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二天，十四個歲數不大的男孩子一臉桀驁地立在院子里。

    徐圖拿著一沓戶口登記簿一個個點過，滿意得點點頭。

    他昨天仔細打聽了一下縣里的事，才知道這高瘦的“幫主”原是幸福家庭的孩子，父親打理著這片地唯一的學校，但是兩年前某天一個流竄犯來到此地，看見他家廚房梁上掛著新入學孩子家送的束修，耐不住饞便去偷，正巧被他的父親逮到。這個并不強壯的男人堅守著一腔正義，死死抓住犯人不放，最終被賊人制服在廚刀之下。

    沒多久，他的母親也因受了刺激離世了。原本幸福的家庭頃刻分崩離析，可那原本因偷盜被定罪的犯人在背負一條人命后卻仿佛人間蒸發，再無音訊。

    那之后，他原來的同窗里，家境好的就去了外地念書，差一些的留下幫父母務農，他什么也沒有了，連一紙判決書也等不到。

    許是想要抗拒這不公的命運，他開始以錯誤的方式吶喊。但是只有他知道，判官每每頭疼他們的小打小鬧時，他的心里只有一半暢快。

    “幺遠?！?/br>
    徐圖用扇子輕敲他的肩膀，他才回過神來。

    “你們幫還有多少人上過學呀。

    幺遠拉過旁邊的小兄弟，

    “就我倆?！?/br>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皺著眉頭斜看徐圖。

    “我想鍛煉鍛煉你們，教你們點技能，以后總得有立身之本不是？”

    臟兮兮的孩子們都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眼睛睜的大大的，彼此對望。

    幺遠也是一愣，但很快又警惕得武裝起自己。

    “你是誰？為什么這么做？你到底要干什么？你不會是人販子吧，還是走私的？是不是要我們做你的亡命徒……”

    徐圖聽他說的越來越離譜，被他的腦洞驚得哭笑不得。

    “停一停，停一停……你的問題太多了，我怎么回答。不過，不會坑你們就是了，大不了你們可以跑路是吧。”

    “要是跑路，記得提前和我要戶口登記簿啊?！?/br>
    徐圖打個哈欠，擺擺手，

    “把他們帶出去吧。完了一起去阜梁幫忙。”

    怎么剛醒就困呢，再躺會吧。徐圖又慢悠悠走進屋里了。

    “！”

    處理了這幫小屁孩，忘了安排阿喜了?？磥硖铝艘膊缓?。

    阿喜年歲更小，處理起田地卻很有一手，不過他體力不夠，只能耕幾畝。今天來見他，還特地蒸了豆沙包。是鄰家伯伯送給他的一點紅豆，他沒舍得吃，本來打算種種試試，今天卻拿出來招待了徐圖。

    徐圖看著喜笑顏開走進來的阿喜從身后拿出兩個圓滾飄香的豆沙包，心里十分心疼，他一個孤兒，該怎樣努力才能得來這一點豆沙呀。

    徐圖拿了一個，又遞給阿喜另一個，

    “一起吃！”

    阿喜擺著手用蹩腳的中原話混著方言拒絕。

    “必須拿著，干包！”

    徐圖將兩個豆沙包一碰，啊嗚一口咬出餡來。阿喜看徐圖吃的香，自己也沒忍住吃了起來。

    真甜！

    徐圖揉揉他的腦袋，手指點在他鼻子上，

    “這就對了！”

    “以后和我混，天天給你好吃的！”

    一柱香后，長期沒有吃過豆沙的阿喜因為消化吸收不了開始上吐下瀉。徐圖抿嘴搖頭，慢慢來吧，小孩子胃都薄了。

    ……

    翌日，大家啟程向城內進發。

    臨走，徐圖還找人幫阿喜把他地里已經成熟的作物都割了帶上，幾塊土地聽說轉給了失孤的老者。

    不同于阿喜的留戀不舍，“鐵頭幫”的“壞小子們”都興致高昂。

    他們從沒離開過住的這片土地，沒有見過更大的城市是什么樣子，一切人和物都讓他們感到新鮮。

    有其他人家的馬車對過，他們要好好和徐圖的比較一番。

    碰見公子小姐穿了華麗的衣裳，也和徐圖的比。

    看見有美人配了好看的配飾，卻發現比無可比了：徐圖沒有配飾！

    幾個小伙子把徐圖從頭到尾看了一圈：真的一件配飾也沒有！

    蹀躞、帶鉤、扳指……一個也沒有！

    這個官員……好窮啊……

    徐圖被他們賊嗖嗖地盯了一天，忍無可忍，

    “你們老看我干什么？”

    幺遠一伙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裝傻。

    無妨，阿喜是和他一心的。

    “他們說，大人你什么都有，怎么沒有配飾呢？”阿喜的中原話學習已經卓有成效了。

    徐圖歪歪頭，張嘴一樂，

    “就這個呀！我為什么沒有配飾？還能為啥，哥低調唄！”

    他嘿嘿嘿笑了兩聲，忽然想起什么，一拍大腿，

    “我有呀，”他掂一掂腰間的錦袋，“這個也算。”

    幺遠開口了，

    “這里裝了什么？”

    “恩——”徐圖想了一想，露出一個甜笑，

    “這里裝了我的　另　一　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