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聞羽也不愿落人之后，走到東方聿的另一邊挽起他的胳膊，半是真心半是邀寵似的關切地問：“師父回來得晚，是否要去用膳？況且徒兒今日修習有新的體悟，只等師父就寢前說道一二。還有師兄們的故事，您也得繼續講。”

    還以為他要為自己不去找他而發脾氣，如今看來，是老魔我低估了三兒的懂事程度。東方聿感動非凡，一顆心不自覺又偏向了時聞羽。

    “好，依你。”他殷切地湊到時聞羽跟前，恨不得黏到他身上去，抱住少年高熱的軀體才長長舒一口氣。無他，與四兒相處實在是凍死人了！

    緊貼時聞羽guntang的側頸，東方聿舒服地打了個冷戰，懶懶地說：“三兒果然是為師的小棉襖。”他甚至在心里美滋滋地合計，冬天親近三兒，夏天親近四兒，最難熬的兩個時節也算有了保障。

    “師父真會說話。”時聞羽眉間郁氣消散了大半，捧起東方聿冰涼的手呼出暖和的氣息來焐著。

    他如此旁若無人地霸占師父，目的不言而喻。但那插足他們師徒生活的外來人只是低頭擺弄著手里的木頭小鳥，眼皮莫說張開，連動都不曾動一下。

    時聞羽是何等聰慧的人，忽然明悟了東方聿為何說老四可憐，咬著懷中人的耳朵說：“師父，師弟看不見么？”

    “是這樣，為師今日只帶他來與你相認，之后便不多叨擾了，從今日起為師會多加照顧他。”東方聿坦然地承認了，連四兒自己都不介意眼盲的事，他何必遮遮掩掩惹三徒弟懷疑？索性說個清楚。

    只是三兒說話歸說話，吹他耳朵做什么？實在是小孩子心性，調皮得很！

    若君霏聲是正常人就罷了，可他偏偏是眼盲的人，再計較那些就是他的心胸狹隘了。時聞羽哪還有先前的敵意，一改不悅的神色，仰仗君霏聲瞧不見東西，更是放心大膽地攬住了東方聿的腰。

    反正師父總拿他當孩子看待，只要不做太逾越的事，這人就不會起疑，反而傻兮兮地當他們是在做師徒間的親密舉動。

    “三兒啊……”東方聿象征性地掙扎一下就隨他去了，他還挺高興，因為時聞羽的忠誠度漲到了65。聽到徒弟應了一聲，他才繼續說：“聽說狄王府上有此界最舒適的極品靈泉，不知為師有沒有機會去試試？”

    他可饞三徒弟家的溫泉太久了，能在天寒地凍的時候泡上一次，再搭一小盞靈酒，那才是世間最快活的事。

    “師父想泡溫泉，我那也有。”君霏聲插了句話，東方聿的眼睛剛亮起來，答應的話都到了嘴邊，時聞羽就勾回了他的注意力。

    “不用，師父還是待在我這吧，師父想喝九仙蜜釀已經備好了。”

    四兒的魔法小院雖好，但美酒的誘惑更大。東方聿忙點頭應下來。“好，好，為師要喝酒——”想想那極品靈酒的味道，他止不住地吞口水。不過是在閑聊時偶爾提到這酒的滋味，想不到三兒竟去準備了，他哪還有拒絕的道理？

    時聞羽爭寵成功，君霏聲也不甚擔憂。他從東方聿那得到的，遠比這位三師兄多得多。憶起小院中發生的事，他輕輕舔舐下唇，似乎還能嘗到東方聿獨有的氣息。

    說回不久前發生的事。

    自昏迷后，東方聿就睡得不安穩，雙眉因體內肆虐的寒氣緊鎖，想想來卻又醒不來。

    君霏聲伏在他上方，唇角掛著詭魅的笑容，面上的黑紋時隱時現。他在抗拒——抗拒一道來自腦海深處的魔音，是自他有記憶開始就持續存在的魔音。

    “你得不到他的。”

    “我能得到，未來是騙不了人的。哥哥，師父會是我一人的。”

    他扶起東方聿的頭，低頭便含住了他緊閉的嘴唇，最初只是試探地淺嘗那柔軟的觸感，然而聽到東方聿不知是難受還是舒適的鼻音后，他的動作就變得兇戾起來，狠狠啃咬那兩瓣軟rou，引來東方聿更強烈的反抗。

    “師父，師父，你怎么就選擇留下來了呢？”君霏聲很快放過了他，抵著他的額頭低聲笑了出來。

    他看見的東方聿，衣衫半褪，四肢和腰際全部拴著不見源頭的鎖鏈。他大抵是挨著極強烈的痛楚，那張臉盡是隱忍與悲戚，正坐在自己的腿面上，雙眸緋紅，一遍遍以額頭蹭著他的鬢角，哀求道：“四兒，跟為師走罷……”

    “我不想跟你走，你又如何？”

    “我豈能……豈能留你獨自在此？一滴清淚落下，東方聿闔上眼睛，傾身吻在了他的嘴角。

    未來于他，只是只言片語的碎屑，但僅憑窺見的這一點內容，他便要將東方聿抓在手心。

    “我能得到他。”君霏聲輕聲重復道。他腦內的魔音，已然消失了。

    東方聿迷迷糊糊地轉醒，只覺渾身骨頭酸痛難耐，恨不得用力捶打僵硬的關節來緩解不適。再低頭一瞧，君霏聲正被他死死抱在懷里，臉上惶然的神情讓旁人看了，還當自己要對他做什么不軌之舉。

    他趕忙挪開搭在人家身上的手腳，無意牽動幾處關節，又痛苦地捂住了肩膀，無不悲傷地暗道：莫非我如此不經凍，年紀輕輕就要得老年病了么？

    “寒氣入體，妄動只會徒增痛苦。”君霏聲也坐了起來，淡淡的語氣聽著就叫人心疼。

    他只是承受一次便如此痛苦，這小孩日日夜夜忍耐寒毒侵襲，恐怕早將這些視為家常便飯。東方聿本就對這未來的徒弟十分憐惜，看他眼盲還熟練地下地去翻找東西，心中愧意更深。

    “喝掉這個。”沒多久君霏聲就回來了，手里還端著碗湯水，生姜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鉆。

    不知他往姜湯里加了什么，一碗下肚，暖烘烘的熱流就從丹田處往渾身其他地方鉆，酸澀的疼痛感因此減弱不少。

    “你臉色不好。”東方聿正欲與他套近乎，剛站起身就變了臉，腿腳一軟就撲倒在君霏聲懷里，硬生生壓得這瘦弱的少年后退兩步才接住他。

    他似乎看到君霏聲撇嘴的動作，但貼心的未來徒弟只是把他重新按回床榻上，繃起小臉嚴肅地說：“都說了不要妄動。你且坐好，聽我說兩句。”

    “哦……”東方聿感到些許的羞愧。

    “我要與你說的東西，是可能為我招來殺身之禍的。”君霏聲徐徐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