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面前的女人做什么，說什么，楚凊都只是冷眼看著，不作出回應(yīng)。

    “我知道，陸二少現(xiàn)在喜歡你，但是他又會喜歡你多久？”柳淑翹似乎有些焦躁，指甲點(diǎn)著桌面，直直望著楚凊。

    “至少他現(xiàn)在喜歡我。”楚凊笑了，看著柳淑翹眼里與自己之前如出一轍的對陸如琢的戀慕，他覺得有些快意，像是摧毀曾經(jīng)的自己，“而且并不喜歡柳小姐您。”

    回想起那時候的事，他居然想用“當(dāng)年”來形容，明明短暫，一年都還未過完。那個時候的楚凊天真又軟弱，直至今天也仍舊沒有做出改變，他還是那個怯懦的楚凊。

    對面的柳淑翹似乎有些沒想到楚凊會這樣回應(yīng)，一雙秀眉都擰緊，瞪著自己的眼里分明有淚光，楚凊覺得自己說得似乎有些過了，心生幾分歉意。

    “你能這樣想，很好。”還是盡力維持著世家小姐的姿態(tài)，柳淑翹站起身來，不由分說地拉著楚凊一起，明明是個身量還沒有楚凊高的Omega，力氣卻也不小。

    “本來不想給你看的，但是不給你看你就永遠(yuǎn)不會知道。”柳淑翹扯著楚凊往宴會人少的地方去，頂樓旁邊是個室外泳池，冬季沒有投入使用。

    楚凊覺得好笑，柳淑翹分明就是為自己準(zhǔn)備的，今天說了這么多，索性就讓她說個明白。

    說到底不過是一些姿勢曖昧的照片罷了，照片里的人一個個都長相甜美，膩在陸如琢身上顯得又嬌又可愛。楚凊想問問柳淑翹，費(fèi)心費(fèi)力找這些照片，她自己看著會不會傷心？何必呢？給自己找罪受，還是說，柳淑翹把楚凊認(rèn)為了是那些照片中人的一員，要早日把自己這個麻煩解決。

    楚凊還挺羨慕柳淑翹這種自信，還沒有開始就把自己擺在正宮夫人的位置上頤指氣使，難道是自己一開始就把自己姿態(tài)擺得太低，所以看到那些照片之后也沒有太大波動，他的要求太低，只要在陸如琢身邊的時候，只有他就好了，反正就像柳淑翹說的，楚凊也知道，他和陸如琢之間不會太久，可自己還是奮不顧身地想要貪圖一時的溫暖，去攫取寒夜里的火種。

    頂樓的風(fēng)很大，雖然已經(jīng)立春，風(fēng)刮到臉上卻還是有些凜冽，楚凊看著面前還只穿著單薄禮服的柳淑翹在風(fēng)里瑟瑟發(fā)抖，按捺住脫自己的外套給她穿的想法，不過想必柳淑翹也看不上自己的衣服。

    “回去吧，柳小姐。”

    柳淑翹只是固執(zhí)地站在原地，似乎覺得不甘心，這個時候楚凊感到口袋里的手機(jī)震動，是陸如琢打過來的。

    “你在哪？”

    “我在，嗯在頂樓。”站在風(fēng)里聲音也被吹跑了。

    “這么冷，跑到那里去干什么，我現(xiàn)在過來。”語氣稍微有些責(zé)備意味，可楚凊卻聽出了一絲關(guān)切。

    “呃不用，我馬上回來……”楚凊打算慢慢往回走，走了幾步手被從后拉住，他剛轉(zhuǎn)過身，卻被一陣力拖著往前倒去。

    水花四濺，他跪在岸邊愣住，扭曲的水面倒映出他的臉，他想伸手去夠住那只在水里浮沉的手。

    馬上有人來了，是陸如琢，還有聞聲趕來的酒店員工，柳淑翹被拉上來的時候，嘴唇被凍得發(fā)紫，一張小臉蒼白，頭發(fā)黏在臉側(cè)還在滴水，裹著厚厚的絨毯，抓著她哥哥的手抽泣。

    可說出的話卻像是將石子墜入水里。

    “你為什么要推我下去？”眼眶通紅，哭得我見猶憐，無辜地望向楚凊，像是另一種無聲的控訴。

    問題拋出激起了水花，卻在楚凊心底泛不起半點(diǎn)波瀾。

    他真的要為柳淑翹鼓掌，太過拼命，楚凊不明白她到底是為了什么，如果只是為了吸引陸如琢目光，這未必大題小做，可若是只是為了構(gòu)陷自己，也太看高楚凊，他都為柳淑翹感到不值，泳池的水這樣冷。

    柳淑翹的哥哥柳連琛扶著她，冷笑著看著楚凊：“就是你把淑翹推下去的？”

    楚凊想回頭看陸如琢在哪，卻沒有找到，明明剛剛在這里的，他握緊了手，他只說：“不是我。”

    “還說不是你？這么冷的天，我meimei自己跳下去？虧你你也想的出來。”柳連琛盯著楚凊，眼神輕蔑，嘴角卻上挑，勾出一個惡毒的弧度。

    再多的解釋都顯得蒼白無力，楚凊只是重復(fù)著那句話，“不是我。”

    “淑翹和你有多大仇，讓你做出這樣的事？”

    “……”被劈頭蓋臉的質(zhì)問所淹沒。

    一直都是這樣，反正也不會有人相信他，楚凊不說話了，只是咬著牙沉默著。

    “其他的我就不計較了，你給我meimei跪下來道個歉，今天這個事就算完了，我們家也不計較你都干了什么。”

    楚凊有些愕然，卻又覺得好像事情發(fā)生到現(xiàn)在這個地步，好像在意料之中。

    好像就是因為自己過于軟弱，一昧退讓，賦予了對方指控自己的權(quán)利。

    楚凊側(cè)過臉，好像又看到了陸如琢，可他只是望了一眼，還沒來得及對視就移開了視線。陸如琢不會來幫自己，這好像是楚凊早就認(rèn)定的事實(shí)，而且今天是自己給帶來的麻煩，本就應(yīng)該一個人承擔(dān)。

    可是，他真的好討厭只有他一個人。為什么總是這樣，永遠(yuǎn)是一個人，他鮮少有這樣無望的時候，顫著唇，整個人都瑟縮著。

    難道真的要那樣，毫無尊嚴(yán)地跪在那里為自己沒有犯下的錯誤道歉嗎？

    雖然曾經(jīng)這種事好像重演過很多次，他永遠(yuǎn)要向傷害自己的人道歉，可是，為什么呢。

    楚凊身體往前傾斜了一下，往下墜的過程卻被一雙手?jǐn)r住。

    “夠了。”是陸如琢，楚凊想告訴他，不是自己，不是他，又想問陸如琢，為什么不早點(diǎn)來，剛剛?cè)ツ牧恕?/br>
    陸如琢直接把楚凊帶走，留下大哭的柳淑翹和表情冷厲的柳連琛，還有其他的圍觀人群。

    坐在車?yán)锍鹾孟癫啪忂^來一點(diǎn)，陸如琢把溫度打高一些，他回想剛才，楚凊是看到自己的，他是知道自己在這里的，但是楚凊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一個人去承受。

    為什么不來找自己，他記得楚凊剛才的表情，無助又慌張，可憐得要命，如果楚凊剛才來找自己，就算是楚凊推下去的又怎么樣？陸如琢一樣會護(hù)著他。

    可是楚凊沒有。

    他只是一個人站在那里，無力地去解釋。

    陸如琢覺得焦躁，楚凊沒有想到他，為什么不來找他，兩個人的關(guān)系怎么變成這樣。

    “真的不是我。”楚凊在陸如琢給他系安全帶的時候小聲說。

    望著自己的那雙眼睛悲傷又無辜，在外面強(qiáng)撐著不掉眼淚，在只有他和陸如琢兩個人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哭了起來，抱著陸如琢嗚咽起來，淚濕了陸如琢衣襟。

    陸如琢本來矛盾的心情突然又緩和了，連剛才無端生出的怒氣都消散，抱著委屈到哽咽的小孩拍背，任由他斷斷續(xù)續(xù)地哭訴。

    “不是我……嗚嗚……陸先生，不是我，相信我……對不起……”楚凊又在說對不起，他好像永遠(yuǎn)都在說對不起。

    為什么要說對不起呢，陸如琢沒有問。

    回到家里，楚凊都還在掉眼淚，今天確實(shí)是受委屈了，趴在陸如琢懷里哭累了，迷迷糊糊快要睡著。

    今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楚凊到最后也沒有說，陸如琢也沒有問，可他偶爾會覺得，楚凊好像離自己越來越遠(yuǎn)，明明抱在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