，上周我們在會議室里討論周末去哪團建放松一下，連逸說甜豆腐腦好吃，溫崇就說咸豆腐腦好吃，然后會議室里居然吵成了兩派，最終連逸來問我的意見，我就說‘早上吃甜豆腐腦當早餐，晚上吃咸豆腐腦當夜宵啊’，然后溫崇的臉就黑了，你告訴我這是為什么？”

    樂辰：“……”

    樂辰說：“甜者，蜜也；咸者，鹽也。甜豆腐腦比較流行于南方地區，咸豆腐腦則流行于北方地區。溫氏近期在北方x市動作頻繁，投了幾個大項目進去；但連逸是南方人，他大姐夫主管xx，對此不太高興，雙方正在扯皮。你身為溫崇弟夫，不僅沒表明態度跟他站在一邊，還在集團戰略這種大事上模棱兩可、朝三暮四……”

    方舟：……你真的是在胡扯吧！

    方舟又說：“那天溫崇找我過去，說我之前做的一項技術設計不錯，公司花了點成本，做成了實際成品，準備投放。我還挺高興，和溫崇說‘其實我寫得挺爛的，沒想到能做出來，多虧了連逸幫我改草稿……’溫崇臉就別過去了，讓我回去，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回到辦公室，和連逸說了這件事，本來想和他一起分享，說‘真不容易啊，公司花了很多時間和金錢才研發成功的吧，溫總挺大方的……’結果連逸剛還笑著，馬上不笑了，你說我到底做錯了什么？”

    看著方舟無辜的臉，樂辰深深地抹了一把臉。任重而道遠啊！

    樂辰說：“小方舟，你現在退學回去重新上幼兒園也來不及了，我直接教你幾招保命訣竅吧！”

    “啥？”

    “你知道你犯了哪幾個致命錯誤嗎？一、領導決定把你的產品投放市場，是英明的商業決策，你不僅沒有第一時間表示支持，還先進行了質疑，你是不是在說領導的眼光不好？二、上司才是你的直系主管，但是你直接越級和上上級匯報，還夸上上級投入得多，你是不是在暗示上司沒有給你足夠的支持？”樂辰苦口婆心地教育。

    方舟：……我知道他說的是假的怎么越扯越真，不行了我直接鼓掌.jpg

    方舟說：“那你說……我該怎么辦？”

    樂辰：“我教你三字保命金決你一定要聽好，附耳過來——”

    方舟鬼使神差地靠了過去，樂辰說：

    “1、拍馬屁；

    2、拍馬屁；

    3、還是拍馬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