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子昂坐在椅子上冷眼看著圓桌旁的眾人高聲談論著，各個臉上洋溢著笑容。黃燦還帶著自己的弟弟一家子。眾人在包廂喝酒抽煙好不熱鬧。穆子昂看著眼前滿滿一桌子菜肴，香味四溢卻勾不穆子昂的一點食欲。

    抬手動了幾筷子之后借口去衛生間出了包廂。

    走廊是由深色的木板包圍鋪成，兩側墻壁上的木板被人設計成了高山流水薄云的樣子，燈光幽幽的從木板里側透出，柱子上的燈都是青銅制成，有的懸在中央呈鏤空雕花靈猴托蓮狀，有的直立在地呈仙鶴展翅昂頭狀，意境造型都十分貼切這家飯店的名字。

    衛生間設立在兩頭和中間，燈光較亮，入口處是白墻青瓦的月洞門，中間黑石鋪路兩側白石底清水流過。穆子昂邁入左側，兩側的石壁上雕刻著青竹仙鶴祥云鴻日。

    穆子昂轉著頭細細觀摩著，真是大手筆，怪不得人人都想來這兒吃飯，倒還真是個雅趣的地兒。

    上完衛生間出來，穆子昂站在水槽前洗手。水流從指縫處流下，流到黑色不規則石制池壁上。穆子昂極為認真地洗著手，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指甲。倒也不是矯情，只是他著實不想回到那個包廂，好在水流是溫熱的不是那么刺骨。

    穆子昂瞅著自己也洗的差不多了，正準備收手眼角的余光看到一人影朝著這兒走來。那人腳步略快，穆子昂抬頭也是一擦肩看到一個背影。穆子昂轉頭盯著那個人的背影感覺有些許熟悉。

    穆子昂歪頭看了些許，覺得不過是煙花，擦凈了手走出衛生間。穆子昂抬手看了一眼時間，九點四十五。他出來的那個包廂就在他左手邊幾十步遠的距離，但他就是不想進去，好似那聚會本不該他參加一般。

    穆子昂雙手摸進褲兜，除了手機什么都沒有。

    算了，還是回去吧。

    穆子昂起身緩緩朝包廂走去。推開厚重的做的如紫荊城宮門一樣的包廂門，混濁的空氣撲鼻而來，整個包廂上方烏煙瘴氣。黃燦正起身走到簾子處準備開窗通通氣。

    沒有人因穆子昂的出現停下自己的講話。飯桌上的主人儼然是穆子昂那便宜老爹穆國海，穆老爺子的驕傲，孫云的倚仗，黃燦的依靠，黃燦弟弟一家子升官發財敲門磚。穆國海喝得盡興，臉上紅彤彤的，坐在他身邊的小舅子不停地敬酒，穆老爺子身邊雖有孫云勸著但也還是喝了不少。

    穆子昂靠在椅背上，雙手交叉抱在胸前。

    什么時候結束啊……

    晚上掛起了風，穆子昂盡力把自己的臉縮到外套立起的領子里。身旁的穆國海正在叫代駕。

    啊，真是的，明知道要開車還喝什么酒？穆子昂沒好氣地吐槽。

    雍和府樓有專門的代駕，但今天找代駕的人太多以至于只能自己訂，要么等之前的代駕回來。

    穆子昂靠在門口的石獅子旁邊，兩手插在衣服兜里，左看看右看看，腿抖個不停。

    遠處有一個高挑的黑色背影就這么鶴立雞群地闖入穆子昂的眼簾，那人和周圍人一對比顯得極高。圍著那人的都是笑呵呵的中年男子，有的精瘦有的大腹便便，還有人遞煙點煙的，總之，就是個眾星捧月般的存在。

    穆子昂眼睛一瞇，暗道此人不簡單，但單看背影也看不出個什么來，第一直覺是個年輕人帥哥，可是年輕人怎的跟這些中年男子混到一起？

    穆子昂看著穆國海朝那個方向看了一眼，立馬上前攀談，臉上擠滿了笑。

    那些人看著突然闖入的穆國海停了一瞬，其中一人拍著穆國海的肩膀像是給大家介紹一般。那個中間眾星捧月的男子也轉過了身，看向穆國海，隨后又越過他朝他身后那門邊的方向看去。

    門口一圈子人，鬧哄哄的，兩個石獅子矗立在臺階上方，各自孤零零地站著。

    那人收回了目光動身朝遠處走去。

    穆子昂躲在石獅子后方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宋之問？？？

    是他嗎？

    穆子昂偷偷探出頭去，看不到那些人了，只看到穆國海樂呵呵地回來，心情不錯的樣子。沒穆子昂細細考慮那是不是宋之問，穆國海叫的代駕便到了。穆子昂渾渾噩噩地上車，剛才心跳猛然加速的感覺還在胸腔久久回蕩。

    如果是他的話一定會扒開那些人過來找我的吧？

    穆子昂心虛地找著借口。

    一定看錯了，不可能是他，他不會看到我無動于衷的……等等，我為什么這么篤定他會有行動呢，還是對我？我沒有這般了解他吧？

    穆子昂低著頭依在車門上，沉默著。

    車里依舊在交談著，孩子大聲說著話，尖利的聲線；老年人寵溺耐心地哄著，蒼老而沙啞的聲音；女人們調笑著，說著自家那家的事兒，開心的不開心的，八卦著；男子們一個吹著一個捧著，臉上都是笑容，高談闊論。

    “那可是書記！還有局長，最次的都是處長！那么些個人聚在一塊，多不容易！我都才見過書記幾次面，結果人家剛才還講我做得不錯！哈哈哈，升官，那可是囊中之物！”

    “姐夫就是厲害，能得那么些人的賞識！或許明年后年就能換個更大的房子！”

    “我回去要看超級飛俠！”

    “不行！我要看喜羊羊！我要看喜羊羊！”

    “好了好了，不要吵架，兩個都看。”

    “聲音小一點，在車里不要蹦蹦跳跳！”

    “這是你姐夫過年才給我買的新包，說是限量款的。”

    “誒呦，姐，好福氣啊。我家那個，一年到頭都沒給我買過什么，嘴上說的能開出個花來，結果呢，還不是扣扣搜搜的。還有啊，姐，我家老大那工作安排的怎么樣了，能成不？”

    聲音相互夾雜著，揉成一團在車廂內狹小逼仄的空間四處擠壓著。穆子昂沉默的接受一切的沖擊，始終緊閉著嘴唇，像是自我隔絕了一般為自己劃出這一份窄窄的空間。

    穆子昂將頭靠在車窗上，寒冷透過發間傳遞到頭皮上。耳朵上黑色的耳釘折射著模糊不清的燈光，包裹著黑曜石的銀邊潦草地用著英文刻著一行字：

    szw.mz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