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閣
李寅死了。他死不死對東家來說一點都不重要,但是代曈心情如何,對他來說很重要。 代曈總不會為了一個只認識不到一個月的人陪葬吧? 但是以阿青這些天來對代曈的了解,他會的。 沒有想到的是,代曈的反應很平靜,代曈最近的情緒一直是那么古井不波,仿佛事后的恩客一樣看破紅塵。他只是要求東家葬了李寅,然后還要為他守孝到頭七。東家權衡了一下覺得有點吃虧,因為守孝就不能再接尚書大人的六十六大壽了,一百兩銀子呀!可是看見代曈那仿佛堆了一萬年冰雪的眼睛,東家答允了。 于是代曈就守孝,以弟弟的身份守孝。當然李寅的尸體早火化了,東家還很貼心地把李寅的寶貝也給了代曈一并化了,阿青也陪著代曈哭了幾場,大多時間還是安慰代曈,莫要想不開走了絕路。 “哥哥莫要擔憂,待寅哥頭七過了,我便去接客。讓東家安排吧。”代曈平靜地說。 “你也別自暴自棄!”阿青又擔心代曈并不是想死,而是想作踐自己。 “寅哥對我說過,永遠別成為那樣的人。” “你也要答應我,別成為那樣的人。”阿青認真地說。 代曈看著阿青的眼睛,說:“我會成為很好的花魁的。” 東家呢,聽說代曈想接客,自然不去想那么細,能接客就好,也不枉費自己一番恩威并施。而至于死了個人,東家根本沒放在心上,不夜樓年年都死幾個,今年的份額還多著呢。只是尚書大人那里不好回,東家作好作歹地賠笑臉,才說動尚書大人的管家,用紅杏替了曈兒。 據說尚書大人也是聽說了代曈講義氣守孝的事,才決定成全他的一片心意,輕輕放過了此事。 而紅杏呢,自然是一百萬個不愿意,自己剛嘲笑過代曈要服侍老頭子,轉眼風水輪流轉,就輪到他自己了。心里早就把代曈罵了個腸穿肚爛,可是他又不敢違抗東家,東家是只捧代曈一個的,對其他小倌,包括自己這個頭牌,一律采取高壓政策,手段極其殘忍,紅杏哪敢使小性子? 那么代曈初夜的客人是誰呢? 自然是紅杏本來要服侍的小公子。。。。 (紅杏:作者我@&你MMP.......) 那個小公子剛開始還是很不滿意的,自己明明點了頭牌,結果怎么換了個甲上?自己只要最好的!他給東家罵了個狗血噴頭,東家趕緊喚了阿青出馬,三言兩語哄住了小公子,小公子才答應賞臉見代曈一面。 于是再過幾日,李寅頭七一過,東家派人草草去京郊葬了,就到了代曈“出閣”的日子。 “那位小公子,可是不太愿意見弟弟的,弟弟若不放心,我陪你一起去見他。”本來小倌之間互相傾軋,是忌諱旁的小倌搶自己客人的,但是阿青和代曈心思都純,都心無芥蒂。 代曈大手一揮“這有什麼難,一盞茶功夫,弟弟便拿下這位公子。”自信滿滿地去了。 阿青早已把這位小公子身家背景給代曈介紹個透,自己這還料理不了,還當什么花魁替補!代曈心想。一推門,就進了小公子所在的三樓露臺。 小公子正憑欄欣賞樓外車水馬龍,一聽推門聲回過頭來,卻看見一個白衣少年徑直朝自己走來,不遠不近地站下,直勾勾地打量著自己,半晌才說:“公子氣度雍容,風度迷人,令人敬仰。”然后一屁股坐到公子對面笑嘻嘻地說:“真好看!” 公子蒙了,哪里來得這么放肆不知禮的小倌? “給公子獻茶。”代曈淡淡地吩咐小廝。 小廝知道今天這臭閹人就是大爺,東家早吩咐過一切行動聽代曈號令,只得乖乖獻茶。 小公子心想這不應該是這小倌親自獻茶與小爺么?想不到小倌還有仆人!倒是收了幾分小覷之心。 “茶可好?” “遠遠不及百花樓!” “那自然是及不上的。獻丑了,這茶是上月樓里求百花花魁親手調制的,但仍不如新鮮的百花茶好。撤了吧。”代曈吩咐小廝。小廝果然把茶撤了。 小公子又尷尬又氣,便欲發作。 代曈卻渾若不覺,說道:“您看那路邊楊柳,風一過便嘩嘩地響,嘈雜不止,而地上野草,卻靜默無言,可是若遇疾風驟雨,大樹便彎折了,小草卻還能見到雨后彩虹。可見能容得他人風言風語,方是立身之道。” 小公子把一腔怒意全憋了回去。道“野草有甚稀奇,人人皆可踩踏,最是命賤。” 代曈笑道:“若說雄辯,小人是萬萬及不上貴人們胸中有丘壑的,公子說得是,只是野草雖賤,春風吹又生,最是頑強,還望公子日后封侯拜相,萬要善待天下間如野草般的蒼生。” 公子瞇眼道:“你這小倌倒是甚是有趣。” 代曈道:“公子不嫌曈兒失禮,亦是個有雅量的,今日是曈兒出閣,得遇公子,乃曈兒三生有幸。若是曈兒不幸陪伴了哪個老大人,真是臊也臊死了。” 那公子終于樂了,“聽說你推了尚書大人的請?” “嗨,誰愿意陪一個老頭子呢?誰不愿意與英俊少年郎喝茶聊天呢?”代曈身子一歪,倚著椅子,笑嘻嘻地說:“只是公子莫要賣了曈兒,把這話傳出去,否則曈兒便是十條命也沒了。” “嗯,明日便告與尚書大人。” “不曾想公子真是個落井下石的人呢。”代曈說,“還是早早賄賂公子方好。”竟拿出個細長盒子遞與小公子。 “公子是曈兒第一個客人,曈兒理應好好服侍,這是曈兒從家鄉帶的狼毫筆,贈予公子,愿公子錦繡文章早日天下傳揚。” 騙人的,代曈被拴著手腳來到唐國,哪里有什么隨身物品?那是昨天打發人從唐國的特產店買的。 公子哭笑不得,哪有小倌給客人送禮的,卻越發覺得這小倌有趣起來,比那些只知道膩味自己身上的賤貨有趣多了。便益發樂意地與代曈聊起天來。倆人從今聊到古,從古聊到今,從今天天氣聊到長安物產,從物產聊到天南地北,代曈時而發表高論,時而說些天真大膽的傻話,哄得小公子好不開心,心想自從到了長安,還沒有人這樣讓他引為知己。 不知不覺,已是下午,盛夏午后炎熱,小公子有些乏了,代曈便停了話頭道:“裴公子(聊天時小公子告訴代曈自己姓裴 ,其實代曈早知道了。),時候不早了,不如公子先回府消夏,今晚再來此間,曈兒與公子賞月如何?” 小裴公子糊里糊涂地與代曈見了禮,依依不舍地道別,還約定晚上不見不散,徑自去了。回到府中才想起來,自己本就是來找小倌睡覺的,怎么莫名其妙地聽了小倌地話回家自己睡午覺了?自己還與他見禮!他什么時候成了和自己身份相當的朋友了?不由得啞然失笑。 代曈待小裴公子走后,忙回屋,吩咐小廝打水,伺候自己沐浴熏香,夏天太熱,雖然代曈不會動不動尿褲子,可自己墊了尿布的下身還是有點味道,得趕快洗了以備晚間。阿青笑嘻嘻走進來幫代曈散了頭發洗頭,夸道:“弟弟你真真是個神仙!” 代曈笑道,“不過就是真誠待人罷了,還不是哥哥教我的。” 阿青說:“你早就超過我啦!還裝,你就是不夜樓最白的白蓮花兒!”倆兄弟,或者倆姐妹白蓮花嘻嘻哈哈鬧了一陣,自待晚間拿下小裴公子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