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晨躡手躡腳的去了蘇燁臥房，從蘇燁丟在門口的衣服中翻出幾張百元大鈔，轉頭就見那個塵兒正跪在床腳，腦袋搭在床上睡得正香，那跪著的背影，像極了曾經在帝天堂時的自己。

    他抿抿唇，蘇晨突然就覺得自己很過分。

    其實這個人什么都沒做。

    卻因為自己的關系又要回到那吃人的惡島。

    “對不起?！?/br>
    蘇晨望著那人的背影輕聲說了一句。

    誰知塵兒竟然就醒了，直起身子看向他，滿是驚喜的喊道，“主人？！”

    嘴角的笑大大的，卻在看到蘇晨的那一瞬僵在唇邊。

    蘇晨看得分明，這人明顯是失落了。

    他……一直在等蘇燁么？

    果不其然，塵兒緊接著又擠出一抹笑，“您好?！?/br>
    話里話外透著小心翼翼。

    他是知道這個人的。

    他在曾經住過的那個房間里看到過一本影集，上面絕大多數都是自己主人跟面前這個男孩子的照片。

    他早就知道……自己不過是面前這人的替身。

    主人對他所有的好，都來源于他。

    “請問……主人是在您那里么？”

    “他是在我房間里休息?！毖奂獾淖⒁獾綁m兒眼神黯淡了下，蘇晨咬了咬唇瓣，遲疑的問出來，“你很喜歡他么？”

    “……不?！?/br>
    塵兒輕輕搖了搖頭，扶著床沿站了起來，“我怎么配喜歡他。”

    那就是喜歡了。

    蘇晨捏緊了手里的幾張錢，蘇燁待他那么好，他卻還是想方設法去見自己的父母，置蘇燁這些年對他的情誼不顧。

    “我……蘇燁讓你回房去休息，不用等他了?！?/br>
    他頓了頓，最終還是沒有說出蘇燁打算讓他離開的事兒。只是輕聲道，“這都凌晨了，你早點睡吧。”

    “恩?！?/br>
    塵兒點點頭，踉踉蹌蹌的往門口走，“晚安?！?/br>
    “晚安?！?/br>
    蘇晨在心底嘆口氣，都不敢面對塵兒那澄澈的眼神。

    他……太任性了吧？

    為了一己之私，就把這個人重新推入火坑。

    ——————————

    “兩位先生，您有什么事兒嗎？”

    一大早，塵兒就被敲門聲驚醒，起身開門后，發現是蘇燁身邊經常跟著的兩個保鏢。

    “快收拾收拾，燁少派我們送你回去?！?/br>
    保鏢甲不耐煩的催促一句，惹得塵兒面色唰得變白。

    “送我回去……回哪兒？”

    “自然是打哪兒來回哪兒去?！?/br>
    保鏢乙瞪他一眼，嫌他磨蹭，伸手推了他一把，“趕緊的，別耽誤兄弟們時間。”

    打哪兒來回哪兒去……

    塵兒被推搡著差點摔在地上，保鏢乙用的力氣很大，胸口悶悶的難受，疼痛終是讓他認了命，他低下頭訥訥道，“是……我知道了……我這就跟你們走。

    不用收拾了，這兒的所有東西都不是我的。”

    連主人……也不是他的。

    早就應該明白了不是么？

    在他在原先那間臥室看到蘇燁與那人的照片后，他就應該明白，自己……不過是替身罷了。

    現在……正主兒回來了，哪里還用得著他？

    蘇晨站在外面，聞言渾身一震，忙向前兩步，推開擋在門口的保鏢，道，“你為什么不去求他？”

    “主人的命令，為奴的，聽從就是了。”

    塵兒忍下內心的酸澀，直直看向蘇晨，“而且我很清楚，我不過是你的替身。就連……”

    他覺得自己好難過，可又說不出來哪里難過，“就連在娛樂區與我的第一次，怕也是把我認成了你。”

    一把抹掉臉上淌著的淚，塵兒低聲道，“他讓我喚他主人的時候，我就想著，一輩子只侍奉他一人，雖然以前不干凈，但也會留一個清清白白的身子去伺候他。

    現在看來……應該是不可能了?！?/br>
    蘇晨抿抿唇，“對不起?！?/br>
    若是沒有他，也許塵兒不會認識蘇燁，但也不至于到這么傷心的地步。

    “……不。”

    塵兒笑了笑，全是淚痕的小臉兒上凄慘萬分，“是我身份卑微，不配留在他身邊。”

    被他眼底自嘲自賤所動容，蘇晨撂下一句，“你先別走，等我回來”就跑了出去。

    獨留下一臉愕然的塵兒。

    有什么用呢？

    主人的想法決定，哪里是他們這些為人下奴的，能輕易改變的。

    ————————

    蘇晨一路奔跑著回了房間，蘇燁卻已經不在這里了。

    他只稍稍愣神，就又轉身去了蘇燁自己的房間。

    果然，蘇燁正在房間里跟人打電話。

    他連門都來不及敲，徑直快走進去。

    蘇燁不經意間抬眸，發現蘇晨眼睛通紅的朝自己走來，連電話都來不及掛掉，急聲道，“晨兒，你這是怎么了？”

    電話那頭的軍霖聽到蘇燁急得音兒都變了，“嘖～”了一聲，直接掛了電話。

    “我……”

    蘇晨目光一滯，他要怎么跟蘇燁說？

    讓那人離開，是他求的蘇燁，現在……還要求蘇燁把他留下么？

    思緒輾轉間，蘇燁已經站到他面前，“怎么了？有人欺負你嗎？”

    “沒有……”

    蘇晨悶悶的低下頭，“我剛才去西廂了。”

    “好端端的去西廂做……”蘇燁好奇的問道，話說了一半就猛然頓住，“他欺負你了？”

    不可能啊……

    那個小奴隸是最溫順聽話的，更何況這是在蘇家，他還能欺負了蘇家小少爺？

    “沒……”

    蘇晨緊張的雙手蜷在一起，低低道，“我只是覺得他很可憐。”

    桃花眼微微瞇成一條縫兒，蘇燁看著眼前這個連頭都不敢抬的孩子，眸光里帶著審視，半晌，握住他雙手以防他再次自虐，沉聲道，“你不是不喜歡他么？”

    對一個人或者一個東西，從喜歡到不喜歡，也許只是瞬間的事兒，可若是從不喜歡到喜歡，怎么可能那么快！

    “我……我只是覺得，如果您因為我不喜歡他，就把人再送回到那個地方，對他來講不公平。”

    聽到此，蘇燁忍不住冷笑，“公平？”

    他們家晨兒，真是單純的可笑。

    “這世界上，本就是弱rou強食?！?/br>
    蘇燁話語清冷淡漠，卻透著一抹苦口婆心的勸慰，“哪里有公平可言?！?/br>
    蘇晨死死咬著唇瓣，“您是強者，他是依附您生存的弱者，而我也是?！?/br>
    丹鳳眼直直對上那對泛水兒的桃花眼，“小叔叔，我父母害你那樣慘，兩年多前，您都肯護著我，為何現在……不愿意護著一個從未傷害過您的人？”

    瞳孔猛的一縮，話已不受控制的說出口，“那不一樣，他怎么能和你相比？！”

    眸底深處滑過震撼與感動，蘇晨面上卻是一副自嘲自輕的樣子，“同樣都是您的性奴，有什么不一樣的？”

    “蘇晨?！?/br>
    心頭略過失望，蘇燁慢慢松開雙手反背著，輕輕喚他名字，語氣無限傷感，“當年的事兒本就是你父母的過錯，后來也是你自愿替他們還債，我從未強逼過你，還幾次三番阻攔你。現如今，你要因你替父母還債而受到的一切對待，與我說這樣的話？”

    “我……”

    蘇晨一下子就慌了起來，蘇燁對他怎么樣，他再清楚不過。

    這兩年多，雖然他們兩人間溫情太少，冷漠居多，蘇燁對自己也是暴戾恣睢，可他也很明白，蘇燁他有他的為難。

    折磨自己，他又何嘗不難過。

    “我說錯話了，您……”

    “行了。”

    蘇燁卻直接轉過頭，不愿再聽他多說，“你回去吧。”

    這兩年來，蘇燁積威極深，蘇晨根本不敢在蘇燁生氣時多言，只是微微俯身，“是?！?/br>
    蘇燁在蘇晨走后很久，才慢慢走到書桌前坐下，看了眼擺放在書桌一角自己與他的合照，長長的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