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衛(wèi)長生，當然是死了！

    聶凌霄在次日清晨被一陣冷意凍醒，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睡著了，他習慣性地想去喚旁邊的師弟，可下一秒他便呆住了。

    衛(wèi)長生的身體，早已徹底失去了最后一點熱度，冷冰冰的像個凍僵的尸塊。

    他想起來了，長生在昨日便……

    聶凌霄沒有敢驚動一旁睡熟的憐兒，也沒有哭，只是慢慢地脫去了自己的衣服，分開了雙腿，對著衛(wèi)長生已失去生氣的硬物慢慢地坐了下去。

    那物，極冰，極冷，冷得好像快要將他凍僵。

    聶凌霄輕輕撥開那頭散亂的銀發(fā)，他終于看清了衛(wèi)長生的神情。

    他并不會感到害怕，那是他愛了半生的人吶。

    長生的臉上帶著笑意，他在臨去之前會想到什么？在慶幸他終于擺脫自己這個包袱嗎？還是在慶幸他終于不用浪費心思在他這個不值得被愛的人身上？是啊，他是不值得被愛的，可衛(wèi)長生這分明是在求死，跟他在一起，真的這么難受嗎？

    聶凌霄如此想著，完全地坐了下去，又輕抿過那片淡色的薄唇，當觸到的是一片冰涼時，他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

    他再有錯，師弟也不該這么對他，如果不是因為自己，衛(wèi)長生不會這么快地隕落；如果要他去面臨今天的場景，他寧愿死去的人是他。

    “為什么！為什么你要這么對我！長生，你張眼看看我，你看看憐兒，你不是最喜歡她嗎？……你不是說過你最喜歡的人是我嗎？你說過的，你不會騙我的，你說此生最愛的人就是我，為何又要這樣對我？”

    “你分明是在用死在躲我！長生，你快醒過來，我答應做你的狗，永遠都不再逃了，是，是狗狗錯了……狗狗求您，醒過來吧！長生，我……”

    他也有這么低三下四的一天，師弟生平最喜歡的看到他這副模樣。

    “長生，你醒來看著我！我什么事都能答應你，我什么事都替你做到，你要我做任何姿勢我都能做，隨你做多久都可以，你抬頭看著我！你，你……”

    “……”

    聶凌霄終于不再說話了，他徹底倒在衛(wèi)長生的懷中，臀部飛快地起伏著，不斷地一坐到底，他抽泣著，很快達到了潮噴。

    可這次，再不會有人一邊抱著他再吻他了，也不會有那道熟悉的聲線和體溫了。

    “長生，我徹底輸了，還是你夠狠。你早就想到，我絕不會尋死，故意算好了在我面前死去，讓我生生懷著愧疚一個人獨活，這就是你對我的懲罰。”

    “你把這堆爛攤子扔給我了，萬一，再有人過來欺負我怎么辦？下回，再沒有人像你那般能舍命來救我，再沒有人，像你那么傻了，也再沒有人會像你一樣懂我愛我。我活在世上，又有什么意思？”

    衛(wèi)長生的身體冷得讓他陌生，他突然害怕以后都要一個人獨自活著的事實，他不要這么下去了。

    可他又無法尋死。

    衛(wèi)長生太了解他了，像他這么自私又涼薄的個性怎會去尋死。

    是啊，他怎么可能去死呢！

    聶凌霄怪笑了幾聲，不屑地看了衛(wèi)長生一眼，師弟只了解他一半，沒有了解到他的全部，若是他能讓衛(wèi)長生完全掌握，怎會讓師弟執(zhí)著多年，舍不下也拋不開呢！

    哈哈！

    世人都道劍圣是絕情冷血的怪物，可他們怎么會知道我的內(nèi)心，我的情，用到一個人身上，就足夠了，足夠了！

    聶凌霄失蹤了！

    連著失蹤的還有衛(wèi)長生的尸體，沒人看見他們?nèi)チ四模刂介T的小童翻遍了出口也沒看見劍圣離開的痕跡，聶凌霄乃當世一流高手，他若想離開，別人怎攔得住。

    所有人都以為聶凌霄離開了云夢澤，可這片山谷是他和長生相知相守的地兒，他怎么舍得離開，這里每一處都有他和長生的記憶，每一片磚土，都會讓想起衛(wèi)長生，他舍不得離開。

    在云夢澤谷底的那道天塹中，一直埋有一個墓道。長生曾無意中進去過，那個地方的最深處可達數(shù)千丈，地底通著上古時期的溶洞，深不見底。

    聶凌霄沒想到這處倒成了他和師弟的安歇地，這里有一泓清泉，有源源不斷的活水從不知名的地方引入，但這里唯一的出口已被他用隔世石徹底封死，沒有食物，他最多只能支撐數(shù)日，那也好，方便他和長生做最后的樂事。

    憐兒，被他留在了那日的房中，他本想把女兒也一起帶來，那孩子的生命由他所贈，他若想收回，也是合情合理。

    但長生若是知道，怕是又要說他心狠了，他不想死后再被師弟說道。

    這里的石景很美，襯著長生的容貌更英俊了幾分，即便是死去，也不會削去他的英武。

    你看，洞中那處石林，像不像是竹里館后的那片竹林？你以前最愛吹著陶塤，與我合奏，你吹的曲調(diào)雖然動聽，但總讓我覺得很難過；就像你過去總說，我不懂你的心……其實我明白，我全都明白；可你從不肯聽我解釋，連選擇死亡的機會，都不肯給我。

    不過，長生這一次你等著，我會證明給你看，我對你的心意絕不會比你的少；無論到何處，你都甩不掉我，你也休想甩開我。

    江湖上的浪潮一波波地涌過，劍圣和流沙的名號也如雁過無痕，只不過二十年，當和他們共同生活過的同批年代的人紛紛死去，便不會再有人想去他們的名號。

    所有的愛恨情仇，就該如此隨風散去。

    尾聲

    象征著劍客身份的淵虹和鯊齒并未被聶凌霄帶走，劍客的生命怎么能缺了劍！

    這個由劍開始的故事，必將用劍來終結(jié)。

    青銅劍鋒滌蕩著過去，再鋒銳的寶劍也會銹蝕，當過去的故事終于落下帷幕，其余的人、事、景都不再重要。

    是愛或是恨，愛有幾分，恨有幾分，都無關緊要。

    重要的是他和長生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