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聲喧弄情4

    爐中西域檀香裊裊而散，年輕僧侶將譯好的經文本呈上，端坐在一旁，心下在思附著要怎么說，才能讓方丈覺遠把那人關押回鐵屋中。

    覺遠細看內容，心中不由得感慨，青華自從西域回來后，便一心留在寺中譯寫梵文經書，其中所花的心思之大，所呈之文亦是頗有前朝古風，雖是自己開口所求，可于青華自身而言也是功德一件，“甚好……你年紀輕輕，對經文見解已是讓諸多師兄們都望塵莫及。”

    “方丈。”青華頷首示意打斷，他走上前一步，直視向對方：“青華翻譯經文已是力有不逮，若還是要行看守之則，實在分身乏術。”

    方丈一聽青華所言，放下經書，露出慈愛笑臉看向僧侶：“青華是想讓我將那人再關回禁屋？”

    青華一愣，沒有接話。

    “如是旁人這般，我自當勸解幾句。”方丈覺遠說著眼神中夾雜起幾分責備，“可你為何也會這么打算。”他抬手制止住對方的辯白，“他言語刁鉆、行事詭異是不錯，可懿旨未言及要將其關押至禁屋，我寺便不能這么做。你難道是想為了一己方便，將他繼續關到那暗無天日的地方過牲畜般的日子？”

    “青華不敢……只是，那人是在難相與。”僧侶說著，面上也露出一絲疲憊，“那人究竟是何來路，居圣人身側還修煉邪功。”

    “邪功不至于，他本師出名門、為人正派，就是功夫雜了些，性格也是為江湖人所不喜。”覺遠說著，回憶起幾年前與那人相見時的場景，武林盟主之子被劫，他帶人尾隨追趕，之后又接下江湖令，做下了那件驚世駭俗、令所有目睹之人都為之驚恐駭目的事情，“這位小友本性不壞，但年輕氣盛時做過許多錯事，少林的空見大師曾幾番勸責，也未見他有悔改之意。多年后再見他，氣韻間倒是比過往平和了許多。你佛學見解頗深，有此機會我正好將他交托于你，若是能好好開導，教他悔過自新，也是一樁功德。”

    “許多錯事？青華還請方丈直言，這妙靈公子，究竟是何身份？”僧侶聽著方丈一番推脫，自知是要攬上這攤子事，可還是好奇那人究竟是什么來頭，那人所用招式紛繁復雜，集各家所長且使得路子又過分邪門，實在是讓他疑慮難消。

    覺遠頓了頓，猶疑著，決定還是點破李春庭的身份，“這江湖中有誰的名號的是帶著妙靈的？”

    “妙靈劍？這……怎么會是他！”青華此刻已是接近目瞪口呆，他遠去西域數年，離開前已經開始聽到李春庭這個名號，待他歸來，此人的名號更是傳遍江湖，上元宮大弟子江湖第一劍客李春庭，行俠仗義名滿江湖在祁山大會上接下江湖令，之后更是以一己之力血洗魔教江南分舵，救出了武林盟主獨子，原本應當是新一任的武林盟主，沒想到突遭橫禍，遭魔教中人暗算劫走，再出現時，已是受了重傷。他眼神看向方丈覺遠，求證地問道：“他妙靈劍本是江湖中人，又為何會居于圣人身側，如今又被軟禁在寒光寺。”

    覺遠笑意淡下，正色道：“這其中緣由，還需得你自己探尋，我將交托于你，也是為了和空見大師的一樁舊約。李春庭此人對武學悟性極高，是當世少有武癡，他本性不壞，許多過錯都是與武學有關，空見大師曾言，妙靈劍自江南魔教分舵一事后已是正邪難分，今后若有行差踏錯定會再生禍端，若是有人耐心對其勸導感化，那是再好不過。只可惜，這李施主對我們這些出家之人雖不至厭惡，但我等一開口他便是避而遠之。我與他相識相談，也是承了趙盟主的面子。難得他對你的武功頗有興趣，你若是能借著切磋武藝對他諄諄勸導，也算是善事了。”

    青華踱步走回自己居所，還未推門進入，就聞到了一股香料和油脂混合的味道。他直接推門跑入，只見那人站在墻角屋檐下，正收拾著地上的殘余，“你在做什么？”

    男人回過身看向他，面上不帶一絲慌張，“中飯吃好，我收拾一下。”

    青華下意識嗅聞，就從空氣中聞到了一絲血腥氣，還有炙烤之后殘余的rou類氣味，“你吃的是什么？”

    “烤鴿子。”李春庭偏過身指向墻角那一灘羽毛和骨頭，“好多天沒吃rou了，饞得很。”

    青華直接運氣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領，“這是佛門之地，你怎可犯下這殺戒？”

    李春庭正愁這光頭俊郎幾天來對他的挑釁過招都不理會，眼下機會正好，他反手運氣一掌打在男人胸膛，看著僧侶幾步后退的步伐，他挑起嘴角，“你是出家人，可我不是。”

    “邪性難改。”僧人的衣袍翩然間直接閃身到了李春庭的面前，他掌風雄厚出手快且狠，逼得李春庭一個向后下腰閃躲，直接翻了一個跟斗再輕輕落地。青華一掌不成，又是閃身一腿橫踢向對方。

    “這么狠？”李春庭向后躍身，緊接著他側身旋起，以指代劍運氣與指尖，氣力化作飛鏢似的力點直向青華飛去，運氣強而急，是過往所不曾有的。

    青華未曾想這李春庭竟練出了這般詭異的內力招式，他來不及收身閃躲，吃了幾下重擊，轉而俯身向男人直沖而去，未觸及，便猛出一掌，以掌風威嚇，料到對方會就勢閃躲，他側過身以另一手運氣十足掌力，重重男人胸膛。

    李春庭本想以內力相抵，未曾想他的指尖氣力調配得過快，丹田之間亦是上下難接，又被僧人當胸一掌，直接震倒在地，他的內力在頃刻間化作沖撞之力四散游竄與周身大xue經脈間，幾經壓制都難以奏效，忽而，一口鮮血從喉中溢出。

    青華未料到此人竟然吃不住他的掌力，還口吐出鮮血，忙上前查看，“李春庭，你怎么會……”以他的武學修為，怎會吃不住自己一掌之力？

    李春庭見此人神情陷入一片慌亂，索性直接閉上眼裝作昏厥，任由青華怎么叫喊都不再回應。

    連日來下了數場大雨，雨聲淅瀝化作斷續的長線自屋檐落下，李春庭躺在床上，看著陰沉的天際下雨線連綿，，困倦地打了個哈欠翻過身看向不遠處坐在桌前抄錄經文的和尚。他橫躺這看向那人專心致志的模樣，不知不覺間，雨聲漸輕，微風吹入才發現亦是日落暮沉。

    “我餓了。”李春庭坐直身子看向對方，思緒飄散著回憶起數日前自己吃的那頓烤鴿子，不由得咽下口水，“還有沒有吃的？”

    青華低頭看經書，“你嫌棄菜梗難入口，我便叫別的師兄弟將你那份飯菜分了。”

    李春庭險些要被男人氣笑，躺下蓋好薄被，眼神盯著青華一字一頓回道：“多謝青華大師助我辟谷修煉。”

    青華不理會，繼續抄錄經文，他小心地將抄好的紙張放于一旁，油燈點起，又繼續抄錄，耳邊傳來那人沉重的呼吸聲，心中不由得飄起幾分感慨，言語刁鉆性格頑劣好狡辯又好發嗔怒，這行事做派哪里像是個名滿江湖受人敬仰的絕世劍客，寒光寺里的隨便一個師弟師侄的心性都比他要好上太多。看來空見大師憂其會行差踏錯墮入邪道也不無道理。

    燈油燃至半干，青華恍過神來已是亥時敲過，將經書收好，起身捧著油燈去查看床上那人，見其蜷縮地睡著呼吸穩而沉，他轉而從柜子里取出草席鋪在地上便直接躺下，眼皮漸沉間也睡了過去。

    不知過去了多久，忽然驚雷響起，青華下意識睜眼，他看著窗縫里透來的霹靂電影，坐起身看了眼床上那人，正裹著被子安睡，“睡得真沉。”

    大雨滂沱般灑下，雨聲幾乎要蓋過所有，青華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他站起身上前查看，發現床上只是一團蜷縮的被子虛卷出人形。

    青華心下大驚，眼下這般大雨，人會去哪里？

    逃出廟門？

    不可能。寒光寺居于山頂，山勢險要，饒是武功再高的人，若要借著這暴雨滂沱的黑夜下山，只怕是嫌命太長。

    在這深更半夜，還有意用障眼之法避開自己的監視，獨自前往的地方……

    半濕的衣衫脫去扔在一旁，手里的油燈半滿火芯搖曳，借著微弱光亮，李春庭抽出書架上的典籍仔細翻閱著。

    曾經夜探少林潛入藏經閣觀摩佛家典籍時，他就發現許多典籍都是幾十年前抄錄而來，少林寺為東土名剎，武學傳承更是深厚，照理說應都是古籍才對，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少林寺中許多武學典籍，也都是在幾十年前從一處或幾處藏書更豐富的地方抄錄而來。為此他曾借與王昭玉相交的機會，偷潛天一閣閱覽群書，之后又從王昭玉口中得知天一閣中許多典籍也是從前朝國寺抄錄而來。

    前朝國寺玄光寺毀于戰火之中，新帝臨朝便開始遵崇光寺為國寺，但這寒光寺方丈覺遠恰好也是當年玄光寺出家的僧人，且依趙長恩所言，這覺遠當年為保典籍免遭戰火荼毒，和少林空見還有數位僧人共同抄錄了國寺中所有的孤本珍本。

    數日前在寒光寺里遇到了那位老相識后，他就決定要來碰碰運氣，看還有多少在天一閣里都沒有的珍本，會被他在寒光寺里尋到。

    一連來了數幾日，果真有所收獲，化解內功傷害的無相訣和練至三層以上便可無視江湖上所有定身之法的鍛骨功，這兩本那青華和尚應當也是看過，不然怎會與那人交手間，不論如何施予定身點xue都無效，且在交手后幾次沖著要害擊掌，都能被那人以內力化解。實在是妙絕的功夫。

    癡迷于典籍中的精妙口訣，李春庭專心地運起內力，演練著典籍中所記載的一切。一想到若是練成后，能和那青華和尚一樣無懼定身之法，可以用內力扛下他人十足功力的掌力，李春庭就感覺整個人心神振奮。

    “李施主，你未曾練我佛門武學已是少有敵手，為何還要來偷學寒光寺的秘籍？”循著濕漉雨跡走上三樓的青華輕聲說道。

    李春庭抬眼看向來人，沒有回答，又繼續翻看著手中典籍。

    “你師出名門，是上元宮的嫡傳大弟子，雙十年歲就已聞名天下，武林盟主之位亦是唾手可得，為何還要做這些事？”青華上前走近其人，他打量著男人此刻的模樣，這么多天的日夜相處，此人一向是都是漫不經心，像是對一切都滿不在乎，可在此刻，這人的眼神灼灼一刻也不離地將目光黏在典籍之上，不理會自己的勸導話語，只管翻看著手中書籍，這般的神情，似是比他生命還重要。

    嘆了口氣，青華飛身上前劈掌向男人而去……

    李春庭典籍護在身后，一個后仰躲過掌擊，旋起身姿，后退幾步，眼神看著來人，“我若是不學，遲早哪天要被大師你這般的人一掌打死。”

    青華定身運氣，雙掌相疊將掌力凝結，不愿再聽李春庭狡辯，直接向男人襲去。

    李春庭也沒想到這和尚發起火來，會比之前還狠，他以無相訣之法運氣相抵，怦然相擊間化去幾次青華的招數，雖是化解了，但掌心至經脈的隱隱作痛令他心驚，這和尚的內力也未免太過深厚，比之韓煜也是絲毫不差。

    “這無相訣你學了多少？”青華幾次擊掌，都被李春庭以過往的舊招接下，不同的是，此刻的李春庭不僅沒有被他打得口吐鮮血，反而用起了和自己一樣的心法將內力全部化解。

    “你若是計較，我不看便是。”李春庭將秘籍安放回書架上，掃了眼怒氣更甚的和尚，準備跳窗離開。

    “休想逃！”青華一把上前將人拉住，反手擒住男人的手腕，掌心施以內力迫得男人直接痛得跪倒在地。

    李春庭虛弱地跪在地上，眼神看向那施以霸道內力的男人，冷汗不自覺從額間滲出，“放開我……”

    “我問你，這無相訣學了多少？”青華此刻的言語間不帶一絲情緒，眼神里透出的怒火好像是嫉惡如仇的判官看到了犯下了滔天罪責之人，恨不得施以極刑方能作罷。

    “啊——！”李春庭感覺手腕要斷在男人手里，他祈求著看向僧人，“青華大師，我不曾騙你，學這些武功，只是為了活命。我更不會用來去做什么惡事。”

    青華沒有理會李春庭的辯解之詞：“你學了多少，我就廢掉你多少。你若是不肯說實話，我就把你一身的武功都廢去。”

    李春庭心中大嘆一聲，這和尚空有一副好皮囊，行事作風比之羅剎更要狠辣。眼見著青華另一手抓起自己低垂的手腕，經脈xue道之內即刻痛若錐刺，李春庭跪在著無力推開，他忙運起移情功口訣，丹田之處內力涌動如無形之網，將和尚侵入的內力化為己有。

    青華察覺異狀，忙收回內力想要制止，沒想到李春庭竟然反手抓住他的手不放，以更加霸道的內力侵入他體內，一瞬間，那曾令他氣血翻涌的感覺如驚濤駭浪般襲來，李春庭注入他體內的這股無名之力，攪亂了周身氣息，內力奔涌間周身莫名發熱，下身竟有那處漸漸發硬，驚得他立刻甩開雙手。

    李春庭又怎會讓青華如愿，雙手死死抓住男人的手腕，像是甩不開的千斤包袱似的糾纏著將灼熱內力直沖送入，他的丹田因過快運氣而隱隱作痛，但他毫不在乎，拖著僧人的身子向下，一直到眼前人如自己方才那般痛苦得脫力跪地才松開了手。

    李春庭站起身，挑眉看向對方，“這是你自找的。”

    青華有意壓制，但一如之前自己曾遭受過的那樣，這無名之力一經壓制便游走地更快，周身經脈幾處大xue都被這股灼熱氣息燒得發疼，眼前人的身影模糊了幾重，又靠近到眼前，一臉得逞的笑意看向自己，“你……你……對我做了什么？啊——！”意圖用無相訣心法化解，這內力竟然沖得更猛，讓他喉間溢出幾分腥甜。

    聽著男人痛苦的喘息，李春庭端起油燈，細打量起因為內力失措而趴跪在地的男人，端得是一副俊朗無儔光風霽月的好面貌，眸睫濃長撲閃間好似溫馴動物，鼻梁高挺若懸膽，刀削斧鑿的面貌此刻滲出細微薄汗，可就是這雙眼睛瞪著自己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剝一樣。

    “青華師父，我本和你無冤無仇，也向你保證了絕不會用這武功去做壞事，你為何還要害我？”李春庭站起身，端起手中油燈向書架前走去，他抽出方才放好的那本無相訣繼續翻看，說著余光瞥向僧人，見那人已痛到難以回答，不由得輕笑一聲，“這內力襲身的滋味不好受，你若是想要化解，我現在就下山幫你找個女子來替你紓解，不然再壓抑下去，大師你必定會經脈逆行暴斃而死。”說罷繼續將注意力放回手中秘籍，一目十行地翻看記下，他心中推演了幾許，便又將典籍放回，轉而看向那人，正強撐著打坐想要將自己所施功力化解。

    “沒用的。”李春庭踱步走上前，用油燈照過男人面龐，見其此刻已是冷汗淋漓，衣衫濕透大半，劍眉擰起，神情痛苦，整個人像是從水里撈出，“移情功法霸道異常，你若是不從，就會被內力反噬。”

    青華雙眼睜開，眸子里透著血絲，近乎咬牙啟齒：“你這妖孽……練此邪功害人，必定不得好死。”

    “大師你身為出家人，卻是和我一樣好發嗔怒，不覺得羞愧么？”李春庭將油燈吹滅，他打量著，伸出手用衣袖替和尚擦去冷汗，話語間不由得輕笑，“你幾番運功，狀況卻是一次比一次更嚴重，還不信邪么？”說著他捏起男人的下巴強迫他看向自己，“要不然我幫你紓解？”

    “滾。”青華忍著痛意吐出一字。

    李春庭聽了不氣不惱，他一手運掌壓在男人胸前，用移情功法將更多的灼熱內力送入，這和尚越是強忍，他心中那凌虐欺辱的念頭就越甚，出家人又如何，還不是一樣要和他一樣為欲所迫受這yin邪的折磨？

    待他收回掌，這青華和尚已是面色慘白如紙，冷汗不停滲出的樣子，像極了走火入魔的前兆。

    李春庭猶豫了一瞬，還是湊上前撫上男人面龐，“寧可死也不要我幫么？”再看向眼前和尚的雙眸，已是空洞若無物，似是失去神志，只憑著內心的執拗在負隅頑抗，他伸出手解開男人衣袍，輕聲開口：“什么清規戒律，哪有性命重要？”

    他解開自己的衣衫，湊近身，主動貼上男人的身體，灼熱的氣息自rou體相貼之處傳來，他借著晦暗不明的月色，打量男人的面貌，心中戚嘆：也算是個俊俏朗，左右自己也不虧。輕而易舉地將失去反抗之力的男人推倒在地，袒露身軀任由自己打量，李春庭湊下身，用手指勾畫著男人的面龐，沉聲地說著：“你只當我是自甘墮落，又豈知我的苦痛……數年功力被火云教人毀于一旦，內力盡失成了別人的玩物，我恨，我恨極了那些害我至此的人。可我的武功再也不似從前，那些人輕易便可那捏住我的命門，我逃不過也避不開，只能違心邀寵獻媚。若是能有機會讓我回到從前那樣，即便是豁出性命我也甘愿。”

    “不行……”青華竭力推拒著身上人，他的神情中帶著幾分恐懼，這人、這人難道要……

    “不行也得行。”李春庭輕易壓制住男人，也在心里重復著這一句話，只要能讓自己恢復功力，不行也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