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撿到一個失憶的男人(劇情)
“哎喲李哥您來了呀,小梅早等老半天啦——” 小巷深處的按摩店門前,花枝招展的mama桑熱情地迎來了幾位西裝革履的胖老頭。待客人進屋后,她嫌棄地瞪了蹲在一旁的寧子安一眼,留下一屁股香水味,甩上門進屋了。 滾動的燈牌把寧子安照成了桃紅色。他吸完了最后一口煙,摁在腳邊掐滅,心想別說他占著茅坑不拉屎,自己怎么著也算是個顧客啊,前一陣不也天天在點小妹來的嘛,除了特殊服務幾乎都做過了一遍,理療按摩采耳,小費也沒少給,現在脫衣服時背后的兩排火罐印都隱隱作痛,實在受不起再多項目了。 而且他已經心有所屬,真不是小妹們謠傳的那樣不舉。 媽的,老子(被cao)一夜六次郎,說出來嚇死你們! 何況,不就是等個人而已。 “BLACK”在B城的事務所就藏在這家按摩店樓上,算好時間,他們的會議差不多該結束了。 一行人陸續從按摩店的樓梯上走下來,照舊,沒看到黎野的影子。 寧子安賤著臉皮笑嘻嘻靠上前去,按慣例表示他今天也沒偷聽,也并不想跳槽,挨個搭話,得到的答復跟之前一樣:今天也沒有黎野的消息,黎野失蹤了,黎野人間蒸發了。 還有孟羽也是。 大家都不喜歡去搭理一個醉鬼,把寧子安當成了傻逼,說說笑笑地消失在街頭巷尾。 手邊的酒瓶只剩下了一半,他仰起頭又悶飲了一口,辣的直流眼淚。 就這么左手拎著瓶白蘭地,右手又點燃一根煙,夜色中最孤獨的人一路向著江邊的別墅區走去。 原來B城有這么大,以前開車時還沒覺得這么大。 大到兩千多萬人口,花了三個月也沒找到半點蛛絲馬跡。 他神經兮兮的,碰見個子高些的路人都要快走兩步盯著人家的臉看上半天,上個禮拜還被個江湖大哥揍了一頓。 好不容易翻墻進入了別墅院內,暈乎乎地看著漆黑的窗子,明知道沒有人還翻陽臺進去尋了一圈,意料之中的,室內死寂沉沉。 從陽臺跳下來的時候他整個人砸到了臺階上,愣是沒忍住,一嗓子嚎了出來。對著房檐下的攝像頭豎了個中指,他撿起地上的瓶子,發現酒灑了一小半,光剩了個底,還能咂摸兩口。 *** 江邊,冷風颼颼。 寧子安暈頭轉向,頭昏目眩,學齡前兒童似的掰著手指頭數數:他所知道的、孟羽在B城的三套房產都去過了;這人以前玩過的摩托車隊的朋友也問候過了;就連B城經常來往走私槍火的地頭蛇也沒能逃過本醉鬼的連番sao擾,可怎么就是沒有消息啊?還應該去哪里? 醉意也擋不住心中的痛楚。 他突然覺得,關乎于孟羽的一切,都是跟蔣煜旁敲側擊聽來的,他還是不夠了解孟羽,可惜這人都不給他一個親口去問的機會,沒能親口告訴過他。 就錯過錯過錯過,一直錯過、誤會。 但是沒關系,孟羽肯定沒死,不然黎野不會也一直不露面。 他們兩個……會不會找到一個與世隔絕的天外之地隱居江湖了??GOD跟BLACK為什么沒有動靜,就這么放著他倆做一對逃命鴛鴛? 寧子安臥著酒瓶,平躺在公共長椅上,隨手拿起一旁的報紙蓋住肚子,活脫脫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 就是不想回家,是因為他只要在外面多晃悠一秒,就會多一分找到人的幾率。 而且回家以后,兩人相處過的那些片段都歷歷在目,現在回想起來,只覺得那時候好值得回味啊,怎么沒有珍惜呢。 他用胳膊搭在眼睛上,吐字不清地自言自語: “……你說你混不混蛋,有沒有常識?求婚最起碼得跪下來啊……在我清醒的時候。” “……你當初說帶我回去那片海,還算數么?” “……我原諒你了,你可別他媽再折騰我了。” “要死了……累。” “是我錯行了吧?我不作了。” “……想吃你做的超級無敵霹靂黃金蛋炒飯。” “想跟你zuoai。” “……” *** 小孩上學時嘰嘰喳喳的聲音特別煩,晨練的大爺大媽耍太極還要自帶音響。 寧子安罵罵咧咧地睜開了眼睛,醒來發現自己都睡地上了。手機就在一旁扔著,不得不說富人區的素質真值得表揚,這都沒人拿。 就著癱在地上的姿勢開始扒弄手機,無視了十幾個坤哥的未接來電,點開了一條新收的短信,是個地址。 哈哈,這年頭誰還用短信啊。 ……短信? 寧子安立馬清醒,“蹭”地一下坐了起來,沖出小區打了輛車就走,拿出那條地址就給師傅看,雖然發來信息的人根本認識,但他直覺一定跟孟羽有關。 路上堵車,原本把他急的火燒火燎,激動到不行,心中是按耐不住的希望與雀躍,可堵著堵著,他就逐漸冷靜了下來,轉而有些緊張與焦慮——他們如果真的可以見面了,那第一句話要先說什么? 而且自己剛在江邊吹了一晚上冷風,現在灰頭土臉的,牙都沒刷,會不會有口氣?衣服都臟了,全是泥巴,還是先回家換一套衣服比較好? 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什么樣子孟羽沒見過,盡尋思沒用的。 *** 上午九點,寧子安又捋了捋皺成麻花的衛衣,撫平腦子上的一抹呆毛,瞪著掛滿紅血絲的瞳孔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老舊式筒子樓——這里太破了,破到鼻腔里全是下水道發霉的腐味,破到頭頂上懸掛的晾衣架跟花瓶好像隨時都可能掉下來,破到腳下的水泥地上灑買了泔水,破到周星馳能借這里再拍幾部。 黎野被寧子安從大爺的象棋局里拎了出來,快十一月的天氣,他忽然只穿了件跨欄背心,手里捧著一碗打鹵面,站在三無小診所門口“哧溜哧溜”吃的正歡,跟一年沒吃過飽飯似的,自己都塞噎了也沒忘給他的難兄難弟——雜貨店養的叛變大金毛兩塊蝦仁。 “你怎么來啦?” 寧子安也不知道開這狗是他什么時候領來的,還有點納悶,不過并沒著急問,疑惑地說道:“不是你叫我來的?” 黎野臉色微變,頓了一下回答:“不是我……那還有誰呢?嘿嘿。” “甭跟我廢話了,人呢?你把他藏哪了?” “別急嘛,我先問你一個問題,你知道最近兩年,自己都在為誰賣命嗎?” 寧子安一愣,說當然是“GOD”,對方卻否決了他。 原來,從前年開始,“GOD”的幕后勢力早就被架空,這個組織是三十年前“Q先生”跟一位老友攜手創辦的,“Q先生”已經被害,另一位BOSS就是前半年孟羽在騰飛花園的空中晚宴擊中的、名叫羅德的老大爺。 黎野說,下手的那一晚,是他透露的“BLACK”的行蹤,孟羽根據他提供的情報做掉了埋伏在暗中的“BLACK”埋伏在暗中偽裝成的外賣員,竊走他們的槍支,然后殺死了計劃中有人買兇殺人的霍恩,再順便狙擊了一下十年前覬覦寧子安的東南亞大銷贓戶歐陽盛,最后一發子彈給了自己的終極上級——羅德。 而從查到“GOD”的全部資料,到成功策劃謀殺老板,都歸功于四個人:孟羽,黎野,蔣煜,楚源遠。 連楚源遠跟蔣煜都在瞞著他,寧子安也是醉了。 怪不得“GOD”的大BOSS在音頻會議時總搞人格分裂,竟然真的是有好幾個人呢。 黎野道:“雖然我們已經掌控了組織,但這并不代表沒有了危險。他總是對埋在我們肋骨下的跟蹤器不放心,因為那玩意隨時都有爆炸的危險。” 寧子安一時語塞。 黎野接著道:“BLACK有最好的國際醫學術士,但也不保證在拆除的時候會發生什么意外——但是他不想在帶你逃走的時候身子里還藏著這么個臟東西,他說自由就應該是干干凈凈的。” “嗯……” “然后他就自告奮勇去做手術了啊,冒著隨時都可能被炸碎的風險。都沒有告訴你吧?跟蹤器連著我們的心臟最密集的血管,雖然已經從他肋骨下被完全取出,但還留下了一個小零件,不知道對身體有沒有害,所以他還沒決定好要不要你去做……你跟他上過那么多次床,都沒注意到嗎?就在肋骨下面……哦,也是,那只是個微創傷口,更何況他身上疤痕還那么多……” 寧子安抓住自己胸前的布料,那里痛如刀絞,氣都喘不順,臉上有guntang的液體滑落。 黎野吃完了最后一口面條,給大金毛綁上了遛狗繩,繩頭遞給寧子安:“哈哈哈,你帶他去溜達溜達,撒潑尿。” 縱使心急如焚,寧子安卻沒有拒絕。 他平復不下心臟劇烈的跳動,一霎那百感交集,愧疚得快要暈死過去。 大金毛也認識寧子安,甩著沾滿口水的舌頭屁顛屁顛跟他撒嬌,扭著屁股在他腿邊一圈圈地轉。 寧子安沒有什么力氣了,拉著它任由它隨便走,簡直可以稱為是狗在溜人。 這只賤狗一泡尿還要分好幾波撒,倒處留情,網越撒越遠,寧子安面無表情,眼神空洞,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被牽著走了多久。 漸漸地,一人一狗來到了一片施工工地。 鋼筋互相擊打的“鐺鐺”聲回蕩在大腦中,寧子安聽得有些惡心,想吐。 高處,起重機嗡嗡運作著,時不時傳來兩聲工頭的吆喝。 他握緊了栓狗繩,說:“前面走不了了,快回去!” 大金毛不聽話,毛乎乎的大腦袋貼著地面就在人家的防護鐵片墻下邊聞個不停,邊嗅邊頂。 那藍色的圍邊硬生生叫它給頂出了條裂縫,半個人寬,說啥就要往里進。 直到半個狗身都卡了進去,寧子安再往出拽都有點費勁兒。 他蹲下來抱住大金毛的屁股,施力往外拖,手里的繩結沒抓穩,誰能想到這賤狗看似笨重卻該死的敏捷,“嗖”地一下就躥進了工地里,向遠處跑去。 寧子安瞅著直上火,連忙也鉆了進去撒歡兒追趕,中途還被一袋子鋼筋混凝土絆倒一下,他氣的不行,cao起一旁的鐵鍬就緊跟上去,心想今兒個自己要是不揍這條死狗一頓他就不姓寧! 前方就是主要施工區了,一群工人來來往往,穿梭在鋼架跟沙堆中間,頭頂上紅紅黃黃的安全帽左右晃動著,正是工作時間。 寧子安氣喘如牛,正四處尋覓著大金毛的蹤影,就看那條賤狗“汪汪”叫了兩聲,沖著一個高個子民工沖去。 當看到那人的身影以后,他整個人都癡呆了。 鏟子掉在沙地中砸出悶響,他鞋子里灌滿了黃沙,深一腳淺一腳的,又向前走了兩步。 灰塵被風吹進眼睛里,他雙眼眨個不停,這已經影響到了他的視線,便伸出臟手來揉,越揉越濕潤。 不會看錯的,再過上一萬年也不會看錯。 ——孟羽摘下紅色小頭盔擦了擦汗,俯下身子摸了摸金毛綿軟的肚皮,又慢條斯理地從灰了吧唧的臟夾克里拿出半根火腿腸喂給狗狗。 但也只是陪它玩了一分鐘就站了起來,重新戴上白手套,推著手推車,走向磚堆,一塊一塊往小車里壘起了磚塊,呼哧呼哧,干得老認真、老賣力了! 寧子安看了一會,啞口無言,完全不明白這是怎么一碼子事。 孟羽這是看破紅塵……想體會基層人民的艱辛了嗎? 趁著寧子安發呆的功夫,他已經送了一個來回,還要接著搬。轉身時工作服背后那熒光色的“安全+第一”閃瞎了寧子安的雙眼,實在不明白黎野是怎么養活他的?!怎么窮到了來工地搬磚?? “孟羽……” 他輕聲念叨這,飛奔而去,一把扯住男人的手臂,使對方抬起頭來。 孟羽放開手里的推車握把,剛一回頭就被不輕不重地摑了一巴掌,然后扇他的人一把撲進了自己的懷里,抱得緊緊的,好像還在粗喘,卻勒得他上不來氣。他莫名其妙,皺著眉頭把人給扳開了,可緊接著眼睛就亮了一下——這人長得真好看,是他生活在世界上的三個月間見到過最好看的人了,就是喜歡隨便亂打人。 寧子安還沒反應過來,被隔出了距離,紅著眼框深深地注視著眼前的男人——是孟羽沒錯,曬黑了一些,頭發也剪短了,漏出深邃俊朗的五官,眉尾添了道短短的新疤,還未完全愈合,不過這樣的傷加在濃顏系帥哥臉上,居然多了絲性感的野氣。 心疼,這傷口要是再往下延伸幾寸,直逼太陽xue。 果然,放著最心愛的男人獨自流離失所,任誰都不會原諒自己。 寧子安就這么看著對方,等待著下文。可他都看到他了,一點都不激動是為什么? 他心中思念急切,捧住孟羽的手臂就要看看還有哪處有傷,卻被對方死死按住了肩膀推開了。 男人冷漠地問:“你是哪位?” “……”寧子安再一次驚呆了。 包工頭走了過來,cao著一個耙子就擋在了兩人中間:“嘛呢嘛呢?這里是工地,閑雜人等不得入內!你!對就你,你哪來的?趕緊出去!擱我這兒還敢打人……他媽的皮癢癢了吧……” 寧子安隨手摸出錢包抽出幾張鈔票甩到包工頭身上,世界就立馬安靜了下來。 “你不認識我了?”他問。 “不認識。”孟羽說道。 “你這是……失憶了?” “不知道。” “你還記得些什么?” “都不記得。” 寧子安瞬間委屈極了,用幾秒鐘的時間想了想孟羽是不是在騙他,估計等著他找過來看他急得團團轉,可這根本沒必要啊,他要是真的一輩子找不過來就在這搬一輩子磚嗎?而且還要吃這么多苦,演的也太真了吧?? 孟羽說:“我要去搬磚了。” 寧子安真的無語,挺好,事業心蠻重。 可他不想在這里談太多話,說著就又去拉孟羽的胳膊:“你快點跟我回去!” 男人搖了搖頭,力道大道怎么拽胳膊也紋絲不動:“我不能跟你走。” 寧子安開始有些焦躁了:“不走還在這做什么?!” “我要賺錢。” 賺錢?!你知不知道你在這里干一百年都買不了你家里的一個廁所!! 他深吐了一口氣:“你先跟我走,要多少錢我給你,然后跟你解釋明白……” 孟羽依舊搖頭:“我不要你的錢。” “你怎么變得這么……”這么艮呢?!像塊硬掉的臭口香糖一樣,嚼都嚼不爛。 兩人就這么你拉我扯,孟羽宛若一根定海神針,怎么拽都拽不走,面無表情卻倔強地盯著寧子安看,漆黑的瞳孔反射著寧子安焦急的面容。 他想著孟羽一定是舊傷未愈,腦子被摔壞了,就剛剛那三無小診所能治個狗屁的失憶啊,得趕緊帶人去大醫院復查一下。 可就在這時,一輛小貨車嗚嗚嗚地駛入了工地,孟羽最先注意到了:“抱歉,十一點了,開飯了!”說著就毫不留情地甩開了寧子安的手,一溜煙跑沒了影,跟著其他民工排隊領盒飯去了。 寧子安再一次受到了驚嚇,目瞪口呆地看著孟羽蹲在小貨車前吃起了盒飯,也不跟別人說話,夾到rou菜就給大金毛兩口。 心里說不清是什么滋味,又氣又好笑,黎野是把你家產都給強占了嗎你要吃這么多苦? 他就這么坐在了一旁,在烈日下默默地欣賞起來了男人吃完飯回到原地搬磚的樣子。 雖然照舊頂著一張撲克臉,可看起來好像挺開心的,干活十分努力。 算了,能看到他已經是老天爺法外開恩了,他沒事就好,想干什么都可以,寧子安想,他干什么他都可以陪著他。 打了個哈欠,日落西山。 一天的搬磚生活結束,孟羽體格好,人高馬大,雖然寧子安耽誤了他半晌還是沒影響他成為本日業績第一名,一天竟搬了五十幾個來回,一車十元,到工頭那領了將近六百塊錢! 還行,真沒少掙。 男人專注地數著手機破破爛爛花花綠綠地鈔票,小心翼翼地塞在破夾克內側的口袋里,還踏實地拍了拍。 一抬頭,又看見了寧子安,那眼神好像是問“你怎么還沒走”。 寧子安跟著他一路走著,好奇他怎么樣回家,該回哪去。 “唉……你要去哪?……我送你吧!”雖然沒開車來,但他可以打車啊! 孟羽在前面頭也不回地:“不用。” 他走到工地最里頭的一根電線桿子下,從口袋里摸出一只小小的鑰匙,低頭一頓忙活開鎖,站起來的時候腰板筆直,神氣地跨上了——電線桿下停著的一輛電瓶車。 寧子安:“……” 大哥,你的杜卡迪大魔鬼呢? 他見人正在倒退掉頭,馬上就要沖出去了,趕緊叫住:“喂!所以你到底要去哪啊?” 孟羽斟酌了一下,本想說“不關你事”,話到嘴邊卻變成了:“醫院。” 寧子安當下便捂住了肚子:“哎喲!你去得正好,我這剛好犯病……你能捎上我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