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對他好的，別哭了啊……”

    蘇晨迷蒙間聽到蘇燁溫柔似水的聲音，幾乎要把他柔化了。

    他慢慢的止住哭泣，卻依舊伏在蘇燁肩頭不肯起來。

    他害怕……這聲音也是夢里的。

    可就算是夢，他也不愿意醒過來。

    這夢，好歹是好的，沒有傷害，沒有痛苦。

    “要是一直都在這個美夢里就好了?！?/br>
    他聽到自己孩子氣的自語，心中無限悲涼。

    ......

    “晨兒?？迚蛄?？”

    蘇燁聽到這話后，卻是一陣好笑，都那么大的人了，卻還是這么孩子氣，就好像……他還是那個一直被養在深宅，不諳世事的小少爺。

    可……好像始終只是像，蘇晨再也不是當初那個被自己寵在掌心的孩子了，而他自己，縱使再心疼，也不可能毫無芥蒂的與他恢復到從前的關系了。

    “恩?！?/br>
    蘇晨深吸一口氣，不舍的離開了蘇燁的懷抱。

    身邊這人的溫暖，于他來講，便是穿腸毒藥，讓他能為之付出所有的毒藥。

    只不過，這些東西蘇燁根本不屑給他，他……求而不得罷了。

    蘇燁看著面前的孩子低垂著眉眼乖順的跪坐在床上，一張清秀雋麗的小臉兒哭的滿是淚痕，鼻子也是紅通通的，一個勁兒的抽抽搭搭，這副惹人憐的模樣……讓他心如絞痛。

    可有些話，他也是得說清楚的。

    “晨兒，有些話，我想與你說一下?！?/br>
    蘇晨聽到蘇燁平和冷淡的與他講話，略略詫異了一下。

    這兩年多，蘇燁跟他獨處時，態度不是陰冷淡漠的看他在疼痛與欲望中沉浮，就是狠厲毒辣的給他施加痛苦，從未……有過這樣的態度。

    “是?！?/br>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這兩年……不管是你有心也好，無意也罷，都曾數次引起我的憐惜。”

    蘇燁說話的時候，臉上一貫帶著的笑意盡失，只剩冷淡。

    面無表情的樣子……更顯得他有些深不可測。

    “恩?！?/br>
    他不由得苦笑，他幾次三番去賭蘇燁的憐惜，毫無意外的都賭贏了，可…贏了，也并沒有什么用。

    蘇燁該怎么對他，還是怎么對他。

    那些舍不得，不是如夢幻泡影，鏡花水月一般，便是曇花一現，轉瞬即逝，根本不能留的長遠。

    “我承認，即使發生了那么多事兒，即使我再恨你的父母，我還是……舍不得你，更忘不掉當年的情分?！?/br>
    眼淚毫無征兆的落下，蘇晨呆呆的看向蘇燁，看向這個給了自己無上寵愛與無盡痛苦的男人，他面容沉靜，少了幾分往日輕佻的姿態，多了幾絲認真。

    “別哭。”

    蘇燁見他又掉淚，探手憐惜的撫過他臉龐，沒有一丁點兒rou的巴掌大小的小臉兒上，冰冰涼涼的，長長的嘆口氣，“打你尚未曉人事的時候，就喜歡拿哭挾著我，大抵就是因為知道我無論如何都過不了你眼淚這一關的吧?！?/br>
    眼淚簌簌掉落的更快，蘇晨對蘇燁此時此刻的態度，既喜又憂。

    喜的是蘇燁肯承認對他還有情，憂的是……他承認了，對如今的局面，半分利處都無。

    只是徒增傷感罷了。

    “可你要明白，即使我們再舍不得對方，我們……也回不去了。”

    蘇晨目光呆滯了片刻，“我不明白您的意思?！?/br>
    什么叫回不去了？

    等蘇燁報復夠了，他還清了爹地媽咪欠他的，他們……就一定能回到過去的。

    蘇燁蹙了蹙眉，面前的蘇晨，眼神中透著一抹偏執與倔強。

    那種執拗的樣子，讓他一陣心痛。

    “我忘不掉以前經歷的一切，那對我來講，刻骨銘心。”蘇燁話中有話道，暗指蘇晨這兩年的的經歷。

    “呵呵?！?/br>
    蘇晨忍不住笑了笑，注意到蘇燁不明所以的目光，他自嘲的扯扯嘴角，“是我癡心妄想了?！?/br>
    他竟會一直以為……只要蘇燁報復夠了，一切，都能回到從前。

    原來不是這樣的啊。

    那他還這么堅持……有什么用呢？

    “這話，我三個月前就想跟你說了?！?/br>
    蘇燁換了個姿勢盤腿坐在床上，對他報以無奈一笑，“我與你爹地媽咪之間，本就是大人們直接的恩怨，非嫁接到你身上報復，忒缺德沒下限。”

    蘇晨面上有些難堪。

    這人從一開始就沒想過把他們大人間的事兒扯到自己身上，是他非要抗的……到頭來，他卻還責怪自己。

    “是我心甘情愿的?！?/br>
    他喏喏開口，“當年，您給過我機會，是我自個兒愿意替父母償還的。與您無關。”

    此時的蘇晨，尚不知道，這“無關”二字，于蘇燁來說，是多么大的羞辱。

    “呵～”

    蘇燁側過身子，努力克制住自己心中的怒火，盡量用平靜的語氣道，“冤有頭債有主，這些事兒，我不會再算到你頭上。

    以后你也該過正常人的生活了。

    帝天堂那地方，不是你能待的?！?/br>
    有些愕然的看向蘇燁，他……這是要給自己自由么？

    “那我爹地媽咪呢？”

    蘇燁臉色微變，這孩子，心里就只有他那對兒早該死的父母么？

    “你放心，我不會要他們的命?！?/br>
    微微松了口氣，蘇晨知道自己得寸進尺很不應該，可是……“我能不能去看看我媽咪……”

    “蘇晨?！?/br>
    蘇燁語氣不急不緩，可他莫名的，就聽出來，這個人生氣了。

    果不其然，蘇燁冷淡的撂下一句，“我是想好好待你，沒想過好好待他們，別再想著拿我對你的那點子憐惜，去為他們掙好處，那不可能?！?/br>
    臉色煞那間變得慘白，蘇晨甚至都不敢大口喘氣去緩解自己內心的不安，只得暗暗攥緊了拳頭，道，“我知道我們一家三口傷你很深，我只是想……去見一見媽咪，好不容易回了江南，近在咫尺，我……啊！”

    手腕被蘇燁使狠力緊緊攥住，幾乎要斷了一般，蘇晨強捺下要反抗的沖動，只是直直看向蘇燁那雙隱隱含怒的桃花眼。

    被噙滿眼淚卻倔強的不肯掉落，只是眼眶中打滾兒的紅眼睛這么看著，蘇燁心中即使有滔天的怒火，也被他這副模樣，打消的七零八落。

    “你怎么總是不長記性！”

    手下松了力道，卻還是改攥為握，道，“你爹地媽咪當年設計陷害我，這本就應該受到懲罰?！?/br>
    蘇晨嘴角扯出抹嘲意十足的笑，“他們是有錯，那也有法有律，你把他們關起來，這算什么？濫用私刑？！”

    “律法？”

    另一只手拍拍蘇晨的肩頭，笑的輕佻，“晨兒，你也忒單純了些。我被他們陷害，你爹地把我賣到帝天堂的時候，可沒人跟他說什么律法?！?/br>
    “……我……”

    蘇晨咬了咬下唇，他從南明口中知曉，蘇燁在被賣進帝天堂的時候，早已瞎了雙眼。

    他得吃了多少苦？

    是不是...比父母與他自己吃的苦加起來還要多？

    “行了。”

    蘇燁卻再不想與他多說，松開對他的桎梏道，“時間不早了，洗一洗早點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