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長不上呢？

    穆子昂抽出兩張衛生紙擦凈了血珠，又找出了酒精向耳垂噴去。冰涼的液體順著脖頸滑到鎖骨，瞬間被浴袍吸收。

    像是感受不到耳垂上一陣一陣的刺痛，穆子昂始終面色平靜，身體緩緩直立向外走去。

    瓷磚因著下面鋪了地暖的緣故是溫熱的不至于刺腳。穆子昂從衛生間出來自然是光著腳的。他換上扔在床上的睡衣，掀開被子躺進去。

    李若禾和趙玫來得極早，到了班里就她們兩個人。兩人手里都拿著零食還有道歉信。信中原原本本寫了她們二人鬧了這場烏龍的原因，又誠誠懇懇地道歉。信和零食被兩人小心翼翼地放在穆子昂的桌子上，隨后二人回到自己的座位等待著穆子昂的到來，忐忑地思索著穆子昂的反應。

    穆子昂一早兒起來就看見耳垂有些紅腫，也知道自個兒昨晚上太過火，但心中有氣這實在是憋不住。涂了藥膏，穆子昂掐著點到教室。

    教室里鬧哄哄一片，隔壁的十班也是十分吵鬧。學校特地把九十班放到一個走廊里，離八班七班六班隔一條略長的走道，就連各科老師辦公室也緊緊挨著九十班。雖然被學校嫌棄，但給兩班的空位是很大的，衛生間修了兩個，接水的地兒設在兩班中間，接水處直面的是一個外凸的觀景臺，但就是離食堂不近，有失有得嘛。

    穆子昂看著桌子上的零食還有兩個信封，不用想就知道是李若禾和趙玫，思索了一番還是打開看了。

    粗略讀了一番算是搞明白這事情的原委以及她們為什么會這么想了。若是零食收下了那便代表著他穆子昂原諒她們了，算了，和女孩子置什么氣，還是以后少接觸的好。

    穆子昂將信撇到桌兜，兩手在桌子上一擺低頭就睡。

    中午，任龍川顛顛兒地走到穆子昂旁邊，穆子昂正低頭看著。

    “穆哥，什么書啊，這么入迷。”

    穆子昂合上書，撐起身子站起來，“神們自己。”

    “玄幻？”任龍川眼睛一亮。

    穆子昂暗道跟這個呆子沒什么話說，還以為你會知道，果然沒讓我失望。

    “科幻。”

    “啊，你看得懂嗎？”任龍川一臉疑惑伸手就要去拿穆子昂桌子上的書。

    穆子昂一把拍掉任龍川的狗爪，微昂著頭瞥了他一眼，“沒關系你不需要理解，畢竟你沒腦子，知道吃飯就行了。”

    任龍川張著嘴你你你了半天，得到穆子昂一劑冷眼之后閉了嘴，老實地跟在穆子昂身后。

    中午的太陽照在身上暖的不像話，入了春，學校走道旁的柳樹早早抽了綠芽，還有些個玉蘭櫻花含苞待放，空氣里溺滿著清新微甜的迎春花香味。

    “明年就高三了啊，也不是，是今年下半年。”任龍川雙手交叉放在腦后，話音帶著少許惆悵。

    “怎么，開始擔心了啊。”穆子昂開玩笑似的回了一句，要知道任龍川可是心大到沒邊的主兒，學習可是一向不放在心上的，于是就開口調笑，知道這小子下一句肯定是：小爺我有什么好擔心的！

    “嗯，”任龍川從鼻腔里劃出一個顫音，“擔心啊。”

    穆子昂愣了一下，轉頭看向他。

    “我成績不好，說不定連個三本都考不上。我爸不想讓我走藝，說這樣出來到他公司管不住底下那幫人，學歷沒他們高當什么老板。我爸和我媽在家里吵了幾次架了。我原想著還有jiejie，但董事會的那幫人死活不同意，我爸只有49％的股份，不過半做不了數，他們是吃準了我不成氣候。”任龍川停頓了一會，眼底漸漸泛上一抹不該出現在他身上的憂愁。

    “我以為我可以走藝的，學個編導啊啥的，或者畫畫，但我不能啊。那個公司是我爺爺一手創立的，這么多年了，里面傾注著我爺爺和我爸兩代人的心血，不能砸在我手上啊……”

    穆子昂看著眼前這個不再意氣風發的少年，他向眾人展示出的開朗沒心沒肺使得他人以為這種富家公子哥不會有什么煩惱，習慣了他大大咧咧單蠢的樣子，現在這個茫然無措籠罩在沉重的家族壓力還有對自己無能的傷悲中的任龍川讓自己十分陌生。

    “那你……”穆子昂躊躇著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畢竟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面臨著什么樣的狀況。

    “嘿，”任龍川朝他笑了一下，還是往常那傻傻的表情，“我再過幾周就走了，手續辦下來以后我就去封閉學校了，聽說里面是軍事化管理的，老師都可嚴了，還不能拿手機，只休一天。”

    任龍川撓了撓頭，“你可別告訴鄭麟他們啊，等我走了再說，我實在不喜歡告別，也不是再也見不到了。”

    穆子昂靜靜地聽他說完，輕輕的“嗯”了一聲，“知道了。”

    “走，去吃飯，我快餓死了！”任龍川又恢復到了往常，笑呵呵地攬上穆子昂的肩頭推著他向前走去。

    穆子昂轉過頭看著任龍川，這個和自己一樣的兄弟要去走自己的路了，往后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了，他那條路充滿艱辛自己又何嘗不是。

    過一天是一天吧，離了好兄弟日子還得過不是？希望任龍川能學進去考出一個好成績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任龍川的轉學留學籍的手續辦下來了。

    上了兩節課到了大課間，任龍川被叫出去之后又回來，開始一件件收拾東西。穆子昂坐在他旁邊的凳子上看著他往書包里塞東西。

    漫畫書，零食，揉成一團的卷子，嶄新的書本，水杯……

    東西一件件變少書包漸漸變鼓。

    “好了。”任龍川塞完最后一件東西背上書包撐著桌子站起來。

    “走，我送你。”穆子昂站起身走向門邊。

    “誒，說的我送你，自己走那么快干嘛！”任龍川追過去，笑嘻嘻地一拍肩膀，“走吧。”

    兩人并肩走在路上，誰都沒有開口，臨到了校門口，穆子昂停下了腳步。

    任龍川知道到地兒了不能再往前走了，了然地點點頭，就要往前走，剛經過穆子昂身邊胸口就被人重重捶了一拳。任龍川捂著胸口長嘶一口氣，真他娘地疼，那手真硌人。

    “喂，好好學習聽到沒有？”穆子昂看著眼前揉著胸口五官皺成一團的任龍川心中那點傷感消失的無影無蹤，還是個傻逼沒變。

    “誒喲知道了知道了，比我爸還能嘮叨。我不會讓父老鄉親失望的！”任龍川走出校門，回頭笑著向穆子昂招招手，轉身跨進車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