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半天，你說的會招致災禍的事到底是什么？”抱著軟軟的小徒弟實在是愜意，東方聿享受了好一番才想起來他還沒說到重點。

    君霏聲沒想瞞他，繼續說道：“我幼年時曾墜落水中，　恍惚中到了極陰寒黑暗的地方，浮浮沉沉許久，只依稀記得有人不斷在喚我的名字。后來我得知自己不過溺了幾個呼吸，卻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呆傻數日才蘇醒。再醒來，竟覺得周遭皆是陌生之景，說了好些胡話。從那時開始，村里人便相信我是邪祟附體，視我為不祥。”

    “不過是小孩子受了驚，他們怎么能這樣對你？”東方聿憤憤為他抱不平，義憤填膺的模樣倒比他本人還來得激動。

    君霏聲緩緩搖頭。“師父可知那河的名字？”

    這小孩，怎么故意賣關子？東方聿十分捧場地問：“叫什么？”

    “光陰。”

    【“君霏聲”專屬詞條已更新，解鎖“光陰之主”查看權限。】

    他沒想到君霏聲的特性居然還得靠條件觸發，目光在少年和系統面板上來回游走，還是沒忍住點了查看。左不過須臾之間，他看上一看又不耽誤事。

    在君霏聲的記憶里，東方聿終于有幸目睹傳說中的光陰之河是何模樣，睜眼就瞧見一條寬不見邊界，長不及盡頭的黑色河流。那條淌過冥界的時間長河，承載了眾生的過去與未來，是指引生命與死亡的特殊領域。

    他在這處神秘的領域中心看到了隨水流漂浮的小小扁舟，幼年時的君霏聲便躺在上面，張開的雙眸呈出深邃如星海般的墨藍色。

    “好小子，居然敢騙老魔我，說你眼盲是天生的！”東方聿氣笑了，接連冷哼三聲，又露出泫然欲泣的夸張姿態，嘆息道：“老魔我最恨別人哄騙我，若不是你忠誠度到了100，非得刪了這徒弟位，從你這討個說法。但既然是我的乖徒……且當你有苦衷罷。”

    誰叫他心偏到了極點，又是出了名的護短。旁人若敢騙他，早被他用邪道手段炮制折磨了，可君霏聲是自家乖徒，這便不是騙，是主角劇情需要的苦衷。

    在他臉色幾經變幻之時，忽而又生出先前的恐懼之感，低頭正和扁舟上的幼童撞上了視線。幼年君霏聲生得玉雪可愛，如今臉上卻掛著極陰冷的笑容，連氣息都變得森然恐怖起來。

    這不過是一段回憶，他怎么可能被發現？東方聿暗叫一聲“不妙”，可要脫離記憶的選項像是受到了禁止，無論如何點擊都沒有反應。

    那像又不像君霏聲的孩子轉眼間就已變作了少年模樣，手一勾，東方聿就不受控制地飄向他的位置，面上也難得露出慌張的神色。

    “你更喜歡我么？”這話真叫東方聿一頭霧水，他張口欲言，卻被人捏住臉，險失嘴上清白的時候忽又回到了現實。

    好險好險。東方聿心有余悸地摸摸嘴唇，差點他就被親了，便宜讓這小子占了兩回，豈不是一世英名毀于一旦？

    君霏聲不知為何顯得有些緊張，拉住他的手問道：“師父怔神了許久，可有什么不妥？”

    “沒有沒有。”東方聿連忙搖頭，心里對四徒弟身上的秘密警惕更甚。無論在君霏聲的記憶里看到的是誰，他都不愿柔弱可愛的小徒弟變成那副瘋里瘋氣的樣子。

    君霏聲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些，翻開東方聿的掌心，細致地描摹上面的紋路，　語氣變得猶豫起來。

    “雖然不知師父先才發呆時想通了什么事，但我也感覺得出您對我生分了許多，若再繼續說下去，你我之間的嫌隙怕是會愈加大了。”

    “為師絕不是這個意思啊！”東方聿就聽不得他說自我輕賤的話，哪還顧得上在意不久前看到的東西，先讓四兒開心才是最重要的。

    也不知道四兒聽進去了多少，乖巧坐于他身邊的少年忽然靈活地翻身下床，向東方聿伸出手來。“師父慢點下床，省得又摔著。”

    “干什么？”東方聿忍耐住好奇，扶著他的手慢慢下地。

    “師父莫不是沒在意過我的院子出現得離奇么？”君霏聲帶他到門口，推開木門，外面的景色卻變了副模樣，再不是東方聿進來時的樸素小院，而是擴成了亭臺樓閣、小橋流水一應俱全的升級版豪宅。

    東方聿悟了，他家四兒開局就有房有地，娶媳婦的資本都不用他這個師父賺，實在是懂事，不由欣慰地說：“為師以前聽說過類似的手段，你的院子是件法器吧？”

    “果然瞞不過師父。”君霏聲點頭。

    “就……就這些？”東方聿直覺這小子要說的秘密不是法器這么簡單，他急得冒火，就是不能從君霏聲嘴里聽到其他的東西。這一來二去的，他就明白了，四兒這是好感度還不夠呢，得相處久了才肯說更隱秘的。

    本以為100的忠誠度能走捷徑，想不到還得不到徒弟全部的信任。東方聿也不失望，攬過君霏聲的肩膀就說：“沒事，為師愿意一直等著你。”

    唉，老魔我先斬后奏就收了四徒弟，還挺對不起三兒。東方聿跟隨時聞羽去拿酒的時候一直在想怎么哄他高興。就算時聞羽不說，他也感覺得出這小孩心有芥蒂，想說兩句好話，對方卻不給他機會。

    “師父，為何我覺得你自從見過四師弟后就有點古怪？你們莫不是瞞了我什么事吧？”時聞羽的臉色從剛才起就不太對勁，走到半路時停了腳步，一眨不眨地盯著東方聿的嘴唇看。

    這要他如何回答？東方聿料想到他此時的狀況了，四兒還給他的嘴唇上了藥，信誓旦旦地告訴他幾個時辰內便會消腫，他也是腦子凍糊涂了，忘記自己如今的凡人之軀恢復極慢，回來之前沒再仔細檢查。

    時聞羽憋了一股氣，有人的時候不能拆穿，現在那股委屈全涌了上來，又礙于教養沒有發作，氣得臉蛋紅撲撲的，板著臉等待他給一個解釋。

    這個年紀的小孩真難養。東方聿的笑臉快僵了，心里忍不住懷念兩個年長的徒弟，要比兩個小徒弟好養活多了，竟叫他忘了修真文主角也有喜怒無常的青春期，搞不好還會記恨他一輩子。麻煩，真麻煩。

    東方聿心里碎碎念越多，面上就越溫柔。他倒是希望徒弟們的小孩子脾性多些，也不愿他們如原本的走向那般吃盡苦頭養成堅毅成熟的性子。

    他真心待徒弟們好，只盼他們生活幸福，委屈了也有地方說，不必自己默默扛著。否則來世上一遭，不能活得稱心如意，得多叫人心疼？

    所以他擰了把時聞羽的臉蛋，笑道：“為師的小乖乖，醋缸子都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