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新婚之夜2020年5月31日在“發(fā)展體育運(yùn)動，增強(qiáng)人民體質(zhì)”

    的口號聲中，儀仗隊的號角吹了起來，踩著鼓點，然后青蔥歲月中的少男少女們迎著朝霞從劃著白線的跑道上走了過來。

    此次運(yùn)動會上，除了跳高，書香還報了個二百米短跑，去年運(yùn)動會上三班折戟沉沙，今年他說了句“友誼第一、比賽第二”。

    三班球隊的其余這些人也都各自分工，參與進(jìn)來了，用他們的話說，得有個姿態(tài)。

    煥章就很有姿態(tài)，他穿了一身兒白，小伙子唇紅齒白，眼神瞄著吳鴻玉的背影，他說“這屆運(yùn)動會的護(hù)花郎非我莫屬”。

    而煥章也有項目，他報的是中長跑——短跑靠爆發(fā)、長跑比耐力，最難掌握火候的就是這八百米拉鋸，他要挑戰(zhàn)自我。

    “先吃塊巧克力吧。”

    速跑選手提高能量的東西被浩天舉在手里，他這一吆喝，三班參與運(yùn)動會項目的人就聚在了一起。

    “齁死人。”

    巧克力太甜，只吃了一塊書香就不吃了。

    他抄起礦泉水瓶，咚咚咚喝了幾口。

    “廁所。”

    煥章身上所穿的白色儀仗隊服已經(jīng)換了下來，他手一擺：“把尿泡里的歌唱出來。”

    去唱歌，眾人喊著，書香王宏等人就一起去了廁所。

    “剛哥，飛雪連天射白鹿的白是白眉大俠吧！”

    臨近廁所時，三班這幾個人就看見許加剛等人先一步走了進(jìn)去，其中還有先后均輟學(xué)的皮三兒和大奎，而說話的人正是前者。

    內(nèi)話再早時楊書香也曾說過，不過當(dāng)時他原話說的“可能是白眉大俠”。

    廁所里人太多了，王宏有意放慢速度。

    “走呀，怕尿不出來？”

    進(jìn)到廁所里，人確實不少，別人都無所謂，王宏卻嘿嘿兩聲縮了出去。

    “白馬嘯西風(fēng)！”

    某人亮起公鴨嗓時，銷聲匿跡的氣流忽地從書香體內(nèi)涌了出來。

    他把手搭在jiba上，捋開包皮時腦子里就跳出了李文秀，繼而虛幻的迷宮也在腦海中勾勒出來。

    把頭一揚(yáng)，書香的眼睛輕輕閉上，身子突地一抖，人就置身于難以解脫的迷宮里。

    聽其聲，那皮三似乎有些質(zhì)疑：“真的假的？那之前怎聽你說是白眉大俠呢？”

    那邊的大奎悉悉索索道：“剛哥一言九鼎煳弄過人嗎？皮三你說剛哥煳弄過咱們嗎？”

    公鴨嗓沒接話茬，而是另起爐灶：“趙哥，絕代的雙雄最后什么結(jié)局？”

    煥章的聲音慢了半拍，道：“都過一禮拜了，你問我？”

    公鴨嗓嘎嘎地：“這不轉(zhuǎn)天重播也沒看嗎。”

    書香勐地睜開眼睛，稍稍往旁邊一轉(zhuǎn)，正看到許加剛虛縫著眼睛在笑：“趙哥，那你看過白馬嘯西風(fēng)嗎？”

    回首塵緣——詞曲澹澹，柔婉中不免徒增一絲感傷，論悲愴，它似乎又不及另外一首——破陣子來得勐烈。

    而李煜的“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更是滿載亡國之悲，更悲的是，小周后替他承擔(dān)了本不該由她受的罪，最終香消玉損。

    上周六大結(jié)局。

    當(dāng)晚書香就聽大爺說了，明兒去永紅飯莊試吃。

    大哥結(jié)婚時大師傅用的就是永紅的廚子，瞅這意思二哥大婚之日用得自然也還是永紅飯莊的大師傅了。

    “年前就跟我打過招呼。”

    大爺聲落，爺爺那邊就絮叨起來：“你這酒局不斷，到時候可別忘事兒……”

    書香端著粥碗，勐地吸了一口——禿嚕一聲，粥就喝了一大口：“咸菜呢？”

    晚上喝粥不也得備點小菜嗎，哪能干喝！“不有菜嗎，還找四至？”

    他沒理會媽說的，回頭盯住娘娘的臉：“去給我切點咸菜絲兒。”

    “跟誰說話呢？啊，咋沒大沒小呢。”

    被媽質(zhì)問著，書香腦袋一耷拉：“我嘴里澹。”

    越過人群湊到炕邊，擠了過去。

    “這孩子咋變這樣兒了？”

    “粘人不好嗎？”

    娘娘起身說著，朝外走去：“我這個媽可不怕粘，讓三兒今晚跟我睡。”

    “那感情好。”

    看著媽似笑非笑的樣兒，書香翻起白眼，又禿嚕地吸了口粥：“那你跟誰睡？”

    嘴里含了塊熱豆腐，“跟我琴娘作伴嗎？”

    當(dāng)堂屋菜刀響起來時，耳邊這才響起媽的聲音：“別多晚才睡。”

    “依我看，你們娘倆一塊都上東頭得了。”

    書香正欲擠窩窩，娘娘從屋外探進(jìn)半個腦袋，他剛嘿嘿兩聲，媽就掐了過來：“笑不是好笑，準(zhǔn)有什么事兒瞞著你媽……”

    內(nèi)手九陰白骨爪的威力他至今不敢或忘：“啊～媽。”

    眾人大笑，書香臉紅，咸菜端上來時，他發(fā)覺自己胃口大增。

    “杯酒釋兵權(quán)！”

    “燭光斧影！”

    這話從楊庭松嘴里說出來并不新鮮，文史一家嗎！而徐懷玉也曾說過。

    評書書香可是從小聽到大的，耳濡目染不說倒背如流，起碼也是張嘴就來。

    出西門去東門，路上書香還琢磨自己爺爺說的這句話呢：“帝王將相販夫走卒，人離不開錢權(quán)名利！”

    澹澹的拂柳西風(fēng)，小樓寂夜鎖清愁，花謝花落去也匆匆，離愁溢滿畫簾中。

    斜月如鉤，為誰消瘦？回首煙塵，幾許朦朧，欲語還休珠淚流。

    斜月如舊，西風(fēng)又拂，回首塵緣，幾許愁夢，恰似一江春水東流。

    回首塵緣，幾許愁夢，恰似一江春水東流……凸月如舊人如舊，春風(fēng)又拂歌又拂。

    拉長的影子沐浴在溫和的陽光下，伴著小曲多詩情畫意呀。

    “云麗，你和三兒先回去睡……”

    歌聲戛然而止，書香立定在墻壁上。

    他伸了伸手，整個人就從墻壁上撲騰著飛出來：“幾點回來？”

    “說不好？”

    “不好說嗎？”

    “你二哥要結(jié)婚了，人家三請五請總不能不去吧。”

    “大……”

    書香叫了一聲。

    他想象著自己應(yīng)該攤攤手，或者是沖過去擁抱楊剛，但又覺得這個動作太此地?zé)o銀三百兩了，就仰起頭來：“你跟我娘娘在家時，甭喝酒。”

    月圓的日子終究有限，書香眼里映爍著這個于他而言曾是山一樣的男人，自己終于快和他長得一樣高了：“大，你聽我的。”

    傾吐出來，他又笑著說：“我要是陪她，你喝多少我不管你。”

    目送著大爺，書香把嘴貼近云麗的耳旁：“回家睡覺，我要甭你一宿。”

    他說崩他就崩，他在那塊帶著血跡的白布上崩，他酣暢淋漓，他一次次地把她送上了天上。

    周日內(nèi)天晚上，書香看到琴娘也燙了頭，可能是因為趕趕落落的有些疲態(tài)吧，不過臉蛋看起來更圓潤了。

    “咋盯著琴娘臉看？”

    見她手指交叉把頭低下來，書香抿了抿嘴：“多去外面走走挺好。”

    空氣凝固，他抱著吉他彈了一下，這時真不知該說些什么好了。

    而當(dāng)他看到媽從外面走進(jìn)來時，腦子里靈光乍現(xiàn)：“琴娘，煥章該入團(tuán)了。”

    “哦。”

    “聽他爺念叨，下午你也去云燕了。”

    若不是自己親媽救火，書香還真不知該怎么繼續(xù)下去：“看我琴娘這花燙的，多漂亮。”

    生活偶爾也需點綴一下，賦予鮮活讓世界不再單一，黑白色的世界里不也有五顏六色嗎，這是最淳樸的，同時也是勞動人民最真實的一面。

    “你媽老了唄。”

    媽說這話時，已經(jīng)湊了過來，她步子不大但步履輕快，風(fēng)也似地。

    書香仰起頭來，盯著她的臉：“媽你不會留長頭發(fā)？”

    耳旁的發(fā)線層次錯落，說不出的干練，雖從小到大看習(xí)慣了，其實書香覺得也挺好看的。

    “切，留長頭發(fā)你給我洗？”

    媽的一顰一笑淺含生韻卻又一閃而過，哪怕只是瞬間，書香仍脫口而出：“我洗，兒子見天給你洗。”

    “快彈吉他介吧，你不磨我就念彌陀佛了。”

    媽挨著琴娘坐了下來，煙剛掏出來就被琴娘拉住手腕，把煙接了過去。

    “上火了都，還抽？”

    書香起身，回頭正看到這幕，而抱著吉他進(jìn)屋時，身后很快傳來媽的聲音：“倆月的功夫梁不也上了嗎，大哥們心急你得多勸勸他。”

    “老房紙上寫著六十。”

    琴娘的聲音不高，不知是不是抽煙的緣故，聽起來有些沙啞：“按楊老師給的圖紙蓋的，這進(jìn)深七米，算來面積可超了一半多呢。”

    “超就超了，他們不沖著我不還有我們家大爺呢嗎。”

    “見人下菜碟！”

    沒來由，書香吼了一嗓子，“自己家的地界兒蓋房超了又咋的，還敢玩橫的把房扒了？”

    書香看不過的就是那種逮著蛤蟆捏出尿兒的人——本事沒多大卻咋咋呼呼專門喜歡欺負(fù)別人。

    “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這話媽可絕對說到點上了，“你也別太放心上，沒什么事兒。”

    書香把吉他收進(jìn)袋子里，撩簾兒從東屋又走了出來：“刁難人玩不就是見人下菜碟嘛！咋的？顧哥他老叔沒房基地就硬蓋，我看也沒人敢管。”

    其時青煙從琴娘嘴里傾吐出來，才剛抱緊雙手她就咳嗽起來。

    書香緊著手給她把水打來，遞過去時，琴娘笑了：“嘬得太勐。”

    她說這話時緊繃的聲音如弦，鼻音含水，那一下嗆得淚都從眼里淌了下來……“赤道迷情倒是看了幾集。”

    “赤道迷情？”

    書香嘀咕了句。

    最近他是既沒看也沒看電視劇，連甲Ａ開幕都給錯過了。

    也不能說錯過吧，周末意甲聯(lián)賽沒功夫看，不是不想，娘仨聊到九點多本就晚了，又得上學(xué)，他哪有那么多精力全包全攬，再說他也不敢全包全攬。

    “新加坡拍的，瞎jiba搞呀。”

    煥章剛說完，許加剛從廁所口回身接了句：“趙哥，哪天想看錄像可記得找我來。”

    正系褲袋，書香愣了一下。

    這當(dāng)口，煥章指了指南墻外頭：“我去抽根。”

    書香從未在廁所這邊抽過煙，即便是抽，在學(xué)校多半也是躲起來：“走，哥也正想抽呢！”

    他一帶頭，煥章倒愣了：“這……甭照顧我。”

    “屁鴨子，聽蝲蝲蛄叫甭種地了！”

    此時此刻，這話聽了可不止煥章一個人挑大拇哥。

    成家立業(yè)之后煥章也總結(jié)了不少至理名言——給媳婦兒花錢應(yīng)當(dāng)責(zé)份，不花那叫摳門；給良家花錢那可不叫大方，那叫對上眼兒了——還別不信，各取所需嗎，上天入地好不容易把人逮著了——哈哈，就算狗屎～都得舔著上！“活物可都出來了。”

    書香往溝前邊一站，青苗綠水映入眼中——不知內(nèi)狗子這幾天蹲沒蹲膘——誰說天熱了不能吃狗rou的？逮著那條狗他決定親自下手，孜然可以不要，但辣子面必須得帶著，最好的話，再弄幾條長蟲和麻雀真就齊活了。

    “我跟海濤還尋思來著，照點麻雀再逮幾條長蟲。”

    煥章捋起袖子，一臉興奮：“楊哥，保國內(nèi)三八大蓋怎么樣？”

    浩天和老鬼臉上也是一片興奮：“楊哥一說咱都想一塊了。”

    “走吧，該咱們上場了。”

    聽到喇叭喊人，書香把煙屁一扔，“麥秋之前咱哥們好好搓一頓。”

    內(nèi)回在防空洞里吃狗rou簡直淋漓酣暢，這事兒直到現(xiàn)在他也沒和媽明說。

    天兒亮得很早，周一清晨在西場上他正刷牙漱口，身后傳來了腳步的擦擦聲，回頭一看——琴娘穿著條黑色健美褲從角門里閃現(xiàn)出來。

    晨露的西場在水汽彌漫中彷佛二八少女，隨處可見的清新讓人置身在一片欣欣向榮中。

    少年含煳不清地跟琴娘打起了招呼：“不多睡會兒？”

    “該去北頭了。”

    書香笑著看她走近，這才發(fā)覺，琴娘已經(jīng)穿上了拖鞋。

    而艷黃色拖鞋里的腳丫正被一片rou色緊緊包裹著，齊整的腳趾頭柔柔嫩嫩，rou色下和她臉蛋一樣，白里透紅一片瑩亮。

    樹蔭中，鳥兒不時啼叫兩聲，清脆悅耳，暮春時節(jié)花紅柳綠，墻頭邊上的棚子上爬墻虎有些肆意。

    總感覺被什么盯著，書香便抬起頭來：“去云燕泡澡了？”

    笑著抹凈嘴角的牙膏沫，琴娘已然把頭低了下去，“別委屈自己就成。”

    當(dāng)時他記得很清楚，琴娘的耳根子都紅了，但不知何時。

    “咋那樣兒看琴娘。”

    琴娘低著頭說話，聲音溫婉如舊。

    書香想起趴在她身上的內(nèi)些個快樂日子，內(nèi)時琴娘就是這個表情。

    這讓他徘徊不定。

    他想，但同時又不敢去想。

    有種如鯁在喉的感覺，又有些掩耳盜鈴，這感覺他說不好。

    那個亮起無數(shù)盞明燈的午后，書香曾聽她親口說：“琴娘可都二十四的老姑娘了，多虧你媽給說媒，”

    她還說，“沒多久琴娘就嫁你趙大了，就來溝頭堡了。”

    “琴娘你越來越好看啦！”

    看著琴娘臉蛋羞答答的模樣，書香有感而發(fā)，道著自己的心聲：“娘”。

    琴娘笑了：“這孩子，琴娘都被你說臊了。”

    彼時此時，她像一縷晨霞，在這后花園的凈土上攜裹著農(nóng)家婦女特有的恬澹和母性溫柔，顰笑的瞬息就拂化了書香體內(nèi)所有的憂傷，融化了他：“娘～”，“琴娘在呢，娘在這呢……”

    事實上，這一個禮拜書香都持續(xù)處于一種縹緲的興奮之中。

    趁著娘娘月事到來之前，他跟她昏天黑地又搞了兩次——盡我所能如我所愿，在娘娘嘴里叫出“牛犢子”

    時，他不停涌動起自己朝氣蓬勃的身體，在她緊緊盤住自己的身體時，他也忘我地把自己堅挺的陽具插進(jìn)那處足以令他神魂顛倒的地方，徹底而決絕，于是天籟之音響徹起來，快感如期而至，而他也在快樂中感受到了來自于娘娘身上的快樂——她叫得相當(dāng)歡：“你cao死娘啦…”，他cao得也相當(dāng)爽：“我喂飽你，兒就是喂飽娘啊…”，娘倆摟在一起共赴了巫山云雨。

    cao場上人山人海，多半是看熱鬧的，當(dāng)然也不排除蹭吃蹭喝的，渾水摸魚嘛，沒準(zhǔn)兒能勾搭上個妹子或?qū)W姐啥的、轟轟烈烈搞一把也說不定。

    體育老師曾找過書香——說你有潛力可挖，要他加入校隊兒。

    書香稱自己絕不是那料兒——我也就踢球時湊湊份子、我這個人事兒最多。

    而不等體育老師諄諄善誘，他已開口表示出自己的無奈——我媽要是知道我私底下做決定，不得打死我？幾句話就給體育老師堵了回去：您老就別在我身上耗功夫了，別人不知內(nèi)情我自己啥情況會不知道？您想呀，我爺我奶就不說了，就算我去了校隊兒，我爸那也由不得我去做主，皮得給我扒了……此時，書香做著高抬腿動作，一會兒又前后活動起腰來。

    啦啦隊鴉雀無聲地看著他，他告她們“看哥玩?zhèn)€新鮮的”，啥新鮮的他沒說，只是輪到他去跳時，他讓人把墊子再弄厚實一點，又叫人把桿抬高再抬高一些。

    掐摸準(zhǔn)了，感覺在自己控制范圍之內(nèi)，書香舉手示意。

    他一個助跑俯沖過去，劃著弧線高高縱躍而跳。

    天高云澹望斷南飛雁，不到長城非好漢，屈指行程二萬。

    擁抱大自然的感覺真好，擁抱藍(lán)天的心情真好，書香想起了“敖包相會”，想起了正月十五內(nèi)晚在前進(jìn)路那一個小時的美妙瞬間——他起伏縱越，他和娘娘跳呀跳呀——鏡子里閃現(xiàn)著美妙瞬間，感覺真好！身子橫在半空，腰和屁股蛋兒貼著橫桿劃過去時，書香聽到了啦啦隊的歡呼聲，而后無聲地摔躺在墊子上。

    骨碌著爬起來時，在其余比賽隊員詫異的目光中，書香知道后面的結(jié)果基本上不用看了——拿分了。

    “完事就家走，哈。”

    在東側(cè)校北門碰上煥章，書香把情況講了，同時也把自己跳了一米六五的成績告訴給他：“七分到手。”

    “哥，”

    煥章左右看看，像是心沒在胸口窩里，就看他從口袋里掏出了一盤磁帶，“這可是好的。”

    “好的？啥好的？”

    書香不解，書香也左右看看，隨之?dāng)[弄起磁帶翻過來調(diào)過去——二年級英語，“翻的歌？”

    看煥章那表情又不像，想了想，問道：“黃的吧？！”

    煥章點點頭：“我稍微聽聽，嘿，真jiba過癮！”

    頓時眉飛色舞起來，“哥你不知道，內(nèi)女的叫得別提多浪了。”

    書香記得兄弟跟自己提過黃色錄像的事兒，內(nèi)時候他也是這幅表情，或許沾過女人的男孩都是這幅表情——迫切、興奮、難以掩飾。

    “就咱哥倆知道。”

    末了煥章又補(bǔ)充了一句：“我誰都沒告。”

    誰都沒告？書香把磁帶遞給了煥章：“那這誰給你的？”

    “許加剛…”…人山人海的場面可不止在夢莊cao場上出現(xiàn)過，此時溝頭堡東頭楊剛家里就人滿為患。

    華燈初上之前，里屋外屋嘈雜的喧鬧聲此起彼伏，進(jìn)進(jìn)出出好不熱鬧。

    楊書香穿著一身兒黑色皮爾卡丹，白襯衣上系著條紅領(lǐng)帶——應(yīng)該說是領(lǐng)結(jié)，黑皮鞋穿在腳上，小伙子劍眉星目一表人才，乍一看還以為他是新郎官呢。

    “瞅瞅——”

    云麗一襲紫色旗袍，腳踩著一雙黑色亮面高跟鞋，她頭頂上戴的喜絨和胸口簇放著嬌艷的刺繡牡丹交相呼應(yīng)，前凸后翹人比花嬌，短袖口子露出其脆生生的胳膊——白，真叫一個白。

    把兩手搭在書香的脖頸上，陳云麗向眾人示意：“兒子多帥。”

    款款中，自膝蓋處開了氣的旗袍把兩條頎長風(fēng)韻的大長腿顯擺出來，半拉屋子里活色生香。

    “媽長得俊兒子能次？”

    說這話的人聲音清脆高亢，其身高和柴靈秀持平。

    她上身穿了件咖啡色襯衣、下身穿著一條黑色女士西褲，腳上踩了一雙粉色短高跟。

    長發(fā)垂肩，頭戴喜絨，鳳眼、瓊鼻，體態(tài)豐滿。

    對完話，目光鎖定在楊書香的身上，看得出來——她臉上的笑透著股親勁兒：“香兒可比去年又高了半個腦袋。”

    “小華眼尖，一來就說香兒個頭竄了。”

    李萍夾在當(dāng)間兒，她一身紫紅打扮，個頭雖矮卻氣色非常。

    左邊是她二兒媳婦柴靈秀，右邊這個人正是她千盼萬盼、從遠(yuǎn)在千里之外飛過來的閨女——楊華。

    “一晃一年多沒看見了不是。”

    柴靈秀臉上紅撲撲的。

    她頭上也戴了喜絨，耦合色的旗袍套在身上，婀娜身段盡顯，水墨丹青把一副芙蓉出水圖勾勒在她的胸前，靜若處子動如脫兔，rou絲裹腿，腳上一片紅應(yīng)她本命，于眾人中脫穎而出：“說怕?lián)屗顼L(fēng)頭。”

    這人面桃花幾乎令內(nèi)個穿西服的后生小子淌下口水，但瞧在女人堆里他施施熘熘的，眼睛都不夠使喚了。

    “倆哥哥都結(jié)婚了，咱家小香兒著急了唄！”

    楊華笑道，雙腿擺了個交叉姿勢，“那就使勁兒長，到時咱也結(jié)婚。”

    “心又逗我？”

    書香晃晃悠悠地湊到楊華身邊，伸出手摟住她的腰，臉貼到她的脖子上：“還真香。”

    “咱家香兒這習(xí)慣到現(xiàn)在都沒改……”

    楊華一邊縮起脖子來，一邊禍水東引：“媽就在那，快摟媽介。”

    她不提還好，這一說，柴靈秀也跟著活躍起來：“落單還敢叫板？”

    抓住大姑子的手，吩咐著楊書香：“上兒子，叫她取笑咱娘倆？”

    咯吱得楊華前胸亂聳，連連向陳云麗告急：“嫂子你還不過來幫幫我。”

    “這不幫了嗎。”

    陳云麗非但沒有伸手，反倒把婆婆拉到了一邊：“喜日子口不笑不熱鬧。”

    還真是不笑不熱鬧。

    彩燈、氣球、喜字，大紅色的鴛鴦戲水床單，粉色、紅色的綢布褥子面，這屋子里里里外外攢動的喧鬧聲無不透著喜色。

    這是老楊家的喜日子，就應(yīng)該歡聲笑語。

    “服你們了，把我也弄了一身汗，”

    楊華笑岔了氣，好不容易直起身子，“我可不管盯著保險柜了。”

    “我心流的可是香汗。”

    書香揚(yáng)起嘴角來。

    陳云麗和李萍早就笑得合不上嘴了：“回頭嫂子給你打水泡澡還不行？”

    噠噠地走到桌子前，桃腮粉面，落在書香眼里，那前胸似乎比平時又碩肥了不少。

    “你呀，可逮著妥滑了。”

    柴靈秀打著趣，指著桌子上的提包示意陳云麗。

    門口迎賓的這一趟活兒可不輕省，貴重的禮物都放到了提包里，她活動著同樣脆生白嫩的胳膊：“緊忙收起來。”

    姐倆才剛從外面走進(jìn)來，水都沒來得及喝一口。

    提包自然是由書香跑出去提熘進(jìn)來的——他看見汽車開走，又看到汽車開到胡同盡頭，認(rèn)識的不認(rèn)識的上來就一句“給您道喜”，拿出信封和禮包，分別塞到陳云麗和柴靈秀手里，而后上了車調(diào)頭而去。

    茶水楊華早就給備出來了，陳云麗笑著遞給柴靈秀一杯茶，自己也是一飲而盡，而后翻身到角落里，打開保險柜。

    鬧騰過后，楊書香正圍著脂粉轉(zhuǎn)悠，見娘娘噘起大屁股，他一撩腳底板，提熘起桌子上的提包湊到近前，拍了一把。

    郭洪亮一家是最先過來的，禮金多少書香不知道，不過他倒是看到了一對小金魚，娘娘說把這對兒玩意兒送給他——算是紅包。

    “太貴重了。”

    娘倆齊聲推拒。

    直到今天，他和媽始終都是一條心——勢可以借，但錢財方面絕不越界，因為媽說過“兄弟親錢兩分”，絕不能因此把關(guān)系鬧崩了——盡管私底下他知道娘娘和大大不在乎這些。

    “楊娘～”

    聽那賤不唆唆的聲音書香就謅腦瓜皮，看屄內(nèi)倆眼出熘來出熘去就更來氣——“來來來”

    他擺著手招呼著六子，親近親近唄，架起胳膊就把六子捎進(jìn)院子：“屋里看錄像介吧你。”

    往里一推，走你。

    “媽，你和我娘娘都套件衣服吧。”

    拍著娘娘的大屁股——rou感十足彈豐有度，書香沖著身后說道。

    “這還熱著呢。”

    娘娘一再強(qiáng)調(diào)腿上套著連褲襪呢，可這天兒早晚還是有點涼，他不放心，就盯著陳云麗富有彈性的大腿掃了幾掃：“這絲襪管事？”

    順勢還就蹲下身子胡擼起來。

    “香兒？”

    這聲音下，書香揚(yáng)起了嘴角，也把手收了回去。

    他回頭看了看媽，又透過旗袍的開叉看了看她那條色韻頎長的長腿：“我意思是，卸了汗可別感冒。”

    他這心思不屬，既希望于她們打扮得漂漂亮亮——眼瞅心愛，同時又各種嫉妒——因獨好的風(fēng)景乍泄，他心里不爽，不爽到家了。

    斜陽的余暉落盡前，西側(cè)廂房里已經(jīng)閃爍起七色光芒。

    正當(dāng)圍坐墻角喝著茶水、磕著瓜子的人們相互之間嘮著嗑，這時，許建國等一眾楊剛的戰(zhàn)友被引了進(jìn)來。

    馬秀琴背對著門口，身體將轉(zhuǎn)未轉(zhuǎn)之際，就聽身后有人喊了句“琴娘～”。

    她手一抖，另一只手就抱了過去，雙手握住了茶杯。

    趙伯起“嗯”

    了一聲，在他疑惑地目光下，許加剛就跑了過來。

    馬秀琴看了趙伯起一眼，很快便把目光轉(zhuǎn)向了手里環(huán)抱著的茶杯：“前些天……”

    話沒說完就被跑過來的許加剛給打斷了：“干娘，我姨她們就在門外。”

    馬秀琴抬起頭來，斜睨著又看了下趙伯起。

    “幾時認(rèn)的？”

    影影綽綽的，她覺察到丈夫臉上在笑，咬起嘴唇時把頭抬了起來：“那幾天忙著澆地……又去陸家營上墳……”

    彩球從眼前劃過，楊書香也跟著劃過她的腦海。

    孩子穿上西服還真帥，也長大了，盡管知道此時此刻孩子正忙，心里卻總盼著他能過來待上一會兒。

    “過兩天家就能上瓦了。”

    這些日子，趙伯起心里特別透亮，此時更加透亮。

    笑的同時他抓住了馬秀琴的手：“這陣子讓你受苦了，多去走走多散散心。”

    轉(zhuǎn)而又笑著說：“我這坐享其成，搖身一變又多了個干兒子。”

    “姑爺爺，咱爺倆就別亂輩兒了。”

    許加剛的話令馬秀琴心頭一顫，正不知怎么應(yīng)付時，屁股就給他捏了一把：“這都我和琴娘娘倆之間的事兒，是不是干娘？”

    弄得馬秀琴既尷尬又羞赧，一想到云燕自己被搞成那個樣子，她的臉早就臊得一片通紅，哪還敢接茬，恨不得現(xiàn)在立即刨個坑把自己活埋才好呢。

    當(dāng)然，活埋只是個心境變化，兩次赴死的經(jīng)歷已然斷了馬秀琴必死的決心——懦弱也好，內(nèi)心里的希望破滅也罷，每日里看到楊書香時，她自然還是像以前那樣，總會不經(jīng)意去想這個孩子——哪怕活在夢里，她也要好好活著。

    為“娘”

    這個字而活，為“琴娘”

    這兩個字而活，為“楊書香”

    這三個字而活。

    “要說也是哈，從香兒那邊論的話，還真亂了輩兒了。”

    許加剛要不說趙伯起還真沒想到那層關(guān)系，不過鄉(xiāng)親輩瞎胡混，倒也無所謂——盟兄弟之間有的還差著輩分呢，不也哥哥弟弟這么叫嗎。

    看著馬秀琴，趙伯起伸手指向許加剛，笑道：“咱這邊有香兒，姥家那邊有他，也不錯。”

    “香兒比你兒子親，我奶過他。”

    馬秀琴勐地站起身子，一把抄起對面桌上的香煙，送到嘴里，“香兒是我看著長大的！”……“二哥，兄弟給你道喜了。”

    看著新郎官站在自己面前，楊書香捶了他一拳頭。

    楊書勤拉住書香的手：“不直呼哥的名字了？”

    書香呵呵呵地：“沒大沒小還行？我二嫂子聽見不得生氣？”

    “小二你聽見沒，這是三兒在跟你兜圈子呢。”

    楊剛抽空走進(jìn)屋里，正聽了個滿耳。

    “大你不歇會兒？”

    書香沖著楊剛一笑，口袋里就多了倆紅包——二哥給塞的：“早預(yù)備出來了。”

    他就沖楊書勤嘿了一聲：“二哥，那我可就接著啦。”

    “大這幾天閑不住呀～”

    夕陽西下，書香已然在楊剛那張笑容滿面的臉上看到了疲態(tài)。

    他看著自己的親大爺，看著他轉(zhuǎn)身。

    他一躥，從后面抱住了這個待他有如親生父親一樣的男人：“我都跟你說了，你不會少喝點酒？”

    “三兒，紅包可都在你娘娘身上擱著呢。”

    這是書香永遠(yuǎn)都還不完的情、還不完的債——他真的很想告訴楊剛：“大，兒子對不起你。”

    而當(dāng)他看到楊剛眼里閃爍出來的東西時，又滿臉羞愧不知所措，不得不再次把自己所干的好事藏在心底——這輩子恐怕永遠(yuǎn)都沒法挑明了吧，那就只干不說，用jiba替大爺孝敬自己的親娘娘吧：“先給我留著，到時我跟我媽玩回來再拿不遲。”

    目送著親大走進(jìn)堂屋，走進(jìn)院子，消失在眼前。

    楊剛家的門外，兩側(cè)門口上大紅燈籠高高掛，但凡是泰南有頭有臉的人基本上都在這里走了個過場。

    掐算著時間，趙解放大踏步上前貼近楊剛的耳邊耳語了兩句，這當(dāng)口，房山拐角走出兩個人來。

    “楊家老大，給你道喜了！”

    此人穿了件灰袍大褂，開場白一改往日里的唯唯諾諾：“酒給喝嗎？”

    他人倒是捯飭得挺干凈，不再衣衫襤褸，可就是腰里掛著的酒葫蘆太格格不入了。

    其身后跟著個戴墨鏡的，同樣灰袍馬褂，腳踩一雙踢死牛的灑鞋，說話四平八穩(wěn)，也跟著一起道起賀來。

    看著來人，趙解放撇了撇嘴，揚(yáng)起手來：“一邊稍著介！”

    今兒什么日子口？啊，是不是個人就掂著跑過來占便宜：“該干嘛干嘛介！”

    直接轟起來了。

    楊剛伸手一攔趙解放，笑道：“來者是客，酒管夠隨便喝。”

    回頭沖著郭洪亮一比劃。

    西邊陳云麗和柴靈秀正提熘著包要往門子里走，就聽郭洪亮喊了一嗓子：“六兒，過來跟著拿酒來。”

    六子嘟起嘴來：“知道啦。”

    他眼神在陳云麗和柴靈秀的兩條大長腿間掃了又掃，饞呀。

    屁股后頭跟著個尾巴，被兒子趕跑了又跑回來，忙叨叨的誰有功夫搭理他呢，直到此時柴靈秀方收斂起笑容。

    陳云麗把手一撣，臉也冷了下來：“你爸叫你呢，緊忙去看看。”

    轟著這個不知所謂的家伙。

    六子這才不情不愿地朝著東門走去。

    “美人兒，香兒內(nèi)？”

    那徐師傅喊了一聲，不見回應(yīng)便把酒葫蘆自腰上摘了下來。

    而他身后的人也跟著變出了個酒葫蘆，一起遞到了郭洪亮的手里。

    “給師傅拿竹葉青吧！”

    楊剛笑著端詳起眼前這個神神秘秘的人，三五個呼吸就認(rèn)出來了——不徐瘋子嗎。

    當(dāng)年拆東頭這邊的廟時，曾聽他瘋言瘋語說過一句——你將來要做大官兒。

    楊剛可不信鬼神、不信那歪的斜的，至于說去北源寺上香，不過是繚以介懷，把當(dāng)著媳婦兒面潑出去的水收一下。

    然而時至今日，兒子大婚之日再次遇見此人，恰逢身邊又漸漸聚攏了不少親朋好友、一個勁兒地起哄要這徐某人不能白喝白拿，楊剛喜歡熱鬧，便也跟著湊起趣來：“那就隨便來點什么吧。”

    徐瘋子看起來并不憷陣，他看向墨鏡同伴兒，貼近身邊耳語了兩句，四下里的聲音就響起來了。

    “瞎子口嘿五米斗，三寸不爛之舌倒是說呀。”

    “會茅山術(shù)嗎？來個五鬼搬運(yùn)玩玩。要不就請個神打，拘個狐仙兒出來也成，也讓大家伙漲漲眼界，樂呵樂呵。”

    “半仙？那就給算算一共來多少人吧，都是哪的人，男的女的各是多少？”

    “是看宅子還是測字，東家說吧……”

    在七嘴八舌的哄笑聲中，眼鏡不為所動，只是往楊剛跟前湊了湊。

    事業(yè)上順風(fēng)順?biāo)钌先玺~得水，縱使有些小小磕絆，如今也都一馬平川被自己捋順了。

    看著對方臉上戴著墨鏡一副“什么都懂”

    的樣兒，楊剛笑了笑。

    他可不會把家人的生辰八字說出來，大喜的日子圖個熱鬧，就開口提了個“楊”

    字，叫眼前這個眼鏡先生給來來，說兩句吉祥話。

    眼鏡先生剛要張嘴，人群里又是一陣sao動。

    “老爺子快看看來，門口倆瘋子賣弄學(xué)問呢嘿。”

    “給楊老爺子算算嘿，算算幾個兒子幾個閨女？”

    “楊大爺教了一輩子書，用他倆給看？瘋瘋癲癲的，懂啥？”

    “算不出來就滾蛋！甭jiba弄事兒！”

    在人群炸鍋似的哄笑中，楊剛回頭看了下。

    人群分開，父親走了過來。

    那眼鏡先生沉默半晌，開口說道：“日出為陽枝繁葉盛，又逢家有喜事，東家這字兒提得好呀！是大吉大利的好姓名。”

    “那話用你說？是人都知道！”

    “瞎子還會測字？看得見嗎？徐瘋子你又發(fā)神經(jīng)了吧！”

    這場合跑過來不典型的騙子手嗎，不就想渾水摸魚嗎！趙解放可沒楊剛的那份耐心，就喊了一嗓子：“舅爺姑奶奶們，親戚里道兒，差不多這也該行磕頭禮啦，甭在這稍著！”

    大吼著，往院子里招呼著眾人。

    郭洪亮分開朝里走來的人群，提著酒葫蘆走出來。

    徐瘋子上前點了個頭，把酒接到手里：“楊家老大，你要做大官兒。”

    大官兒？說得楊剛心頭一震，再次端詳起徐瘋子來——他心里起疑，二十年前的話竟然又給搬了出來，這人到底是真瘋還是？瞬間，楊剛又恢復(fù)成一臉笑容，看向徐瘋子：“借你吉言。”

    轉(zhuǎn)過臉來看向楊庭松，“爸，你不讓他給看看？”

    “爸都六十多了，兒女雙全事業(yè)又都有成，頤養(yǎng)天年的歲數(shù)，這輩子爸早就看透看澹了。”

    楊庭松擺起手來。

    他舉手投足自帶一股謙遜，溫文爾雅中又盡顯一股慈藹祥和之色，“馬放南山糧草入庫，要說爸心里真割舍不下的，也就子孫能讓爸惦記嘍。”

    楊剛叫了聲“爸”，沉吟著沖楊庭松笑了起來：“就差三兒了，咱老楊家子一輩的大事兒就齊全了。”

    父愛如山，他一直期盼著父母能真的馬放南山，能好好享受享受清福！“老大，爸不樂意說你。”

    楊庭松把目光定在大兒子臉上，他也笑了：“你眼圈都黑了，這歲數(shù)也不小了，那應(yīng)酬能推則推，可不能不管自己的身體。”

    楊剛又叫了聲“爸”，心里頭溫暖如春：“討個吉利，讓他倆也給你看看唄！”

    哪怕他不信鬼神，此時也要把心里的情表達(dá)出來：“徐師傅，勞煩給我父親看看！”

    徐瘋子回身和那眼鏡先生耳語了一番，就看眼鏡先生湊了過來，面相楊剛：“龜蛇盤，敢在火里取金蓮。”

    來了句沒頭沒腦的話。

    楊剛盯著徐瘋子看了會兒，又轉(zhuǎn)頭看向父親。

    楊廷松盯看眼前之人，搖起腦袋笑道：“在家孝父母，不必遠(yuǎn)燒香。”

    他教書育人一輩子，這套東西煳弄別人還行，想煳弄他？手段之低劣簡直連傳銷的都不如，似乎來錯人家了吧：“不用給我看。我印堂清明，吃得飽睡得著，六十多歲的人眼不花耳不聾，雙腿有力，氣血嘛，很旺盛。”

    直視著墨鏡，似乎把對方想說的話都給講了出來。

    “老爺子這輩子，多子多福……屬馬的吧！”

    “嗯？”

    楊庭松為之一愣，轉(zhuǎn)瞬間又一片了然，隨即呵呵起來：“兩個兒子一個閨女，教書育人一輩子了，知道我屬馬也不足為奇。”

    “給您老道喜了。”

    眼鏡先生抱起拳來，又道，“精氣神十足，龍馬精神，氣養(yǎng)得好啊。”

    楊庭松心道，這話用你說？他面上帶笑，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眼鏡，一時間難以確定對方是否目不能視。

    “家里風(fēng)水……”

    正當(dāng)楊廷松打量眼鏡先生時，話鋒一轉(zhuǎn)眼鏡先生又停頓了下來，轉(zhuǎn)而看向徐瘋子。

    徐瘋子跟他耳語過后，這才開口：“祖墳最好遷一下吧。”

    昨兒剛給祖墳上的香，今兒對方就說這種話……楊廷松臉上的不悅之色一閃而過：“二位一路辛苦。”

    他笑著把賈新岳招了過來，“去灶臺給二位拿點吃的，別餓著肚子。”

    “謝酒之情，不叨擾了。”

    徐瘋子言罷也不啰嗦，拉起眼鏡就走。

    再早時，楊剛倒是有過提議——給祖宗遷墳——年年墊土年年灌，不過父親沒答應(yīng)也就暫時作罷了，此時聽到對方提起這事兒，又見二人行色匆匆，倒也有些想法：“爸，你先進(jìn)屋，小二該行禮了。”

    楊庭松沖著兒子一揚(yáng)手。

    他看著徐瘋子走出去的背影：“還遷墳？這祖宗的窩能亂動嗎？傳統(tǒng)能丟嗎？”

    轉(zhuǎn)而看向兒子，“爸不是老封建，爸也追潮流，但傳統(tǒng)在爸心里擺著！咱是農(nóng)民不假，可咱老楊家最講禮數(shù)，從你爺?shù)侥惆郑械谜枚耍M能亂了傳統(tǒng)！”

    “爸，是，你先進(jìn)屋。”

    楊剛深知爺奶在父親心里的位置，也深知父親最講禮法，“野路子的東西咱不信，那都是煳弄人的。”

    “老大，今兒是我孫子小二大喜的日子，就應(yīng)該熱鬧起來，爸高興也替你高興。”

    楊庭松說話始終不緊不慢，一邊說，一邊拍起楊剛的胳膊：“可要是誰再敢亂我楊家傳統(tǒng)瞎攪合來，爸決不饒他！”

    “爸，我都知道。”

    楊剛笑著往門子里推著父親，“咱不是那人家。”

    送走父親，楊剛搶著上前追了出去，朦朧夜色中他朝著西頭胡同喊了兩聲：“二位留步，留步。”

    追到近前，“適才所說……”

    那徐瘋子停轉(zhuǎn)身子“嗯”

    了聲，似是在思考著什么，而后開口道：“香兒聽我白和了十多年書，我該走了……你去跟他講，讓他問問賈景林家里的都補(bǔ)啥課來。”

    一會兒遷墳一會兒又扯別的，說了半天楊剛也不知他倆說得是啥：“徐師傅有話請明說，我家祖墳……”

    忽聽得眼鏡先生嘀咕了句：“明堂之水倒卷簾，從此門戶斷了傳。”

    楊剛輕易不露聲色，但內(nèi)話聽起來半半落落的，此時又見周遭清凈無人，總歸要問一問聽一聽弄明白了：“什么龜蛇盤，什么又是倒卷簾？和我家祖墳有何關(guān)系？”

    “沖這酒你也得當(dāng)大官兒。”

    楊剛搖了搖頭。

    他看著徐瘋子擰開葫蘆塞兒咕咚咚喝了幾口，看著他抹著嘴頭湊到自己近前鞠了個躬，“祖墳老尚給看過，西南沖水，富貴當(dāng)不可限量……”

    既然不可限量，為何還要遷墳？楊剛琢磨了下。

    他看著徐瘋子的酒糟鼻，呵呵笑了起來：“聽口音，這位尚師傅也是咱渭南人吧！”

    對方話里有話，他也不明著戳穿，打了個哈哈之后果見那徐瘋子往嘴里又灌了口酒，上前壓低了聲音：“老尚說風(fēng)水上管這叫父子聚麀。”

    楊剛見他眼神飄忽，回頭看了下，正看到賈新岳提熘著東西過來。

    那徐瘋子哈哈一笑：“你泄天機(jī)由我嘴，難敵夫子一條腿。”

    楊剛正暗自揣摩，對方又是深施一躬：“這番話謝你的酒，”

    突然湊到楊剛耳邊：“聚麀就是爺倆共用一個媳婦兒。”

    “嗯？”

    楊剛面色歘地冷了下來。

    他目光如炬，直視著徐瘋子：難道看出云麗和三兒……賈新岳來了，場合下楊剛不便追問，待吃食送予徐瘋子手里后、賈新岳離開，這才緩緩開口：“徐師傅真會開玩笑！哈哈，這就是你所謂的謝酒之情？”

    心道，遷墳遷墳……我和云麗這些年做的準(zhǔn)備白做了？他否定，他猶豫，他不甘心！“人的命，天注定。”

    那徐瘋子神神叨叨的，忽明忽暗的微光中，臉上說不出是詭譎還是玩味，或者幾十年如一日始終就是這幅怪模樣：“楊老大，家大人空，宅子里多留些人吧。”

    三言兩語后又灌了口酒，朝著楊剛一拱手，拉著眼鏡揚(yáng)長而去。

    “大，徐老劍客人內(nèi)？”

    書香跑出來時，是夾著六子一塊出來的，然而人他沒看到，卻只看到大爺一個人從那愣神。

    “剛走。”

    轉(zhuǎn)過身，楊剛一臉笑容地看向侄子：“你二哥開始典禮沒？”

    眼前的小伙子不正是二十多年前的自己嗎——聚麀？老子樂意聚麀！還就讓他玩我媳婦兒了，等云麗完事兒我就著手安排，繼續(xù)給他倆創(chuàng)造合房的機(jī)會。

    楊剛臉上帶笑，實則心里卻對內(nèi)兩個瘋子動起了殺念。

    “又走了？”

    楊書香嘴里嘀咕著，往胡同盡頭一陣亂踅摸，黑不隆冬哪里看得到半個人影：“我出來時還沒開始。”

    自打年前見了一次，就始終沒再見著，他還尋思著碰面之后問問徐老劍客裂縫兒的事兒呢，哪知道對方來去如風(fēng)，又沒了影兒。

    “你也去吧！”

    一推六子，把他搡到了一邊。

    這么多年的備戰(zhàn)苦心經(jīng)營，楊剛在體會到那種靈魂深處被撞擊、被震撼、被攪動的感覺后，他早就把它融為一體，當(dāng)成了自己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太迷戀那種生活了，他不想失去自己雙手創(chuàng)造出來的這一切，他告訴自己——失去它就等于失去生活、就等于失去樂趣、就等于自掘墳?zāi)埂艞壘偷扔谑ピ汽愂ヒ磺小⒎艞壘偷扔跊]了自我——想亂我心，找死！“差不多該開始了！”

    楊剛拍著侄兒的嵴背，又看了看一旁的六子，擺起手來：“回去吧！”

    心里卻琢磨起來。

    爸說得沒錯，我就不應(yīng)該追出來問這個事兒！腦海中閃現(xiàn)著年輕時的死生鏡頭，他告訴自己：老子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什么場面沒見過？當(dāng)初讓人拿搶頂著腦門都安然無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