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睡時分，這一場有逃兵的戰役才算結束，男人聞著漸漸濃郁起來的飯菜香氣，餓了已久的胃口漸漸蘇醒。

    也不知道小孩兒哪兒來的那么大執念，自己比他大那么多，自然去的比他早。更何況肚子里這個小的，生產本就不易，更何況自己是高齡初產的孕夫，對身體的傷害幾乎是不可逆的。但是也好，留下個小的以后和小孩兒作伴，也不至于一個人太過孤單。

    他是真的不知道情況是怎么漸漸變成了如今這個樣子，那人怎么就對自己已過了巔峰期，逐漸衰敗的身體這么感興趣。他有時洗臉的時候會觀察自己，白頭發越來越多了，眼角的皺紋不笑的時候也看得到，皮膚在對抗地球引力四十五年后終于開始有向下走的趨勢，沒多少肌rou，現在更是被一個大肚子破壞了全部的美感。

    哪兒來的那么大的癮呢？他揉著自己的腰想道。

    明明一開始他只是在幫助勤工儉學的小家伙而已啊。

    劉聞和張曦的初次見面是在八年前，那一年劉聞剛剛做到CTO的位置，也是那一年，張曦剛剛升入高中。

    他們是在樓下的便利店認識的。

    過了義務教育階段，什么東西都要錢。一本不厚的習題冊就要五十塊錢，這對于父母雙亡的張曦來說不可不謂是一筆巨款。他經介紹，在劉聞家樓下的便利店打工，干收銀的活兒。說是收銀，看店的成分更大。晚班，人不多，經常就是看書，寫作業。在門口“歡迎光臨”的會叫小熊的幫助下，困了還可以稍稍睡上一會兒。

    劉聞經常大半夜熬設計，累了就下來買包煙溜達溜達，這一來二去的，倆人就認識了。

    “哥，飯好了。”張曦輕輕推開門，猛地進入到黑暗環境中眼睛一時調節不過來，他四處尋摸，找尋著他哥的信號。

    “這兒呢。”劉聞的聲音從廁所里傳來。

    張曦心下了然。抬腿邁向房間里的廁所，剛進去，就看見他哥費力的往下拽著褲子。他上前去，靠近他，讓他的身體可以靠在他身上。輕輕的拉開拉鏈，把那小東西掏出來。

    男人的重量靠在他的身上，一手支著腰，享受著男孩的服務：“月份大了，總是憋不住尿。”

    “想尿你就叫我，廁所這么滑，自己再摔了怎么辦。”男孩的手輕撫那物的前端，不一會兒就聽見水聲四濺，“怎么穿這個褲子，多硬啊。”

    “唉。”男人舒服的嘆慰一聲。要是剛才一起的那些年，男人說不定還會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兩人在一起這么多年了，身上還有什么地方是彼此沒見過的呢，羞恥心也就漸漸的敗退下去。

    “一會兒有個會要開。”

    “那也就穿襯衣就行了嘛，又看不到你下半身，何苦折騰自己。”男孩抱怨，西裝褲硬邦邦的，哪兒有家居服來的舒適啊。

    “人家給我發錢的，我這成天不上班，好不容易有個會，也不能太過于敷衍對不對。”男孩一手摟著男人的腰，一手抱著男人的肚子，小心翼翼地帶著他往外走，“要養你和這個小的啊。”

    男孩扶著他在飯桌前坐下：“我不用你養，以后我養你，我馬上就畢業了。”

    “好好好，我們曦曦也可以養哥啦。”

    完全就是一副哄孩子的口氣。男孩不太開心。但是二十多年的時光差距是真切存在的，在他和他在一起的第一天他就明白，他可能是永遠也追不上他的。但那又怎樣呢？追不上就不追了，差距在就讓它在，這個人都是自己的，又害怕什么呢？

    午飯是熬得非常濃稠的小米粥。男人一看就皺了眉。男孩對他的情緒感知能力一流，眼也不抬地去廚房給他哥拿勺：“大夫說你吃這個好，養胃。”

    “成天里就是這個，說這個好也不能一直吃啊。”

    男人不想吃，連放到了手邊的勺子都不愿意拿。男孩坐過來端起碗準備喂他。

    “干嘛呀，我不想吃你還硬灌啊？”

    男孩無奈：“這哪兒就是硬灌了，你不想吃我就喂喂你嘛。”

    男人臉一紅，一個不想吃飯這么簡單的小事兒怎么被這破孩子說出來跟自己在撒嬌似的：“哪兒用的著你喂，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我自己吃。”

    說著，就要上手去奪男孩的勺子，男孩輕巧的避開：“好好好，是我愿意喂，我愿意喂你到七老八十。快吃吧不是早就餓了嗎。”

    男人別別扭扭的張嘴喝了，還故意咬著勺子不松開，自己跟那兒嘀咕：“話說的倒是好聽，誰知道到時候怎么樣。到時候我老么喀嚓眼了，皮皺的跟沙皮狗似的，牙也掉了，頭也禿了，我看你還喂不喂，你不把我扔養老院里自生自滅我就算你有良心。”

    男孩不吭聲，心里明白這是孕期的激素分泌的錯，只一勺一勺喂他喝粥。

    “看看，不說話了吧，我就知道你嫌棄我老。現在好像看著還行，等再過二十年試試？老的都快男女莫辨了你還能愛我？”

    男人越想越生氣，碗一推，抱著肚子就想走。

    男孩拽他，在那鬧別扭的老男人眼睛上親了好幾下：“瞎想什么呢，你老了我也愛你，你都沒嫌棄我年輕呢我還能嫌棄你老？”

    “你他媽說話還有邏輯嗎，哪兒還有不喜歡年輕的，你凈放屁。”

    “我，”男孩把碗端起來繼續喂他，“我就不喜歡年輕，我恨不得趕緊變老，老個二三十歲，要是誰真能讓我變老，我用什么跟他換都行。”

    男人不做聲了。好半天才憋出來一句。

    “……那是你有毛病。”

    “對，我有毛病。我是個變態，”男孩擦了擦剛才因為激動而沾染上菜汁的嘴角，“所以你要好好看著我，看我一輩子，你走了我真的就瘋了。我們一直要在一起，等我七老八十了，老么咔嚓眼了，牙也沒了頭也禿了，你就狠狠的嫌棄我。”

    男人噗嗤樂了：“我還有功夫嫌棄你？那時候我能大小便自理不讓你嫌棄就算好的了。”

    男孩抹掉他的淚花，親吻他的臉頰：“你是我的寶貝，我永遠不會嫌棄你。”

    吃過飯，男人睡得足夠多了，不想在屋里躺著了，于是在房間里慢慢的轉來轉去。男孩看他一手撐腰一手扶著肚子走得笨拙，想要上去幫忙扶著，被男人揮到了一邊。

    “去去去，就這兩步路哪兒還用的著扶著？又是喂飯又是把尿，我又不是真殘廢了。”男人說著就加快了腳步，想要表現出來一幅健康活力的樣子，但是無奈六個月的肚子實在算不上輕巧，再加上平日里壓根沒有鍛煉的習慣，強撐著快走了兩步后喘息著又漸漸地慢了下來。

    “來嘛，坐著我給你捏捏腿。”男孩最終還是如愿以償的扶到了男人。在他隱秘的心里，“扶著男人”簡直是個比親吻和愛撫來著更為親密的活動了，他病態的愛戀著男人，愛著男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愛著他這副全身心信任自己的樣子。男人的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一會兒，男人毫無防備的在他身上團著小憩，都能讓這個毛頭小子直接達到顱內高潮。

    好愛他。

    男人的腿有些浮腫，這也是無可避免的，肚子實在太沉了，壓迫著血液流淌不暢。他往男人的背后墊了個軟墊，讓他的后腰有所支撐不至于累到。

    男人雖然就只是個長得稍微好看一點的男人，男人雖然也總在說自己老了，但是在男孩的眼里他是那樣的完美而迷人。就連發梢眼角都是那樣的勾人，漂亮而不自知，美得那樣動人心魄。

    他把男人的腿放在自己膝蓋上慢慢疏通著筋絡，這是他跟醫生那里特意學回來的按摩技術。男人側臥著，舒服的發出一聲聲嘆慰，像是在陽光正好的午后，被主人用心呵護的一只灰白色的老貓。

    劉聞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過去的，醒來的時候只覺得心中一緊，自己不會錯過了視頻會吧？

    真的是年紀大了，怎么就不知不覺又睡過去了呢。

    男孩見他驚著了，連忙拍拍他的背，緩緩撫著他的胸口讓他平復自己亂了的呼吸。

    “我看著點兒呢，這才過了十來分鐘。”

    男人狠喘了幾口氣，腦袋后仰：“嚇我一跳。”

    “收拾收拾吧，也該開始準備了。”

    男孩幫男人把書房的電腦打開，把中看不中用的紅木圈椅墊上軟墊，扶著男人小心坐下，又給他的腿上鋪了一層法蘭絨的毯子。

    “這都幾月了，還要什么毯子。”男人嗔怪，但也沒有把那毯子掀開，“出去吧出去吧，沒什么事兒了。”

    男孩點點頭給他關上門。過了一會兒，似是又想起來什么，推開門問：“要上廁所嗎？”

    男人仔細感受了一下自己身體的變化：“不用，不想上。”

    見男孩出去了，他把挺直的腰放松了下來，扯了扯自己的領帶。雖然男人生子現在已經是見怪不怪，但是自己這么大歲數還有孕……這說出去也是好說不好聽的事兒。

    男人的頭發被男孩按照他孕前最喜歡的樣子仔仔細細打理過了，發蠟涂的也恰到好處，他從反光的杯壁上觀察著自己的身影，感覺自己除了肚子的隆起之外好像也并沒有什么地方長胖，這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或許等有空了把頭發全部染黑了也不錯？

    他漫無邊際的想著。

    通訊軟件閃爍，與會者紛紛進入了會議房間。

    千篇一律的寒暄。

    作為大領導的他沒太多的地方需要開口，更多的是在傾聽，然后就現行技術提出問題指引或者方向。

    冗長的會議，遲遲不進入主題，男人開始發呆。

    門開了。一瞬間男人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男孩站在門口抱著胳膊歪著頭看他。

    他好像從來都沒有在他面前這樣西裝革履過，他被看的有些不自在。

    男孩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脫掉鞋赤著腳走進了房間。

    門被輕輕關上。

    男人似是意識到了什么，他攥緊了圈椅的扶手，看看攝像頭又看看正步步逼近的男孩，想說話但又無法實施，他有些慌張。

    男孩沖他甜甜的笑了，就好像有整個春天的蜜糖融進了他的笑渦。

    他俯下身去，鉆進書桌的空隙，把手附在男人的手上，分開他蓋著毯子的雙腿，溫柔而不容置疑的擠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