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玧會帶他最愛的小狗到礁石邊看日落，白鄃赤著腳踩在冰涼的海水里，寬松的白色襯衫被海風吹得膨脹起來，浪花蕩過來親吻他的腳背。

    在暮色溶金里宋玧攬著白鄃的肩膀纏綿的吻著，沙灘上拖著一對難舍難分的影子。這個時候的宋玧毫無顧慮，白鄃也同樣乖巧得如同一張白紙。

    但溫情繾綣的日子沒有持續太久，白鄃安靜賴在宋玧懷里沒有幾天，就開始持續性的低熱。那天白鄃趴在宋玧的腿根，瞇著眼睛睡著了，起先宋玧以為白鄃是被自己折騰倦了，但當大腿上傳來有些異樣的熱度時，宋玧冰涼的手指覆蓋在白鄃滲著細密汗珠的額頭，白鄃嚶嚀一聲還是懶懶散散地趴著。

    宋玧叫了醫生過來，親眼盯著醫生給白鄃檢查、掛吊針并且叮囑自己該給白鄃吃什么藥。De醫生趁助手收拾器械的功夫，把宋玧叫到陽臺，金絲鏡片背后的眸子銳利堅毅，De拉著宋玧的手肘說：

    “Steven，這種針劑不要再給你的小朋友注射了，而且副作用是不可逆回的，你是一個精明的人，不要得不償失。”De轉頭看了看床上平躺著的白鄃，“他的精神狀況并不是很好，和我上次來檢查相比甚至有些變壞的趨勢。Steven，這個小孩做錯的事情償還的足夠了，你也不希望看見他徹底廢掉。”

    宋玧指尖敲著陽臺的大理石欄桿，若有所思地說：“他把一切都忘了不是更好嗎？”

    “Steven你愛的是一具軀殼嗎？”De苦笑著搖搖頭。

    宋玧望著遠處霧氣翻滾的海面，定了定神色靠在欄桿上舒了一口氣。

    “De，記憶是可以再創造的，人放走了就再也沒有了。”宋玧挑了挑眉毛似乎在故意揭De的傷疤，“不是嗎，醫生。”

    De推了推金絲眼鏡，助手已經收拾妥帖立在一邊等待下一步指示。醫生無奈地攤了攤手，離開前還是不忘多囑咐宋玧幾句。

    “作為醫生我只希望病人健康，但是作為朋友……”De嘆了口氣拍了拍宋玧的肩膀，“Steven不要陷得太深，有前車之鑒的。”

    宋玧輕點頭嗯了一聲，目送De的車駛出園區，消失在茂密的楓樹之后。

    他上樓守在白鄃身邊，看著吊針瓶里緩緩滴下的藥劑，節奏很慢，有種一輩子都滴不完的錯覺。宋玧握著白鄃的手，拇指在白鄃的手指上摩挲，摸過粉色瑩潤的指尖。

    宋玧低下頭在白鄃的手背上落下一枚吻，床上安靜閉著眼的白鄃像極了童話里亟待被解救的睡公主，他在等他的王子獻給他一枚虔誠的吻來喚醒。只可惜宋玧不是熠熠閃光的王子，他是個鉆研黑魔法的巫師，這枚吻，是貪婪的覬覦。

    白鄃的夢境縱橫交錯，撕裂的記憶如洶涌的海潮襲來，拼湊出一個不完整的自己踉踉蹌蹌行走在荒漠的雪原。夢里有滔天的山火和滾滾升起的濃煙，白鄃站在山頂朝著大海縱身一躍，跌破虛無。

    他醒來時渾身被汗浸濕，手背上還貼著輸液貼，房間里被夜色籠罩的結結實實，寂靜在耳邊無限放大，心臟跳動的聲音要震破耳膜，白鄃赤著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莫名其妙的感覺惴惴不安。

    整棟別墅都籠罩在相同的死寂里，白鄃從三樓到一樓點燃每層的燈，才找到生往人間的熟悉感。白鄃站在一樓的樓梯拐角，地下一層似乎有閃爍的光亮，白鄃扶著樓梯的扶手一步步踩著樓梯走下去，樓梯旁的吧臺亮著一束暖黃的點光源。

    白鄃往前走兩步，沙發上沒有人，投影對著空氣播放著吵吵鬧鬧的錄像，白鄃歪了歪頭走到沙發后邊，屏幕上似乎是普通的高中生的日常，攝像頭好像藏在累得高高的書本后面，畫面里一直有人影走動，白鄃沒看懂到底錄的是什么。

    直到幾秒之后鏡頭里走進來一個穿著藍色校服的瘦高男孩，坐在了鏡頭中央對準的座位。不消片刻，男孩回頭綻出一個陽光自信的笑來，白鄃胸口一滯，似乎心臟都漏了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