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呈又在公寓里躺了兩天，才總算兩條腿站著走出了陸明軒的家門。

    以往的業界勞模季清呈一連著一個多月沒有出現在培訓機構里，如今再見到，居然讓同事們都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季老師，你最近還好吧？可要注意身體啊。”

    季清呈雖然看著只是比平時更清瘦了些，但淡漠而時常放空的眼神卻總讓人覺得他在精神上遭受了什么不為人知的打擊，竟是格外憔悴和虛弱，像一朵即將衰敗下去的美人花。

    同事的話輕飄飄地浮在耳邊，季清呈靜靜點了點頭，心說這幾天還真是度日如年，簡直像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之前太著急我媽的事了，大病了一場，我現在沒事了，大家不用擔心。”

    季清呈在床上伺候陸明軒時唯一感到慶幸的一件事，大概就是陸明軒還算講合約精神，不用他提醒就能一直留神著他mama的病情。

    陸明軒不僅將季mama從普通病房轉到了VIP病房，請了護工24小時陪護，而且還請了專業的營養師搭配季mama一日三餐的飲食。

    甚至在季清呈被放出來的這一天，陸明軒還告訴季清呈，他已經為他mama找到了適配的心臟，很快就可以開始移植手術。

    居然真的可以有熬出頭的這一天……

    季清呈突然覺得自己再苦再累都值了。

    至少陸明軒真的可以完成自己做不到的事。

    然而，雖說找到了適合的心臟，但心臟移植手術仍然具有很高的風險性。心臟在植入體內30天內，并不排除會出現供心衰竭的意外。季清呈實在放心不下母親，扯下臉面百般懇求，才又從陸明軒那里討了小半個月“病假”，親自在醫院陪床。

    陸明軒明白母親是季清呈最后的底線，又念在季清呈近來聽話，所以并沒怎么為難季清呈，很爽快地就放了人。

    只不過沒了懷里隨用隨取的溫香軟玉，一個人回到公寓的陸明軒頗有一種孤寡老人獨享無邊寂寞的滄桑感，簡直一分鐘都在家里待不下去。

    于是乎，徐宣一給他打電話，陸明軒二話不說就回歸了那一幫子花花公子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生活的懷抱。

    KTV內燈光迷幻，魔音繚繞，是那些吊兒郎當的富二代小公子小公主們最喜歡玩兒的地方。

    “明軒！你說說咱們多久沒見了？不會真因為那一個什么季老師的，你就從良了吧！”徐宣率先調侃道。

    “說什么呢？我這不是找你們來了嗎？”

    “那季老師到底有什么魅力啊？能比得上咱小Tim嗎？”幾天沒見徐宣，他懷里的玩伴又換了一個新鮮面孔，這回是個白白凈凈的小男孩，嫩唧唧的也不知道成年了沒有。

    陸明軒一挑眉，不以為意：“小屁孩有什么好玩兒的，成熟點的cao起來才有意思呢。”

    陸明軒腦子里莫名浮現出季清呈線條勻稱肌rou飽滿卻又玲瓏有致的身段，嘴角不禁咧了起來。

    徐宣覷著陸明軒回味的臉色，暗暗咂舌，打趣道：“喲陸少，那季老師這么好，也換給我玩一次唄，我把我的小tim換給你～”

    陸明軒一把推開被徐宣硬塞到自己懷里的小Tim，把Tim雪白的手臂都拍紅了一塊：“去你媽的，老子花大價錢買的人憑什么給你睡啊？”

    “喲喲喲，還挺護短……我逗你呢！我才不喜歡玩老的呢……我就喜歡Tim這樣可可愛愛的小孩子。”徐宣“吧唧”一下在Tim臉上親了一口，把人的臉都羞紅了。

    “你最好不喜歡！”陸明軒把酒瓶底“砰”的一下砸在了桌子上。

    就算徐宣是他好哥們兒，季清呈也不是他隨隨便便就可以肖想的。

    “他最近在忙他母親的事，等他忙完我就帶他給你們看。”

    徐宣嘿嘿一笑：“……那怎么招，他不在這會兒，你不會還要替他守節吧陸大少爺？”

    “今天老板說又來了好多新人，明軒……你玩不玩？”

    陸明軒一掃先前的郁悶，豪放的一掌拍在桌子上：“玩兒啊！送上門的怎么不玩兒啊！我非cao到他哭爹喊娘不可！”

    徐宣攀住陸明軒的肩膀哈哈大笑：“這才是我認識的陸少嘛！”

    第一人民醫院。

    季清呈在醫院陪了母親方蘭蕙一天，窗外的天色已經由白轉黑了，周圍寂靜得沒有任何聲響。

    “清呈啊，最近辛苦你了……其實我覺得，mama沒必要住這么好的地方……以前那個……”

    “媽，別說了。”季清呈打斷了方蘭蕙的話，講一杯溫水遞到母親嘴邊，“我挺好的……您住在這里是您應得的，你兒子辛辛苦苦賺來的錢，不給您花給誰花？”

    季清呈雖然嘴上說得理直氣壯，但他再清楚不過這筆錢底下達成的是多么骯臟的交易。

    只不過床上出力也是出力，確確實實都是賺的血汗錢。

    “媽只是怕你太累……你看看你……都瘦成這樣了……”方蘭蕙伸手撫摸上了季清呈的肩背，觸手可及都是硬得硌人的骨頭。

    季清呈真害怕方蘭蕙摸出什么端倪來，揣在心里自己較真，于是有些匆忙地替母親掖好了被角就熄了燈，自己抱著被子臥在了病房的會客沙發上。

    “媽，晚安。”

    然而夜晚的安寧或許會屬于世界上每一個人，卻獨獨不會屬于他。

    在季清呈干瞪著眼數到了第一千五百只綿羊時，他終于聽到了母親緩慢而悠長的呼吸聲。

    季清呈如釋重負地輕吐一口氣，裹緊了自己身上的被子，躡手躡腳地推開了病房的房門，坐在了病房外冰冷的鐵質靠椅上。

    他抬頭望了望頭頂黃亮而穩定的燈光，終于安心地把自己蜷縮在了小小的凳面上，枕著自己的手臂閉上了眼睛。

    季清呈大概是真的被陸明軒上次關在房間里折騰出病來了。

    他發現自己產生了一種類似幽閉恐懼癥一樣的應激反應。

    他沒有辦法在呆在任何漆黑的環境里，沒有辦法一個人躺在床上入睡，而偏偏陸明軒是他唯一可以克服黑暗和無助的方式。

    或許這是因為陸明軒于他而言，比黑暗更黑，是能襯托得黑夜不再晦暗的存在。

    但陸明軒現在不在，以后也會不在。

    季清呈要嘗試著對他脫敏。

    他的母親馬上就可以做手術了，做完手術好好恢復過來，她可以和所有身體健康的母親一樣，每天在家做一桌子菜等他下班回家，甚至還可以親手給自己設計一套一套好看的漢服……到時候，他就可以徹底擺脫陸明軒了。

    一且都可以慢慢好起來的。

    自己可千萬不能掉鏈子。

    季清呈懷著這樣一種強烈的渴望強迫自己入睡。

    但可能是想要愿望成真的心情過于迫切，他還是在冰冷無邊的黑夜里可怕而煎熬的清醒著。

    好累啊。

    為什么會這樣……

    好累啊。

    希望可不可以來得再快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