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神父和吸血鬼是幼馴染
沒想到第一個劇本完成得這么快,某一天躺在床上剛醒來的于次突然感覺到頭暈眼花,然后眼前的場景就變樣了。 他回到了游戲剛開始時的小黑屋,除了自己只有面無表情的小W。 [玩家于次,你是否已做好準備進入下一個劇本?]小W見他一臉頹廢,提醒道,[第一個劇本是最簡單的,相當于新手任務。往后的劇本都會非常難,希望你做好心理準備。] 于次沒有回答,在小黑屋里不知躺了多久。 他一閉上眼就總是想到司棱,總以為這是在做夢,醒來之后會看到司棱一臉嫌棄地推開自己。 “你們這里世界的游戲企劃是哪個腦殘設計的?”于次冷不丁地問了一句。 [……]小W意料之中地保持了沉默,它當然不會透露這種機密信息。 “好,挺好。”于次冷笑一聲,“我準備好了,進入下一個劇本吧。” 一想到那個讓他沉迷于游戲世界流連忘返又因為離開攻略角色而倍感難受的幕后黑手可能正看著自己的笑話,于次就感覺自己血壓直線上升。這幾天也并不是單純的為情所傷,而是裝作一副不想繼續玩下去的樣子,看小W會不會放自己出去。 答案是不會,按照小W所說,他在這里糾結的好幾天,不過是現實中的一兩秒,所以在時間達到現實世界身體的極限之前,不會輕易放玩家回去。 事已至此,于次莫名燃起了熊熊斗志,等他完成了這些劇本,再看看到底是哪個挨千刀的干的這些破事。 小W沒有騙他,第二個劇本的難度比第一個簡直不知道高到哪兒去了。 “淦……這啥情況……”黑發黑瞳的少年在一群金發碧眼的人之中十分顯眼,也因為如此,他幾乎是被穿著黑色長袍的教士狠狠推搡著擠進大門。 于次一個踉蹌差點摔倒,還好前面一個少年伸了把手扶住自己。 “謝謝。”于次下意識地說了句。 “……”這個男孩十四五歲左右,有著白得嚇人的皮膚和微紅的頭發,長相清秀,眼瞳是深紅色,但面容有些憔悴瘦弱。他聽不懂于次的話,只是點了點頭。 這是一家教會附屬學校,一般來說從孩子7、8歲時就會送進來,直到成年才畢業。到12歲時會從小學轉到中學,中學再讀6年,就可以從學校畢業去往修道院或者教堂了。別問為什么沒有高中,游戲里的世界觀就是這么設定的。 說是學校,但是更像監獄。學校在很偏僻的地方,所有的學生都寄宿在這里,家長們也很難能見到孩子一面。而且因為許多窮困潦倒的家庭交不起學雜費,把這里當孤兒院似的送來就不管了,大部分學生的待遇很差,個個都是面黃肌瘦的。 于次使用了[角色了解卡],才知道走在自己前面的這個少年也是剛從小學轉到中學,可是他的年齡很明顯已經超過了12歲。 再看看自己,短胳膊短腿的,貌似只有12歲的樣子。 話說[角色了解卡]的介紹突然變得好少,這也是劇本難度增加的一環?于次直呼坑爹。 “你叫什么名字?我是于次。”于次小跑兩步走在少年的旁邊,用記憶中他們的語言嘰里咕嚕地套著近乎。目前情況有點混亂,他讓小W暫時先別說任務內容。 少年沒有回話,而是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 于次從[角色了解卡]上已經知道他叫伊諾克,沒有姓,是個孤兒,而且會在幾年后被總教堂的人挑走成為神父,再之后的事情就沒有寫了。 因為一路都想方設法跟伊諾克搭話,于次被旁邊拿著鞭子的教士抽了好幾下。 “不準交頭接耳,快走!”這哪是帶學生入學,這像是押解犯人。 烈日炎炎,于次發現自己穿的衣服破破爛爛,手臂上大大小小的各種淤青。路途明明不遠,中學就在小學東邊不到一里的地方,這群教士卻硬是像趕驢似的抽打他們,有好幾個比較瘦小的孩子倒了下去,令人心寒的是沒有一個教士讓隊伍停下來,而是將他們拖到路邊不管,人群繼續前進。 學生大多數住在窮困偏遠地區,沒有辦法去發達地區的正經學校上學,家長每年交的學雜費都讓教士和修女們貪了個干凈,因饑餓和毒打死在學校里的孩子不計其數。 因為這些家長自身都窮困潦倒,沒有閑錢和時間來看望孩子,即使來,學校也不會讓他們見面。學雜費還是一如既往地寄到學校,卻不知自己的孩子已經死在荒郊野外。 比起這悲慘的劇本來說,上一個辦公室職場劇本確實是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于次走了一會兒,又餓又渴,身上也被曬得發紅。 到了中學之后,孩子們被趕到一個大廳里,半死不活地進行來到新居住地的禱告。 嘰里咕嚕也不知道說了一大堆什么,然后終于有人帶他們到食堂,一群面黃肌瘦得連性別都看不出的少年少女擠在一起,每個人只分到一碗不知道什么做的灰色菜湯,和一個巴掌大小硬得像死鴨子的嘴的面包。 人都快要餓死了,還要進行一個飯前禱告。 于次一直跟在伊諾克身后,他算是看出來了,這里的人個個都面如死水,只有伊諾克看著還算能交流的樣子。 其他的學生畢了業也不會被那些正經大教堂接受,因為他們在這些偏僻的小校區里面一直從事苦力勞動,飯也吃不飽,更談不上讀書學習,文盲率非常高,所謂的寄宿制教會附屬學校就是個騙局。而伊諾克會成為僅次于主教地位的總教堂神父,這也是于次想拉攏他的主要原因。 可惜伊諾克壓根不搭理他,把硬邦邦的面包放在菜湯里泡了泡,小口小口地吃進嘴里。 于次咬了一口差點崩了牙,尋思自己年少不懂事時網購買來的俄國大列巴也沒有這么硬。 他看了眼游戲包裹,還好,清醒果凍還有很多,用來解除饑餓狀態雖然有點暴殄天物,但要他吃這些玩意兒,于次實在是下不了嘴。 于次把清醒果凍拿出來,在伊諾克略帶驚訝的眼神中分成兩半,不由分說地放到他碗里。 見于次已經一口吃掉了果凍,伊諾克輕輕皺了皺眉頭,本來不想搭理這個奇怪的人,余光看見教士走了過來,于是立刻將碗里的果凍吃了下去。 如果讓教士看見碗里有外來的食物,是會遭到毒打的。 伊諾克有些責怪于次的自作主張,但是當那軟軟糯糯的東西吃下去之后,身體竟然前所未有的輕松,面色紅潤了許多,更不敢置信的是他腿上的傷痕也一起消失了……從來沒有這么快就消失過。 “這是什么?”伊諾克的聲音很輕,聽起來像泉水在石頭上流過。 “你答應和我做朋友,我就告訴你。”于次身上的傷痕也都消失了,不過因為不知多久沒洗澡,身上太臟,很好地掩飾了不翼而飛的傷疤。 “快點,準備去教室學習!”伊諾克還沒回答,一個長袍教士拿著銅鑼猛地一敲,使喚牲口似的叫他們把碗放下。 “伊諾克。”伊諾克第一次違反學校的規定,小聲對于次說道。 來到破爛的教室,大長凳和大長桌擺在教室左右兩邊,學生們擠在一起聽教士講學,連本書都沒有,就這樣聽著也不能走神,不然免不了一頓辱罵。 于次聽得昏昏沉沉,只覺得和他印象中的基督教很像,宣揚真主什么的,但是這不能結婚不能生孩子的條條框框,又像是傳統的天主教一樣死腦筋,大概是縫合出來的東西吧。 很厲害的是這個世界是有吸血鬼的,從教會學校培養出去的孩子如果能成為神父或者低級的教職人員,就會被授予學習對付吸血鬼方法的權利。不過大部分能夠驅逐或者獵殺吸血鬼的還是城市中的教堂學校培養出的獵魔人,這種偏遠地區的教會學校像個迫害兒童的集中營一樣。 從進學校開始,孩子們不允許互相交談,也不能稱呼自己和他人的名字,教士用各種好記的代號區分他們,比如于次的代號是黑毛怪,伊諾克則被他們叫做吸血鬼。 因為伊諾克的皮膚很白,白到有點發光的感覺,而且他的身體恢復力很強,被鞭打的傷口過幾天就會消失,因此教士們認為他是不祥的,不會主動靠近伊諾克,有那么點害怕他真的是吸血鬼故意繞開他的意思。 于次是這所學校中唯一一個黑發黑瞳的學生,父母也早已銷聲匿跡,因此他經常被教士毒打,還被大一些的學生欺凌。 伊諾克聽說過這個黑發黑瞳的小孩,以前在小學時也見過他幾次,總是被打得遍體鱗傷,以至于今天入中學時看到他也在還有些驚訝,太多孩子活不到這個年紀,早就習慣了。 伊諾克不著痕跡地觀察著于次,于次也在用余光瞟著他。 但是安靜的教室不允許有任何其他的雜音,兩人就這樣你看我我看你,互相審視著度過了無聊的學習時間。 到了晚上八點,學生們渾渾噩噩地走進廢棄教堂的大廳,那里鋪了幾百張小床,每兩張床的間隔不超過一米,那就是他們晚上睡覺的地方。 八點到十點會有教士打著煤油燈巡邏,然后鎖上教堂大門,以防止有學生逃跑。 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只墊了一層不到一厘米厚的發霉棉絮,于次睡得渾身僵硬,他看了一眼外面,估摸著應該已經是凌晨了,便偷偷摸摸地爬到了伊諾克床上。 伊諾克嚇了一跳,用疑惑的眼神看著于次。 于次倒是也很意外,伊諾克竟然也沒睡。 于次眨眨眼,在他手心寫道:“床板太硬了睡不著,我能把墊被拿過來和你一起睡嗎?” 伊諾克心里更加疑惑,從7歲入學時就一直是睡這么硬的床,難道他到現在才開始睡不著嗎?他心想今天已經違反了好幾次學校的規定,還都是為了這個奇怪的人,于是搖了搖頭。 于次眨巴著大眼睛,被清醒果凍恢復過的12歲少年的臉蛋面色紅潤,兩顆黑黝黝的大眼睛如同小鹿斑比一樣惹人憐愛。 伊諾克被他盯了半天,敗下陣來,點了點頭。 于次把自己床上的棉絮拿過來,兩人輕手輕腳地把它墊在伊諾克的床上,然后一起躺上去。 小床對于兩個人來說有點擠,緊貼在一起才不會掉下去。 大夏天的這樣擠在一起干什么……伊諾克不自在地想轉過身去,卻見于次又握住自己的手在手心里寫字。 “你多大了?”于次問。 “14。”伊諾克回答。 “那你為什么也是剛進入中學?”于次接著問道。 “……說來話長。”伊諾克似乎并不想在他手心里寫那么長的文字,但拗不過于次的軟磨硬泡,終于還是慢慢地寫了。 伊諾克本來出身于城中的權貴家族,家道中落之后父母雙雙去世,被親戚賣到了一個偏遠的鄉村,那戶人家是想買他來做勞力,卻在見到他時被那雪白的膚色和身體奇怪的恢復能力嚇到,認為是不詳的怪物,便燙手山芋般的送到了教會學校。 當時他已經十歲了,根據小學的課程,在那里學習和苦力勞作至少要待四年,所以到十四歲才轉到中學。 交談之間兩人都熱得額頭冒汗,手心也汗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