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欲跟著唐澤和彥在水波瀲滟的街道上走了一段距離，吸引了不少行人的目光，無數腌臜污穢的欲念直奔秦欲而來，恨不得在大街之上，就將他剝皮拆骨，吞食入腹。

    就在秦欲要被這些滔天欲念熏暈的檔口，走在前頭的唐澤和彥拐了個彎，帶著秦欲進了一家茶室坐下了。

    “也就是你，”秦欲剛坐下，就脫下了鞋子，并攏兩條長腿，斜斜地靠在椅邊，隨口抱怨著，“但凡換個人，也知道叫輛車來接我。”

    唐澤和彥面容淡漠地叫了兩杯茶，半點沒有回話的意思。

    秦欲本就不是真的累了，只是隨口發泄一下被他帶著走了一路的怨念，因此只是聳了聳肩，回歸了正題：“有什么事情不能遠程溝通，非得我來一趟？”

    “我跟人打了個賭。”唐澤和彥言簡意賅地發布任務：“需要你幫我贏。”

    秦欲聞言，雙眼發亮地舔了舔殷紅的唇：“……你竟也會跟人打賭了么？”

    唐澤和彥只是道：“少廢話，開價吧。”

    “哦呀哦呀，不要心急嘛。”秦欲見狀，露出一個興味盎然的笑容，蕾絲軟扇被撐開，擋在臉前：“你知道的，我接的委托，可都是有條件的。要是對手太無趣，太乏味……我可是——沒什么興趣啊。”

    “是我選的對手，就沒有乏味的道理。”唐澤和彥淡淡道，半點信息不肯透露。

    “嗯哼——”秦欲一手托著下巴，一手玩弄著自己垂到胸口的酒紅色長發，同時漫不經心地打量著唐澤和彥的撲克臉，“我倒不是信不過名滿星際的人匠先生，只是，對于我們情報工作者來說，若是連對手的基本信息都不知道，便接下任務……無論從什么角度出發，都是不敬業的表現呢。”

    “——簽了合同，就會給你信息。”

    唐澤和彥說著這話，在心底冷哼一聲。他絲毫不怕秦欲嫌楚尋無聊，只是擔心楚尋太對秦欲胃口，兩個王八蛋一拍即合，直接導致秦欲變成楚尋那邊的幫手，而他則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哼——”秦欲一邊發出意味不明的鼻音，一邊注視著對面的唐澤和彥……或者說，是注視著唐澤和彥背后，那不斷翻涌的欲望之云。

    那升騰變換，粘稠綿密的深藍之中，總有若有似無的紫色閃現。尤其……是在他提到“對手”二字的時候。

    秦欲眸光變換，最終，在臉上凝成一個溫和的笑容：“——這樣吧，你讓我考慮一下。”

    “三個標準時之內，”唐澤和彥打開終端，調出時間顯示，“——我要一個肯定的答復。”

    與此同時，開拓星城內的一間頂級包廂之中，楚尋正與趙乾陽相對而坐，拿著筷子，大快朵頤。

    相似的場景，相似的菜色，此刻的楚尋心無旁騖，吃得開懷，趙乾陽卻只是心中戚戚，食不知味。

    待到酒足飯飽之后，楚尋心滿意足地放下筷子，發自內心地感慨：“乾哥這里的伙食，還是這么好吃。”

    他隨口說的一句話，聽在趙乾陽耳中，卻覺得是在嘲諷自己當時的不自量力。

    趙乾陽壓下心頭焦躁不安的情緒，竭力維持著表面上的親切熱絡，點點頭道：“阿尋滿意，就是最好的了。”

    “滿意，當然滿意。”楚尋看著趙乾陽，笑瞇瞇地擦了擦嘴，“乾哥百忙之中，還撥冗與我相見，這還能有什么不滿意的？”

    趙乾陽陪著笑，等待楚尋的下文。

    楚尋見他這幅謹言慎行，生怕多說多錯的樣子，故意嘆了口氣，哀怨道：“乾哥，以我倆的關系，何必表現得如此生分呢？”

    “——阿尋說笑了。”趙乾陽被他盯著，整個人緊張起來，他調整著僵硬的面部肌rou，硬著頭皮擠出一個跟‘輕松’毫不相關的笑容，“我連親近阿尋都來不及，怎么會生分呢……”

    “——我就知道，乾哥是念舊情的人。”楚尋一臉動容，直接搬著椅子就坐到了趙乾陽的身邊，握住趙乾陽的手放在胸口，開始編瞎話：“所以不管他們怎么勸我，說我不該來，我都堅信著，乾哥不會忘記我，不會忘記我們之間的情誼——”

    被他如此靠近，又肌膚相親，趙乾陽整個人都緊張得手心冒汗，頭皮發麻，往日里精明干練的頭腦，被攪得像是一團漿糊，連個囫圇話都說不全了：“乾哥當然——不會忘——你說——是誰說、他們勸你什么了？”

    “啊？你說誰？”楚尋眨巴了兩下，一點把瞎話編全的意思都沒有，直接就跳到了下一個話題：“誒，乾哥。你說咱們都這么熟的關系了，那W－rq055的事兒……不用兄弟再多說什么了吧？”

    鯨星上著名三大景點之一，能夠眺望跨海大橋的山麓觀景臺。

    這向來是情侶們的觀景勝地，遇上有聲光表演的日子，更是人山人海。

    秦欲夾著一支煙，漫無目的地走到了這里。

    他穿著華貴不凡的衣物，以娉娉婷婷的身姿，一個人，走在成群結隊的情侶之中。

    格外惹眼。

    不時有男女朝他投來打量的視線，不同的是，男性的視線里盡是著迷與向往，而女性的視線中則充斥著防備與審視。

    秦欲吸了口煙，張開嘴，讓煙霧自然地逸散出去。

    ——呵。人類。

    他一步步地走。

    隨著他的行走，在一個常人無法看見的視域之中，沾染了不同顏色的迷蒙云霧從每個人的身后流淌出來，不斷被他所牽引，所吸收。

    秦欲的欲，是欲望的欲。

    他能看見欲望，也能從別人對他的欲望之中吸取力量，從而更好地攪動他人的欲念之云，達到增強自身的目的。

    他是引導者。

    但是一種極為特殊的引導者。

    對于那些非覺醒者來說，要區分他們與普通的引導者會有些困難，但在覺醒者內部，有一個專屬于他們的稱呼——

    同調者（Coordinator）。

    當楚尋吃飽喝足、晃晃悠悠地來到山麓觀景臺時，看到的就是秦欲正游走在人群之中，以某種他所不能直接理解的方式吸收力量的場景。

    ——是，他雖然看不見秦欲所能看見的欲望之云，但同為引導者，那種精神力量被牽引和拉扯的感覺，他還是不陌生的。

    哪怕這種拉力很微弱，微弱到像是從人的頭頂，摘下落在上頭的一片樹葉一般。

    他也仍感覺到了。

    于是他謹慎地觀察了一下其他人的狀態，模擬著類似的感覺，送了一絲絲帶著欲望的精神力過去，若無其事地混入人群之中，從位于力量正中心的秦欲身后走過。

    ——他到這里是有自己的目的的，拓展交際圈什么的，真是半點興趣都沒有。

    秦欲靜靜地靠在觀景臺的欄桿邊，眺望著遠處燈火通明、川流不息的跨海大橋。

    香煙早已燃完了，剩個煙屁股，被他夾在手里。

    他也不知道自己來這里做什么。

    只是，每到一個星球，他總是習慣性地先去到人多的地方，切實地感受一下這個星球之上的人們……最真實的欲望。

    手上的終端震動著，發出距離唐澤和彥給出的時限還剩下三十個標準分的提示。

    秦欲垂下眼瞼。

    他該走了。

    秦欲攏了攏外套，走上了離開景區的路。

    兩名賊眉鼠眼的男性互看了一眼，鬼鬼祟祟地跟上。

    秦欲再熟悉不過這種被欲望所鎖定的感覺，嘆了口氣，走上了一條昏暗的林間小路。

    尾隨其后的男人們興奮地對視一眼，摩拳擦掌地跟在后頭，準備大干一場。

    這是一條人跡罕至的小路，從路邊的提示來看，應該是維修人員修理維護通訊設備的過程中踩踏出來的。

    眼看著都能看見盡頭的通訊塔了，后頭跟著的兩個人還是猶猶豫豫，不敢上前，秦欲在心里翻了個白眼，極其夸張地“哎呀”一聲，摔倒在地。

    摔倒的“少女”眉頭緊蹙地癱坐在地，雪白纖細的玉足從絲質長裙里伸出來，好似白瓷一般反射著瑩潤的光，昂貴的長裙和外套都被泥水弄得一塌糊涂。

    好一副落難美人的標準圖景，兩個有賊心沒賊膽的家伙對視了一眼，爭先恐后地沖了上去，連聲問：“——你還好嗎？”

    “你、你們是誰——”面對突然殺出的兩人，秦欲拿出影帝般的演技，表現出了適當的驚慌，“你們從哪里出來的？你們該不會是——一直跟著我吧？”

    兩人遲疑了。

    秦欲見狀，不知從哪里掏出了一瓶防狼噴霧，愈發驚恐地：“——你們、你們不要看沒人就亂來！我、我有武器，你們不要過來——”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瘦高個有些猶豫：“哥，要不……算了吧？”

    “算了什么！你沒看出來嗎？她就是虛張聲勢而已！”矮胖個哼了一聲，不屑道：“你要是沒這個膽，就滾！我告訴你，這種極品，可不是一般能碰得到的！”

    “——那你也不想想，為什么今天就能碰上了？”一個無奈的聲音，從通訊塔的方向響起。

    在場的三人都是一愣，齊齊朝那邊看去。

    楚尋一臉無語地從通訊塔走出來，極其直白地朝兩個男人喊話：“——趁我現在心情還不錯，趕緊滾吧。”

    “你TM是什么東西？！”在獵物面前被挫傷了男人的臉面，矮胖哥的男人惱羞成怒，從褲兜里拿出一把合金軍刀：“——用得你來管老子的閑事？！”

    而此時的秦欲，只是愣愣地看著突然冒出來的楚尋，一臉難以置信的模樣。

    “抱歉，打攪了你的興致。”楚尋誠懇地對秦欲道了聲歉，解釋道：“但我在這里有點事要辦，如果他們死在這里的話，會讓我很麻煩——”

    “你他媽在胡說些什么呢？！”矮胖個的男人被徹底激怒，拿著刀就要向楚尋撲來。

    但他的動作在下一秒就停住了。

    以一種極其詭異的方式，硬生生地，停在了半途中。

    這個上一秒還喊打喊殺的男人，在下一刻，露出了一副極其厭倦的表情，將小刀收了起來，病怏怏地朝著來時的方向走去。

    瘦高個的男人看著這突兀的轉變，仿佛明白過來什么，驚叫了一聲“覺醒——”，但話沒說完，也變成了一副極其厭倦的表情，跟隨矮胖個的男人，走向了來時的方向。

    楚尋沒料到秦欲會出手解決，決定接受對方釋放出的善意，走過去準備拉秦欲：“突然打擾，還望不要見怪。”

    在接觸到楚尋的手的那一剎那，秦欲整個人都抖了一下，春情蕩漾地喘了一聲，并道：“不，是我打擾了。”

    那不受控制的饑渴模樣，就算是處男也能知道：這人發情了。

    楚尋臉上的笑容登時古怪起來，某種根植在本性里的惡劣因子發作。

    在拉著秦欲的同時，他抬起一腳，正中秦欲的胸口，興致盎然地發問。

    “——活的變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