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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醫和警察來了又走,尸體被搬走,現場也圍了起來,重新恢復寧靜的小院兒卻再也不復曾經的溫馨。紀麓坐在隔壁院子的客廳里,通過他面前的窗戶可以看到對面院子里的一小處光景,他已經借著明亮的燈光盯著那兒看了大半夜了。天亮時,去警察局做筆錄的奚寧回來了,他一整晚都沒睡,既要應付警察的盤問,還要安排人手尋找喻升的下落。這次他沒有辦法像先前那么高調了,因為他不確定喻升是自愿逃跑的,還是被人綁走的。警方初步推斷是被綁架了,因為屋內的貴重物品也被洗劫一空。所以一再叮囑任性妄為的奚大少爺,切不可莽撞行事。 顯然紀麓并不認同警方的結論,他費了好大口舌說服看管現場的人放自己進去,在奚寧和警察打口水戰時將小院兒里里外外查看了一遍。奚寧回來后整個人煩躁的厲害,他甚至都沒時間偷偷打個盹兒。他現在并不累,相反,因為擔心著喻升,大腦前所未有的亢奮著。可他無比希望自己可以睡一覺,夢里看看喻升現在怎么樣。面對橫陳的守衛的尸體,奚寧第一次覺得喻升如果是自己跑了那該有多好。 紀麓無法體會奚寧焦急的心情,只顧匯報自己的發現。“你是說有人偷偷混了進來?”趁搬運工人進進出出運送鋼琴的時候,在奚寧眼皮子底下明目張膽混了進來。“你這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奚寧無法忍受居然還有人敢在他面前蹬鼻子上臉。 “嗯,雖然我也覺得很不可思議,但是仔細想想,如果有人里應外合的話,似乎也不是什么難以做到的事。” “里應外合,你指的是喻升?”這邊的守衛森嚴如銅墻鐵壁,奚寧想不通喻升哪里來的時間私通外人。 搜查過程中,警方在廚房發現了兩位傭人的尸體,藏的并不隱蔽,只是奚寧一心掛念喻升,在警察到來前把這里翻了個底朝天,卻絲毫沒想起除了喻升這里還有別人也在。 “受害者的身份并不影響他們當內應。”紀麓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接觸過如此驚心的場面了,他將自己查到的線索一一擺出,“您聯系的專家離開后,琴行的工作人員接到了您的電話,帶修理工前來搬運壞掉的鋼琴。您去琴行看過鋼琴的情況嗎?”紀麓突然沒頭沒腦的問。 “琴行晚上不開門。”奚寧一臉冷漠。 “琴行是不是在十四街1913號?” “我忘了,差不多吧,那邊有很多賣樂器的店鋪。” 紀麓把手機拿給奚寧看,“這家琴行失火了,就在您去警局的路上。”奚寧一眼看到熟悉的招牌,“這不是明晃晃的告訴大家他有問題嗎?”奚寧被氣笑了。 “不,我想如果順著琴行查的話一定會查到些什么,但是絕不會通過它找到喻升。” “會查到什么?” “和喻升私下聯系的人啊。老板,您難道就沒懷疑過,從鋼琴第一次被搬進來時就有人混進來了嗎?” “那鋼琴壞掉也是……” “當然只有喻升這種專業人員做得到。” 奚寧一拳砸在桌子上,“是祁安嗎?是祁安回來了嗎?” “也許不只是祁安,殺人的手法太過嫻熟,奚老板,我懷疑,是云馨馨做的。”說著,紀麓慢慢站直了身體,雙臂撐在窗臺上,看著死氣沉沉的小院兒壓低聲音道,“她回來了。” 黎明時分,跑了一整晚的汽車終于到達目的地。祁安將車在巷子里停好。高性能的跑車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沉睡的小城也沒有被這幾位不速之客打擾到。喻升從副駕駛上下來,拿出鑰匙去開門,云馨馨和周弈緊接著從后排下車,兩人肩上各背著一個大大的黑色登山包,走起路來哐啷直響,是掃平奚家別院的武器。幾天前,云馨馨和玫瑰金在公路上火拼到半夜,后半場更多勢力加入,火拼逐漸演變成了徹底的混戰,眼看形勢越來越惡劣,云馨馨趁亂撤離了現場。臨走時特意拐到倉庫想趁亂順一波玫瑰金的武器。玫瑰金是專業的暴力組織,武器要比他們這些外行先進很多。代價就是碰上了同樣妄圖撿漏的某支隊伍,兩家又火拼了一把,直接導致云馨馨不得不放棄國外的領地,乘私人飛機和表哥連夜逃國內。 云馨馨本來想先休養一段時間,等慢慢奪回自己的地盤再重新殺回去。但是表哥惦記著失蹤的嫂子,說什么也要深入虎xue把人先救出來。云馨馨在國內沒有基礎,一時只能依賴表哥。借嫂子前不知多少個前男友的勢力,她在周弈的幫助下偽裝成煮飯的老媽子混進那處守備森嚴的小院兒。云馨馨雖然年輕,到底是掌權多年的人精,即使扮演上了年紀的老人也沒露出一絲破綻。她趁送飯的時機幫雙方傳遞信息,在喻升的配合和掩護下,成功在昨晚突襲成功。帶人逃出奚家后,祁安很早之前就計劃好了要去哪里--他要和喻升一起回喻升老家。他從沒去過那座城市。他想,自負如奚寧一定想不到,在做出如此驚天之舉后,喻升竟然還敢大搖大擺的回老家。 奚寧確實沒有往那個方向想,他一心想在夢里看到哪怕蛛絲馬跡。另一方面云馨馨的干擾工作做的確實也相當到位,連紀麓都被繞了進去。在排除了琴行的誤導性線索,以及祁安的其他人際關系后,紀麓起初以為他們躲到影視基地去了。畢竟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人來人往的影視基地是奚家的產業,但是天高皇帝遠,就算藏了幾個外人,奚寧也不可能手眼通天提前知道消息。紀麓會朝這個方向一去不復返,是因為秦榛榛的離奇行蹤,她在這個關頭突然獨自離隊了,借探親的名義離開影視基地回到秦家,工作室對外宣稱藝人回家是為了給母親慶生,但是紀麓查過,秦榛榛的母親生日明明在下個月。紀麓突然想起秦榛榛也是祁安的表妹,找人跟蹤了她一整天后發現這人確實大有問題,但是他沒想到秦榛榛真正想隱瞞的并不是什么殺人案,而是自己的地下戀情。她一邊如火如荼和秦氏貴公子炒cp,一邊和大學同學進行地下戀愛,知道真相的紀麓被她氣的夠嗆,一天一夜沒休息過的大腦嗡嗡直響。就在他以為山窮水盡之時,奚寧過來了。 奚寧直到中午才有機會小憩一會兒。一直期盼著的夢境姍姍來遲,奚寧看到了他去過的護城河,和回響著琴聲的公園。在朦朧的夢里,奚寧看到十幾歲的喻升,稚嫩的臉上帶著少年人特有的青澀,亭亭玉立的身姿像極了殘夏里堅貞不屈的蓮花。可那么純潔不諳世事的喻升,卻刻意擺出一副嬌柔的媚態,勾引了有錢同學的父親上床,很快又翻臉不認人用老男人的裸照敲詐了一筆又一筆數字咋舌的金錢。他用那些錢買回了被叔叔偷偷賣掉的奶奶的遺物,支付了爺爺的天價醫療費……離開那座小城前,他幾乎睡遍了那里所有的有錢男人。男人們或因為把柄,或心甘情愿,雙手將金錢和財富奉上,喻升的爺爺這才在金錢的堆砌下茍延殘喘了一年又一年,直到看著喻升順利考上首都的大學,了卻了最大心愿的老人心滿意足的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