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打賭
當那團粉光暴露在楚尋的視野中時,四周的幻象頃刻湮滅,純黑的空間中不存在上下左右的概念,只有純粹的寂靜與虛無。 楚尋cao作著精神力深入探索著粉光的內部構成,好像是在尋找著什么。 被抓住的粉光在楚尋的掌控之中明滅不定地閃爍著,不時有微光逸散出去,但總會被楚尋的精神力輕易地抓回來,湊成一個完整的光團。 短暫的博弈之后,小楚尋的身影再次在楚尋的眼前出現,卻不再淡然,而是滿臉的困惑。 “你在做什么?” “嗯……研究一下蜃族控制幻象的生理機制,并考慮如何用程序替代?!背な痔拱?,“順帶著研究一下星球能源如何被蜃族的生命形式所控制。” 他這話幾乎就是赤裸裸地在說:他認為沒有保留蜃族本體意識的必要,正在通過研究蜃族本體的構成,尋找一個可替代的解決方案。 “你不能這么做——”本以為最差不過是被楚尋馴服的蜃族,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脅,在生物的求生本能之下,它甚至開始利用起那些曾經的居民留下的知識,試圖跟楚尋講道理:“我們的生命形態與你們不同,物質層面的構成并不是我們的全部——” 他話音未落,小楚尋的形象便一陣躍動,他的嘴突然“平移”到了他的額頭上,原本是嘴的地方變成了一片光滑的皮膚,那違背常理的畫面在驚悚之余,又透著些許滑稽。 楚尋又拿出了那種“這道題好難啊”的語氣:“比我想的要難多了。” 若說之前只是擔憂,現在的蜃族就是驚懼了。 盡管楚尋的做法只是相當于在生成的幻覺之中調換了幾個參數,但蜃族生成幻象的能力可不是寫在終端里的程序,這種“通過蜃族的精神體篡改生成出的幻象”的事,在蜃族漫長的歷史之中根本聞所未聞。 “我很聽話,可以幫你管理這個星球,做你需要我做的任何事——”受到了驚嚇的蜃族在這個時刻無師自通地學會了討好和諂媚,并恢復了嘴的位置。 “謝謝。”楚尋極有禮貌地道了謝。 蜃族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作為一個理應沒有人類情緒的蜃族,在經歷了這么跌宕起伏的一天之后,它居然連“如釋重負”這么微妙的感受都學會了,不得不說生物在面臨危機之時的學習能力是真的非常強大。 但楚尋的精神觸須仍然抵著蜃族那發著粉光的精神體。 意識到了危機的蜃族趕忙敞開了自己的精神核心,讓楚尋在他的意識之中烙下印記。 楚尋毫不留情地烙下了自己的精神印記,想了想,又扔了一點從素練那搜刮來的依戀情緒進去。 他倒不是有什么cao遍星空異族的雄心壯志,純粹是好奇人類的情緒能否作用于蜃族的精神世界。 從未被人類標記過的蜃族對于被馴服本就很陌生,是以沒有察覺到這個人類無聊之下夾帶的私貨,只是覺得自己與這個人類之間的關系頓時親近了起來,甚至有種想在這個人類懷里打個滾的欲望。 這就是被馴服的感覺嗎? ……似乎也沒有它所想象的那么糟糕啊。 一根筋的蜃族將所思所想付諸到了幻覺的行動之中,于是小楚尋愣愣地靠近了楚尋,并一把抱住了他。 楚尋不太喜歡看到這個小號的自己,因為總感覺這個形象在不停地提醒著自己在rou體上無比孱弱的事實。 于是他將小楚尋推遠了些,直白地問道:“能換個形象嗎?” 蜃族二話不說就換成了楚尋在空間里給自己捏的趙乾陽的模樣:“這樣可以嗎?” 楚尋笑了下,觸須探入蜃族的精神體,模糊了幻象中“趙乾陽”的種種特征,并將對方捏成了7、8歲的模樣。 于是頂著一頭粉色齊耳短發的清秀少年出爐,蜃族一邊觀察著自己的新形象,一邊驚嘆于楚尋的幻象掌控技巧居然又純熟了不少。 楚尋:……他其實是想捏個女孩子的。 但他本來對蜃族的形象也沒有多么在意,只是為了能與自己認識的人區分開來,才做了這番調整。 于是他徹底收回了對蜃族的控制,并下達了在收服蜃族后的第一個命令:讓他以及與他一同穿過藍色光圈的同伴先行離開幻境,等他們離開這顆星球之后,再斷開與其他人的精神連接。 盡管并不是那么愿意與楚尋分別,但蜃族還是忠誠地執行了他的命令,將楚尋送出了這個與他的本源相聯系的幻象空間。 幾乎是楚尋蘇醒的同時,司律愷也從幻象中清醒了過來,在短暫的困惑之后,便在巨鳥的爪中不斷掙扎撕嚎起來。 再接著,原本朝前飛的大鳥似乎是聽到了某種召喚,轉了一個接近一百八十度的角度,向著來時的方向飛去。 楚尋將自己的五感輸入端都調整回接收幻象的狀態,蜃族的幻象便漂浮在了他的面前。 半透明的粉毛少年迫不及待地降落在了他的身邊,朝他邀功:“我已經通知了那個會變形的家伙,讓他過來與你匯合?!?/br> 楚尋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你要一直跟著我嗎?” “雖然我很想,”少年的神情有些沮喪,“但我的幻象無法作用于這個星球之外的個體——準確來說的話,超出你們所稱的大氣層的范圍,就無法產生效果了?!?/br> “我還會回來的?!背げ蛔咝牡仉S口道:“到了那個時候,恐怕你就不得不跟我一起離開了?!?/br> 他對蜃族這種奇妙的生命體很有興趣,在研究了蜃族精神層面的構造之后,更是有了一個大膽的構想。 只是現在,他必須先回一趟鯨星,找趙公子討些債務,才好執行自己的計劃。 粉毛少年雖然并不知道楚尋在打算什么,但還是被他話中所暗示的未來所打動了,高興地在空中圍著楚尋轉起了圈圈。 約莫四個標準分后,楚尋與唐澤和彥順利碰上了面。 在兩人碰面的時候,唐澤和彥身后還跟著一只大鳥,兩只巨大的腳爪分別抓著兩個失去了意識的人——分別是楚云軒和祝南風。 楚尋:…… 唐澤和彥也看見了飛在空中的粉色半透明少年,但他已經與對方有過溝通,是以并不意外,只是扇動著翅膀,降落在了巨鳥的背上。 “你抓他們干嘛?”楚尋看著他身后昏睡的人,表達出自己的困惑。 唐澤和彥:“醒來的時候看見他們還在昏迷,就隨手帶上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云淡風輕,就像是在餐廳點菜的時候隨口多點了一份開胃菜一樣自然。 楚尋想了想,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張畫著笑臉的白色卡片,用精神力觸須送到了楚云軒的手中讓其攥緊,然后示意唐澤和彥:“放了吧。” 楚云軒沒有第一時間遵照他的指令:“買他們性命的人不少?!?/br> “買你性命的更多?!背ぬ裘迹澳慵热桓遥偷冒次业姆绞絹怼!?/br> 他這話說得霸道,不禁令同樣霸道慣了的唐澤和彥感到了些許的不適。 但后者并沒有表露出來,只是用猩紅的瞳掃過了少年的明麗的面容和單薄的身體,沉默地將兩人放回了地面,并驅散了身后的巨鳥。 因為踮腳去拍男人的肩會顯得弱了氣勢,楚尋便用精神力化成了一只半透明的手拍了拍唐澤和彥的肩膀:“我們會成為一對好搭檔的。” 唐澤和彥對楚尋的說法不置可否,只是平靜地移開了視線,指向了前方的某處:“趙家給我準備的小型飛船在那個位置?!?/br> ——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克制住了自己視線中的貪欲,沒有讓眼前的少年瞧見他受到心中的嗜血欲驅使而扭曲變形的容貌和表情。 但如此劇烈的情緒起伏,又哪里瞞得住楚尋呢? 楚尋似笑非笑地瞧了唐澤和彥一眼,對這個男人滿溢出的兇猛欲念視若無睹。 他在很早之前就意識到了:只有讓自己置身于無止盡的需求與冒險之中,他才能夠擺脫那強大的精神力所帶給他的詛咒,從形而上的思考之中超脫出來,專注于當下的每一刻。 對于他而言,刺激與危險是平凡生活的解藥,全身心地投入到荒誕而無意義的旅程當中,是他在認識到了生命的荒誕和無意義之后最好的反抗。 因此他絲毫沒有打消唐澤和彥這種欲望的念頭,不僅沒有,甚至還想給他添把火。 于是他想了想:“我們打個賭吧?” 在過去三十余年的人生中,唐澤和彥是沒有與人打過賭的。 勝或死,便是他人生的全部。 “賭什么?”他饒有興趣地發問,在新奇的人生體驗之前,向來面無表情的他甚至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唇角。 “嗯……”楚尋思考片刻,“……就賭趙公子,會不會幫我圓這個謊?!?/br> 他指的是自己裝成趙乾陽的模樣耍弄了一番銀鬼的隊員,還把蜃族給拐帶跑了的事。 唐澤和彥絲毫沒有動容:“這有打賭的意義嗎?” 他見過趙乾陽,對他的實力有幾分把握,并不認為在楚尋的精神力壓迫下,趙乾陽能有反抗之力。 “我發誓,”楚尋一臉純潔地舉起了三根手指,“我絕不會用精神力影響他的任何決定?!?/br> 唐澤和彥猶豫片刻:“馴服蜃族本就代表著巨大的利益,如果你用蜃族作為交換,他幫你圓謊也不是完全不可理喻。” “——這么說吧,”楚尋眼珠一轉,“——他不僅會幫我圓謊,還會自掏腰包幫我開發這顆星球,無需任何報酬?!?/br> 馴服星空異族帶來的利益雖然大,卻也沒有大到足以讓趙乾陽這種掌控著資本的上層人物像這樣倒貼的程度。 “哦?”盡管知道楚尋敢提這個賭注,肯定是揣著底牌,但唐澤和彥還是來了興趣,“如果你輸了,我能得到什么?” “你要什么,我給什么。”楚尋十分誠懇,并滿意地察覺到唐澤和彥的呼吸瞬間變得粗重了:“——但相應的,如果你輸了的話……” 在極致的誘惑面前,唐澤和彥仍然保持了最低限度的理智:“——我想考慮一下?!?/br> “不用同等代價,”楚尋笑瞇瞇地說:“我只想做個對你來說很簡單的小實驗而已——最長一天,保證不死?!?/br> 唐澤和彥看著他那無害的笑容,便知道這實驗定然不會如他口中所說的那般簡單。 但面對如此不平等的賭約,唐澤和彥心中的天平頓時傾斜。 “我確認一點……”他不再掩飾澎湃的欲望,一雙猩紅的眼直勾勾地盯著楚尋,似乎是恨不得現在就要將他拆成最瑣碎的組成部分:“在這個過程中,我可以按照我的意志行動嗎?” “沒問題,只要你不傷到趙乾陽本人,讓他做不出決定就行。”楚尋眼也不眨地答應了下來,“但相應的,我也會用我的辦法,對他施加影響哦。” 見唐澤和彥望著自己的眼神越發熾熱,楚尋勾起嘴角,朝他伸出了手:“成交?” 男人骨節分明的大手與少年有些纖細的手掌交握在了一起,他的力道并不大,卻有一種勢在必得的力量。 “成交?!彼@樣說道,眼中是足以將楚尋焚燒殆盡的火熱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