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秋雨一場寒，霜降后幾日，天氣漸漸轉涼。因著最近身子愈發(fā)虛弱，司徒澈原本已經大好的咳疾又是復發(fā)了。穆戎瑾日日遣著醫(yī)丞來診治著，他自己也是時常來探訪司徒澈。穆戎瑾每次來不過是詢問病情，照顧司徒澈一些瑣事，左不過噓寒問暖，停留片刻便是走了。只是穆戎瑾雖不留宿在紫蘭殿，但也從未召幸過任何男寵。至于風離塵，鑒于上一次的事，穆戎瑾已經暫時停去他的官職，待他何時候能不忠言逆耳之時，便是可官復原職。

    冬至前幾日，穆戎瑾終于頒下了驪山秋狩的旨令，王親貴族，肱骨大臣屆時會全數參加秋狩。司徒澈心里卻是沒有著落，穆辰說的，秋狩大典上殺了穆戎瑾，他該如何下手，又如何能下得了手？

    秋狩大典。

    當日，司徒澈穿著一襲白云錦的秋衫，黑檀木發(fā)簪束發(fā)，儒生打扮讓司徒澈顯得溫潤中平添了幾絲病態(tài)嬌弱，弱柳扶風之態(tài)又添了幾絲清冷出塵，令人忍不住愛憐卻又不敢褻瀆。因著要出門的緣由，宮仆又替司徒澈披上件月白色的斗篷，這才小心翼翼地扶著司徒澈上了穆戎瑾的馬車。

    穆戎瑾掀開簾子，向司徒澈伸手，示意司徒澈搭上去，司徒澈抬頭看了一眼穆戎瑾臉上掛著的溫和的表情，勉強賠笑，把手搭在了穆戎瑾的掌心。

    一路上都是一大群御林軍左右護衛(wèi)著，加上王親貴族們的人馬，便是一大群人浩浩湯湯地前往皇家林園。

    雖是走的官道，馬車還是一路搖搖晃晃的，司徒澈本就有些不舒服，這一路上他都是有些頭暈。穆戎瑾坐在司徒澈旁側，見著司徒澈臉色有些發(fā)白，他便是十分緊張司徒澈的情況。

    “停車！”

    穆戎瑾抱著司徒澈急忙喊到，司徒澈卻是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王上，馬上就要到皇家園林了。我就是覺得馬車里太悶了，不如王上帶人先行一步，我想走一段路過去。”

    司徒澈不著痕跡地推開了穆戎瑾，掀開簾子便是要下去，突然覺得手臂被人拉住了。

    “阿澈，我與你一同走過去！”

    司徒澈淺笑著松開了穆戎瑾的手，道：

    “戎瑾，你是王，我不能讓一個王一而再，再而三地遷就我。而且你不能在你的臣子面前自稱‘我’。”

    司徒澈有些落寞地微微一笑，掀開簾子便是下了馬車，幾個宮仆和御林軍便是跟著他一起。

    馬車滾滾離去，司徒澈立在一旁，目送著那一群人馬離去了。見人群都走遠了，司徒澈轉過身，仔細打量著那幾個宮仆和御林軍，問道：

    “你們的主子是他嗎？”

    那幾個人毫不猶豫地答道：

    “是榮戰(zhàn)王！”

    司徒澈會意地點點頭，看向了那個素日里照顧他生活起居的宮仆，問道：

    “想必王爺派你來，我的一舉一動他都是掌握得清清楚楚。”

    司徒澈負手而立，有些憤懣。宮仆拱拱手，抱歉地道：

    “司徒公子，多有冒犯，還請諒解。王爺之命，不敢不從！”

    司徒澈無奈地輕嘆一聲，繼續(xù)追問道：

    “今晨也是王爺命你在我的茶里放了令人眩暈的藥吧，把解藥給我吧。”

    宮仆維諾上前，恭敬地遞給司徒澈一粒藥丸。司徒澈接過那泛著亮紅色的藥丸，毫不猶豫地吞了下去，隨即道：

    “王爺要我如何殺了穆戎瑾？”

    幾個御林軍和宮仆聽了，都是有些面面相覷：

    “王爺說，公子與王上交合之時，把這個喂給王上吃下。”

    司徒澈接過那個藥包，這明明和上一次穆辰給他的一樣，他不禁有些疑惑：

    “這到底是什么東西？”

    “狼毒，吸引野狼的毒藥。”

    “吃了它會怎么樣？”

    “野狼會暴走發(fā)狂，直至把那個人撕碎！”

    司徒澈忐忑地將手中藥包越握越緊，自己上次也是吃了這個藥。如果因為自己居心叵測地害死了無辜的穆戎瑾，那么自己為他陪葬也許就是最好的贖罪方式。

    ……

    到了下午，司徒澈才心不在焉地走到了扎營的地方。穆戎瑾等得著急，見到那抹白色的倩影時，他才展露出欣喜的笑顏：

    “阿，你去哪里了？孤王擔心你！”

    穆戎瑾緊緊擁住司徒澈的身體，再捏著司徒澈的雙肩，上下左右細細打量了司徒澈是否安然無恙時，他這才安下心，拉過司徒澈的手。

    “手好冰。”

    穆戎瑾蹙眉，抓起司徒澈的手又是揉搓，又是哈著熱氣的，司徒澈心里卻是怎么也暖和不起來。

    “王上，如果我們都要死了，王上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穆戎瑾將司徒澈的手捂在自己胸口上，溫情如水地望著司徒澈，寵溺地道：

    “我會跟我的阿澈在一起。”

    “王上……”

    司徒澈心里猛然一揪，可我就是要殺你的人啊！穆戎瑾看著司徒澈發(fā)愣的模樣，溫和問道：

    “那阿澈呢，阿澈最想做什么？”

    司徒澈笑而不答，他心想，我最想見阿水一面。

    ……

    入夜，園林里燃起了篝火，各家王爺和將軍大顯身手，眾人今日也是收獲頗豐：獐，狍子，鹿，還有狼，熊，老虎等兇猛的大型動物。歌舞絲竹聲響起，歡快的嘻笑聲不斷，眾人都沉浸在喜悅中。

    司徒澈呆在帳篷里，手里捏著那個小藥包，忐忑不安地來回踱著步子。穆戎瑾掀開簾子悄悄走了進來，從身后一把抱住了司徒澈，司徒澈驚呼一聲，藥包被嚇得掉在了地上。

    “咦？”

    穆戎瑾好奇地撿起那個藥包，司徒澈緊張地想要奪回去，穆戎瑾卻是閃躲開來：

    “阿澈，這是何物？”

    司徒澈羞愧地垂下頭，默不做聲，也許被穆戎瑾發(fā)現了也好，至少不用看著一個無辜之人枉死。穆戎瑾見司徒澈不語，他也不和司徒澈開玩笑了。

    “阿澈，你既然不愿多說，我便不多問了。”

    穆戎瑾將藥包放在司徒澈掌心，走向了床上，疲倦地伸了個懶腰：

    “孤王乏了，阿澈，我們安寢吧。”

    司徒澈松了口氣，幸好沒有被發(fā)現。

    第二日，秋狩正式開始舉行。

    司徒澈坐在看臺上心不在焉地看著大典開始前的祭天大禮。儀式結攀權附勢束后，穆戎瑾，穆辰和一眾王親都騎馬帶著人進入了園林深處，開始進些真正的狩獵。據說運氣好的話，可以獵到那渾身雪白的白狼。

    司徒澈覺得與那些攀權附勢的小人交流有些乏味，他便起身想會帳篷休息。剛剛快到帳篷時，就聽見一大群士兵匆匆地趕向穆戎瑾所在地。司徒澈覺得事有蹊蹺，急忙攔住一個士兵道：

    “發(fā)生了何事？！”

    士兵有些慌亂匆忙地道：

    “王上和王爺他們被狼群圍攻了，我等要立刻趕去救駕！”

    “什么？！”

    司徒澈大驚失色，穆戎瑾出事了，王爺也被牽連了？！該來的還是來了，心里的罪惡感瞬間涌上來，那滿腔的善意竟然是淹沒了理智，不行，他得去救穆戎瑾和穆辰！

    司徒澈二話不說，直接奪過士兵的馬兒，駕馬便是朝園林深處奔去。

    園林深處。

    此刻，穆戎瑾被少數御林軍緊緊的圍在中間。由于狼群太過兇猛，他們已經損失了不少人馬，現在正在和狼群做殊死搏斗。穆戎瑾暗罵，怎么這些狼全都不怕死地朝他沖過來，他縱使再小心也不可避免地被咬傷了。

    一旁的穆辰看著穆戎瑾狼狽的模樣，他心里冷笑著，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他有些不淡定了。

    “王上！王上！你們快跑，我來引開狼群！”

    司徒澈用刀子劃破了馬兒的皮rou，將那個藥粉涂抹在馬兒的血rou里，他便駕著涂有狼毒的馬跑開了。狼群聞著那股血腥味，發(fā)狂似的跟了過去。穆辰心道，不好，司徒澈你這個蠢貨，你怎么這么傻？！

    穆辰揮動馬鞭，也是策馬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