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準備打掉寶寶
不一會,陸隨舟就走了進來,他沒有主動靠近岑瀾,而是安靜地佇立在幾步之遙的地方。岑瀾聽到了動靜,原本垂著的眸子慢慢看過去,當那雙眼睛落在陸隨舟的目光之下時,男人只覺得一股突然襲來的劇痛密密麻麻涌上心臟。 他看到岑瀾干涸的眼里有著萬古長空般的冰雪寂寞,冷冷清清,空空落落。 “我想回家。” 聽到這句話,陸隨舟的心都顫了顫,剛想要開口說什么,可岑瀾的眼睛很快就閉上,接著非常疲憊地轉過臉去。 竟然是沒有什么想要繼續跟他說了………… 來不及吐出口的愛意和歉疚就這么被凝成了冰,碎落在地上不可收拾。 就算那個家里沒有江弈,也想要繼續回去等著他嗎? 連身體都被折磨成這樣,清瘦得不成樣子,也依然要堅持這樣的守候嗎?陸隨舟心酸得厲害,沉默半晌后低聲道,”我去給你弄點吃的,不管怎么樣,身體要先養好。“ 背對他的身影一點反應都沒有,這讓陸隨舟越發難受了。 正在準備退出去的時候,門口那傳來了陸逍不悅微怒的輕喝聲,“喂,誰準你靠近的?” 負責守在外面的弟弟口吻里沒了平日的邪氣,這讓陸隨舟警覺了起來,他眉心微動,走出去之后將病房的門關緊,寒泉般的黑眸里在看清來人后閃過一絲銳利,“是你。” “陸隨舟先生,我是來找岑先生的。” 來的正是江弈身邊經常帶著的小助理,之前他和江弈一起工作時候經常見到這個人。而此刻,這助理沒了平日的平穩淡定,整個人慌慌張張,仿佛是跑著來的,臉上都是熱汗,眼神卻更是躲閃著不敢看如同門神般守著的兩個男人。 “江弈讓你來的?”陸隨舟的言語平緩,神色卻愈來愈凝重,“他人呢?” 同樣的,本來還有些玩世不恭吊兒郎當的陸逍也微微瞇起眸子,緊緊盯著面前的不速之客。 助理只覺得自己連后背都汗濕了,呼吸也更加凌亂起來,“江……江總說,不需要他自己來,只不過是一份……一份文件而已……” 陸逍聽了這句話,猛然間站直了身體,他逼近一步,黑眸里滿是陰冷戾氣,“什么文件?” 助理哆嗦了一下,鼓起勇氣抬頭的時候正好和面對他的陸隨舟對視,那男人的眼神更加嚇人,仿佛自己只要說錯一個字就會被他生吞活剝…… 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梗著脖子道,“這文件,是給岑先生,只能……只能先讓岑先生看!” “現在不行,”陸隨舟的表情還是一片淡然,但聲音卻冷到了極點,“他需要休息。” 一旁的陸逍狐疑地看了自己哥哥兩秒,很快便頓悟了陸隨舟的謹慎所在。 江弈消失這么多天,自己不來見岑瀾,突然跑來一個小助理說要給岑瀾一份文件,這還能會是什么好事?總不至于他快死了給岑瀾留了遺書吧。 陸逍在內心壞心眼地想著,卻根本沒有想到,那文件的內容,陸隨舟在轉瞬間已經猜到了,而且分毫不差。 助理受到了陸隨舟的強硬拒絕,內心苦不堪言,臉上更是大汗淋漓,他幾乎是懇求地看著陸隨舟,低聲下氣地道,”陸少,你做做好人,別為難我一個打工的……“ 陸隨舟并沒有做出回應。 他山岳般挺拔的身姿傳遞著難以言喻的強大壓迫感,僅僅是冰冷的沉默就讓那個見過一些世面的小助理軟了腿,簡直就想什么都不顧了直接打退堂鼓! 可想到江家這些天的所有變故,他明白如果做不好,估計就真的會丟了半條命……! 沒辦法了,這助理在這陸家兩個少爺的銳利視線之下突然破釜沉舟般大喊起來,“岑先生!!岑先生……!!我是江總的助理……!岑先生……唔…………” 陸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狠狠將這個家伙壓在了墻上,臉色鐵青地看著他,“找死!” 可是已經太晚了。 就算病房隔音好,也阻擋不了這種在門口不要命般的尖銳呼喊。病房里傳來了砰的一聲悶響,陸隨舟臉色一變,大步過去打開門,只見岑瀾整個人摔在地上,手上的點滴都被他自己扯了下來,可即使如此,他還是什么都不顧地想要往門口爬。 而同時,那個助理也奮力掙開陸逍的桎梏,趁著這個當口沖入了病房,當看到如此狼狽的岑瀾時他還是有些驚愕,接著氣喘吁吁地道,“岑先生,是江總讓我來的,我有重要的文件需要親自交到您的手上。” 硬著頭皮努力去忽略陸隨舟殺人般的冷酷注視,不過很快,那個男人就收回了視線,轉而極其溫柔地將那個摔在地上的美人抱回了床上。 “你要現在和他談嗎?”柔聲問了問,不出所料地,岑瀾只是癡癡地點點頭,所有的注意力還是放在了身后那個小助理身上。 陸隨舟心中一酸,知道眼下再阻攔下去,估計岑瀾不僅會猜忌他的所作所為,甚至可能會記恨他。因為只要是關于江弈的事情,他就跟中邪一樣不顧自身,飛蛾撲火。 不得不在這個局面后退一步,陸隨舟只能選擇走出去,和有些焦急的陸逍對視后,他紳士地替里面的兩個人關上了門。 “江弈怎么樣?”急切地問出最想知道的話,岑瀾的眼眶在說到愛人名字時都有些發紅,“他去了江家,還好嗎?” 明明自己都已經住進了醫院,可開口最關心的,還是那個拋棄他多日的丈夫。 助理看著面前憔悴無助的人,突然明白了陸家兩個少爺阻攔的緣由。 任誰都不舍得在這種時刻,傷害一個已經如此脆弱的美人。 可是………… 想到自己身上被迫掛上的小東西,助理咬了咬牙,接著從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輕輕推到岑瀾的眼前,“……岑先生,這是江總要我給你的。” 擺在面前的文件上,被加粗寫著幾個字——離婚協議書。 岑瀾瞪大了眼睛,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冰冷地倒流。 “離婚………協議書…………?”艱澀發抖地擠出這幾個字,他的意識都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冰冷火焰燃成灰燼,所有的神經末梢都發僵發冷,“離婚協議書…………” 喃喃著這幾個字,干涸的眼眸里沒有淚水,但卻仿佛在一瞬間被漫上一層黯淡的灰塵。 “岑先生……您看一看,要是沒有什么問題,就把字簽了吧。” 耳邊傳來別人生硬的話語,可岑瀾卻連去觸碰那份文件的勇氣都沒有。 慢慢地,他殷紅的眼角漸漸有薄薄的淚光沁出,細白的貝齒咬住了下唇,很快就讓那蒼白的唇瓣見了血,我見猶憐的模樣任誰看了都必然心疼到極點。 岑瀾的身體都在細細發顫,下腹本就冰涼的那個地方更是狠狠抽痛著,他眼前一陣陣發黑,卻還是強迫自己去忍受。 沒有伸手去接,他深呼吸好幾次,將幾近要涌上喉嚨的血腥味壓下去,聲音沙啞地道,“我不簽…………”難得地,用固執的語調道,”除非是江弈親口跟我說,否則……我不會簽的。“ 說完這句話,他哽咽著咬緊了牙關選擇一言不發,而那個小助理更是被他這句話驚得說不出一個字。 派他來的人說,岑瀾是個軟弱好欺負的,給他這個文件,說一些冷酷不近人情甚至羞辱他的話,這個美人就會含著眼淚痛苦不已地選擇同意這份協議。 實在是沒想到,對方竟然會突然硬氣起來,直接拒絕簽字。 明明都抖成那樣了,眼淚汪汪脆弱無助,根本就是一副快要崩潰了的樣子,卻依然執意要江總親自來才肯信。 他突然有些明白為什么自己的上司會連公司都不要,只要這個大美人了。 “總之我文件已經送到了,岑先生你考慮一下還是簽了吧,你能得到的已經很多了,難不成還想要更多的才能滿足你嗎?” 如同機器般說出這些可惡的話,助理自己都有些厭惡自己了,不過床上的病美人直接垂下頭,用沉默回應了他,再不說一個字。 到了這地步,總能走了吧。 “那么,我就先告辭了。”呼出一口濁氣,他幾乎恨不得立刻跑走,可打開門就看到兩尊黑面煞神面色難看地盯著他,小助理哆嗦了一下,有些害怕地看著他們。 陸隨舟的心思已經不在他身上,冷漠看了他一眼之后,他直接再次走入病房去看岑瀾。 見到最兇的一個人走了,助理松了口氣,他以為陸逍這樣喜歡看戲的性格不會多管閑事再攔住他,于是剛想悄悄溜走,可沒想到冷不丁地就被陸逍猛拽了一下手臂,男人的動作迅雷不及掩耳,極快地從他被垂下發絲遮住的耳廓邊扯下一個小巧的零件。 那是一個微型竊聽器。 助理瞪大了眼睛,被發現秘密后慌亂無措大張著嘴,而陸逍竟然也沒說話,只是露出一個譏諷的笑,他將那竊聽器在手里拋了拋,動作輕快,悠然自得,可嘴角的笑意卻邪魅冷漠,接著很快就又將那小東西丟回給了他。 助理手忙腳亂地接住,抬頭就看到陸逍薄唇輕啟,“滾。” 江儲面色凝重地掛斷電話,轉頭恭敬地向自己的父親低下頭,“他沒有簽。” 上位坐著的老者微閉著雙眸,蒼老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喜怒,一副根本不想理他的神情。江儲知道自己的無能多多少少讓老爺子不滿意了,他身體繃緊,額角都緊張地流下汗來,聲音更是有些哆嗦,“不然,就用那些照片威脅小弈?讓他親自去跟岑瀾提,否則就騙他,說我們會把照片散布出去,這樣…………” 他話都沒說話,江老爺子一記眼刀劃過去,“蠢貨!” “你以為江弈跟你一樣無用?!把那些照片散播出去丟的明明是江家的臉!現在江家能做的就是把這件事情壓下去,你還想用這個要挾他,你以為他會蠢到這種地步?!” 氣呼呼說完這些話,老爺子連胡子都吹歪了,怒瞪著這個不成器沒頭腦的兒子,他緩了緩呼吸才再問,“那個岑瀾,現在在哪?” 江儲擦了擦額頭的汗,“似乎是……在醫院。” 派去的小助理慌慌張張手忙腳亂地,也根本沒問岑瀾到底是為什么住院。不過這對江家沒什么重要的,若不是這個人用一張皮囊引誘了江弈,哪里會有這些破事! 江儲心中本就對岑瀾不滿,現在因他受到老爺子斥責,更是恨的牙癢癢,哪里還會想去在意這個狐貍精為什么進了醫院,他如今就只想在老爺子面前挽回點顏面,起碼不能輸給了其他幾個對家業虎視眈眈的兄弟,“爸,那個人我們已經在抓了,相信明晚之前一定能帶到您面前。” “哼,董家那個小輩,行事作風竟然如此陰狠惡毒,無所不用其極!董卓那么溫和的一個人,竟然生了這么一個狼崽子……“ 江儲聽老爺子提到已故的那位,心中咯噔一下,頓時明白董閱是肯定會被老爺子保住的了。就算他做的事那么過分,就算可能傷及到江家顏面,老爺子也一定會護著董卓唯一的血脈。 說起來,以老爺子的性格,如若不是受害人是自家孫子,估計他還會很欣賞董閱這種心狠手辣的角色。 “記住,別傷了他,畢竟當初我親口答應要替他照顧好兩個孩子,其中一個已經…………”老爺子的聲音頓了頓,停了幾秒才繼續道,“所以,董閱不能出事。” 江儲臉色一白,連嘴角都抖了抖,哆嗦了一下才艱難擠出幾句話,“這……這估計很難做到……據我所知,在我們關住小弈之前,他就已經派人出去了…………” ………… 醫院里,岑瀾將那份離婚協議書放到了柜子里,接著就再沒打開過。陸隨舟本來想陪著他,卻被他語氣生硬地趕了出去,而陸逍則更清楚,岑瀾肯定連見都不愿意見他。 兩兄弟灰溜溜地站在門口,陸隨舟雖然還是一副很淡然的模樣,可看向自己弟弟的眼神里卻帶著毫不掩飾的不悅。 陸逍知道他在不爽什么。 岑瀾肚子里的小寶貝,有一定可能會是他的孩子,但絕對不會是陸隨舟的。 單單這一點,就足夠讓陸隨舟醋得好幾天睡不著。 陸逍想到這里,忍不住都有些得意洋洋,他整個人如同一頭得到短暫勝利的黑狼,尾巴翹得高高的,耀武揚威般在自己哥哥面前搖來搖去,不過也只開心了幾秒,他嘴角的笑意就冷凝下來。里面那個懷孕了的大美人對他驚慌害怕恨不得逃到另外一個世界的態度,實在是讓他心口又酸又澀。 兩兄弟站在那,各有各的心事卻都只圍繞著一個人。他們猜測江弈是出了事,卻根本沒打算要幫那個男人一把。畢竟都是競爭者,不落井下石已經是仁至義盡了,哪還有幫著情敵打頭陣的道理? 不過,江家出來的人,也根本不需要他們主動去援助。別看江弈看上去溫文爾雅風度翩翩,實際上殺伐決斷絕情冷意,他也就只對岑瀾一個人好。 否則,當初那個董家大小姐,又怎么會是那樣一個下場………… “病人家屬還是沒有來嗎?”護士小姐怯生生地看了看兩個臉色不怎么好看的男人,“醫生想找家屬談談,所以…………” “我去吧。“ “我去吧!“ 兩個男人異口同聲地說出這三個字,接著他們擰著眉,同時扭過頭不爽地看著對方。 這一刻兩個人的面容看上去,還真是有了七分相似………… “你去?”陸逍這時候可不想讓步,冷哼一聲嗤笑道,“哥,瀾瀾肚子里的沒準是我的寶寶,就算你是我大哥,也只能先是我的家屬,怎么就成瀾瀾的家屬了?” 陸隨舟盯著他,一雙寒眸微微瞇起,“瀾瀾?這也是你能叫的?”陸家大公子的關注點分明有些跑偏。 雙方僵持在那里,本來就沉默的氛圍就這么轉瞬間劍拔弩張,護士小姐尷尬地看著他們,不得不替他們做出選擇,“要不……要不兩位一起來?” 兩個男人在爭奪“家屬”身份這個問題上本就不甘示弱,于是在聽到護士的提議之后,他們便沒有過多的猶豫,直接跟著護士去到了醫生的辦公室。 不過在離開之前,細心的陸隨舟還是輕輕開了病房看了看岑瀾,在確認里面那個人正在乖巧地休息著之后,他才放心地離開。 與此同時,一直等待著機會的岑瀾,在聽到那逐漸走遠的腳步聲后,終于松了一口氣。拿出了準備好的手機和錢,他穿上大衣毫不猶豫地打開了病房的門。 在真正踏出去之前,他的身形頓了頓,轉頭看了看那放著離婚協議書的小柜子。似乎是想到了里面讓他心碎的內容,岑瀾眸中的光微微黯淡下去,可很快他便不再遲疑,關上病房門之后決絕地離開了醫院。 能給他的時間并不多。 一路的疾走讓岑瀾的額角都沁出細細的冷汗,他整個小腹都依然酸澀地抽痛著,偶爾會有一絲絲冰冷的牽扯感,不過都讓他努力忍著,試圖忽略過去。出了醫院,他攔下一輛出租車,就往著提前選好的目的地出發。 手機上的那個地址很遠,比起他們的城市來說十分的偏僻,但他不得不去。 只有那里,能夠讓他悄悄地,把這個根本不受任何人期待的孩子流掉。 冰涼的手微微捂住肚子,岑瀾垂著眸子,牙齒咬住了嘴里的軟rou,很快他的喉嚨里就有了淡淡的血腥味。 已經是夜里了,外面的風很冷,穿梭在這個城市里的車輛發出的燈影如流光,不斷在他的窗邊劃過。岑瀾的頭微微靠在那,無神地盯著手機上漸漸靠近的目的地。 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要做出這樣的決定。 江弈不知道去了哪里,可這份由他人之手轉交的離婚協議書,他是堅決不會簽的。和愛人相處這么多年,他深知江弈的為人,就算真的要和他離婚,也一定會親自來。 更何況,江弈多次強調過,他不會和自己離婚…… 想到這里,岑瀾的手指神經質般蜷起。 他絕對不會想去告訴江弈自己懷孕的事實,這比殺了他還要難受。 江弈會怎么想?他的妻子被幾個男人玩弄過,還被搞得大了肚子,連孩子的父親是誰都不知道…… 唯一能解決這個問題的,就是墮胎。 有些太過偏激的小美人呆滯地坐著,他只覺得下腹的疼痛越來越劇烈,仿佛是那個即將要被他丟棄的小生命在努力反抗著。 其實他心里很清楚,就算江弈知道他懷孕了,也不會再對他有多余的責怪,如果他流產,江弈估計比任何人都要心疼,都要急。 那個人男人的溫存多年來都是岑瀾最享受的依靠,但這一次,他不想再這樣自私了。 不知不覺間,窗外就下起了瓢潑大雨。 岑瀾要去的那個小診所車子開不進去那條小道,司機看他一臉魂不守舍的樣子,竟然主動將一把雨傘送給了他。 打開車門撐開傘,岑瀾被外面冰冷的風雨吹得瑟縮了一下,他開口對司機先生道謝,可惜雨聲太大,他的聲音完全被淹沒了,連他自己都聽得不太清。 這是城市外的一個偏遠小鎮,此刻在雨橫風狂之中他都看不清這個小鎮的風貌,所有的一切都在風雨中翻飛著,來回搖晃,宛若整個世界都要在下一秒凋零殆盡。 即使打著雨傘,岑瀾的衣服也幾乎快要濕透。 他整個人都被凍得瑟瑟發抖,卻還是堅持著往那個小診所的方向走。 可沒想到當他路過一條羊腸小道時,竟然發現有個身影靠坐在墻壁旁,如同一個死人般一動不動…… 風雨縹緲之中,岑瀾抹了一把自己濕透的臉,來自內心的柔軟和善良讓他停下了腳步,他主動靠近了那個人,只見那人半坐半靠地縮在那里,不得不彎折的身姿能看得出他的身材極其高挑修長,不過他的狀態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低垂著的頭顱讓岑瀾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容,他的一只手無力垂在身旁,另外一只捂住腰腹,濕透了的墨色布料將他那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掌襯托出讓人心驚膽戰的慘白,半長的黑發濕漉漉地從他的額前垂落,從上而下的俯視角度只能看到那人同樣慘白的尖利下頜。 “先生,你沒事吧?”岑瀾自己都還渾身酸痛,卻在看到一個陌生人如此狼狽的時刻焦急地蹲下身,可那人卻仿佛在聽到他聲音的一瞬間,僵住了身體。 “先生?” 慢慢地,那個垂著頭的男人吃力地揚起頭,失去盡了血色的唇瓣緊緊抿著,薄而鋒利的線條冷硬凌厲,還帶著一分不可磨滅的傲慢…… 岑瀾瞪大了眼睛,接著猛地收回了自己原本想要扶住他身體的手。 竟然是董閱……………… 岑瀾驚得連手上的雨傘都掉落下去,仿佛面前的根本不是一個人,而是什么兇狠殘酷的野獸,愕然抽氣后猛然后退幾步,而同時倒下的,是董閱毫無力氣的身軀。 也是在這一刻,天空中炸開一道驚雷,隨著耳邊的轟隆聲,岑瀾更是借著那冰冷凌厲的閃電,看清了董閱那搭在腰腹間,無力滑落的,暗紅的掌心…… 下一秒,眼前便再次重歸黑暗。 岑瀾沒有動,也沒有出聲,耳邊的雨聲那么大,如同石子顆顆狠狠砸向地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岑瀾甚至覺得,都在這雨水中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莫名地,明明是那么大的雨,可他仿佛還是聽到了董閱沉重渾濁,幾近艱難的呼吸。 黑暗中,董閱那因為疼痛和失血而渙散的瞳孔凝起焦距,在雨夜之下閃著幽冷的冰,靜靜看著站在那僵著身體淋著雨不敢動彈的岑瀾。 “…………岑瀾,”男人的嘴唇動了動,喘息著道,“快離開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