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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哪怕拜入師門許久,我還是沒有改掉走著走著便陷入睡夢的習慣。同門的師兄弟都非常照顧我,哪怕我有這么一個麻煩的體質(zhì)還是十分體諒我。

    從這點來看,我是相當幸運的。

    修真界的歲月似乎永無止息,盡管我并沒有刻意修煉,但那三腳貓的本事也不會讓我為壽命愁嘆。師尊是個相當冷情的人,對他來說,世界上實在沒有什么能牽動他情緒的事情了,于是修煉就成為他排解時間的工具。

    我覺得這實在沒有邏輯,既然修煉會使壽命延長,他的修為越高,所承受的孤獨豈不是越大了。又怎能排解這無盡的時間呢?

    所以睡眠才是最好的選擇,可惜他已經(jīng)睡不著了。

    記得有一次,我的修為并沒有達到能抵擋寒冬的地步,師尊就讓我來到他的洞府度過冬天。

    他難得沒有修煉。

    反而像個平常人一樣,同我吃穿用度,見我總是閉上眼睛睡覺還會刻意模仿。

    我問:“睡得著嗎?”

    他說:“睡不著。”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修為強大的大能自然是不需要睡眠的。睡夢、困倦等等這些都是沒有擺脫俗世之身的凡物才會渴求的,換言之,只有我會困,只有我需要睡眠。

    師門的大家早已經(jīng)斬斷了這些沒用的東西。

    我懶得理會他閑的發(fā)慌的作態(tài),抬眼看著黑壓壓的洞窟。

    “好悶。”

    “好想看雪。”

    師尊揮了揮手,我便身處在白花堆積似的雪地里了。

    “看著好冷。”

    周圍閃耀出火花,溫順地想要貼近我的臉龐,最后礙于雪堆只好作罷。

    我看了許久,笑了幾聲。

    “回去吧。”

    又是那暗無天日的洞xue。

    我感受到自己的眼皮正在沉重地向我施壓。

    “又想睡了嗎?”

    我沒有回答他。

    “我想抱你。”

    他抬手輕柔地抱住了我,在我眼皮上烙下了帶有雪松味的、清冽的吻。

    剩下的就多少記不清了。

    我躺在床上,掩了掩被子,打算閉上眼結(jié)束這一天。

    “小樹,又要睡啦?”

    我嗯了一聲,哪怕不睜眼,光聽聲音就知道是那不正經(jīng)的二師兄在喚我的小名。

    “嘿,別呀,今個兒師兄帶你去看點好玩的。”

    “不去。”

    “有你喜歡的花魁出場哦。”

    聽到這話,我才微微抬眼看著一臉笑意的他。

    “無恥。”

    “有用就行。”

    他背著我打了個響指,瞬間便來到了離山底下的小鎮(zhèn)還有一段距離的森林。

    “要整理一下衣裝嗎?”

    我歪歪頭,格外不解。

    “腰帶太松的話會被濯香院的jiejie吃干凈的。”

    二師兄做了個無比惹人厭的姿態(tài)。

    要不是你把我從床上叫起,腰帶松不松根本無關緊要啊。

    “到時候就清白不保啦。”

    我掃了眼自己的衣著,深感并沒有什么太大問題,但是二師兄慣會捉弄我,不知道這次又是他存心戲弄,還是事實如此。

    我抬抬手,直直地看著他。

    “那就幫我系吧。”

    “在這里?”

    “有問題?”

    二師兄的臉霎時紅了,這也難怪,同為男子,也并非我的小廝,平常肯定抱慣了溫軟的女性,做這樣的事自然有辱他的尊嚴。我內(nèi)心暗道終于扳回一城,也不打算再為難他,畢竟除此之外,二師兄對我也是極好的。

    正當我打算重新系一遍,二師兄的手突然動了。

    他把下巴輕輕抵在我的肩上,手法略顯笨拙,看得出是第一次為別人系腰帶。系完之后也沒有離開,反而保持著這個姿勢許久,直到我受不了他在我耳邊的吐息聲后才回歸原樣。

    “你還對別人提過這個要求嗎?”

    我想了想,發(fā)現(xiàn)系腰帶這種復雜的事情一向是師尊代勞的,或者是身旁的小廝,又或者是濯香院的清倌在我尚沒有意識時自動幫我完成的,與我本人意志并沒有關系。

    所以這個問法……

    “你是第一個。”

    “那就讓我成為最后一個吧。”

    也許是我的疑惑太明顯,他又補了一句。

    “麻煩其他人可不好。”

    我點點頭,覺得這事應該輪不到我做主。

    鎮(zhèn)上的慶典一向熱鬧,這次好像是因為哪個城主的千金生日,受它管轄的城鎮(zhèn)就有了活動的權(quán)利。究竟是哪位千金根本不重要,只要是有了喜慶的由頭,百姓們就不會拒絕。

    二師兄領我去了很多小攤,許多糖葫蘆和醬香餅之類的吃食數(shù)不勝數(shù),哪怕是原先沒有心情的我也打起了精神。我很抗拒和凡人的生活過多的接觸,原先還不到我腰間的小孩在我不知睡了多久后長得比我還高了。

    這讓我有些茫然。

    我似乎永遠跟不上他們的時間,在他們正常的生老病死后,我還是一如既往地停留在原地,師門的大家也是如此。

    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向是旁若無人的,因為這點,經(jīng)常被師兄弟們呵斥,連師尊也會不贊同地用手指戳我的額頭。

    這次也不例外。

    “你差點就要撞飛剛剛那個小孩了。”

    我疑惑地聽著這陌生聲音的主人。

    二師兄不知何時離開了我的身邊。

    來來往往的行人好像被強行停住了腳步,只有我和面前這個陌生男子的時間是流動的。

    他別著一幅畫著怪模怪樣的樹的面具,五官很干凈,狹長的眼尾讓我想到以前后山上的小狐貍,常常陪我玩耍,可惜被師尊發(fā)現(xiàn)后就被勒令禁止和小狐貍接觸了。

    “找到你了,小樹。”

    他走過來,自然地牽著我沒有拿著糖葫蘆的右手,與我十指相扣,又因為比我高上許多,需要彎腰低頭才能貼著我的肩膀。

    “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