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和這個打情罵俏,和那個你儂我儂
外星研究所。辦公樓十一層。 時間已經是傍晚,接近下班的時刻。陽光從大大的落地窗外面斜射進來,照出粉塵飛揚,也顯得來來往的辦公人員都彌漫上懶洋洋的氣息。 然而陸子明卻不是其中之一。他看著電梯顯示上跳躍的數字,回憶起剛剛發生的對話。 “所以,最終結果是,一號跑去了游輪里面?你們無法聯系上游輪?”皮質轉動椅停止了轉動,坐在上面的人留著黑白夾雜的絡腮胡子。他沉吟片刻,敲了敲寬大的紫顫木桌的桌沿,開口發問。 陸子明站在桌前。他點頭。 “還綁架帶走了三個本國公民?”坐著的那人繼續發問。 “是的,都是本市的。我的兩個兒子,還有他們的一個朋友。”陸子明補充說明。 “所以,你搞了這么久,投入了這么大精力財力?結果就是本市有幾個人被綁架了。還不能伸張,要避免媒體知道?” “所長,”陸子明聽到他這么說,急忙辯解,“雖然這次失敗了,但是這是個很了不起的嘗試。我們掌握了埃美柯星人的生物數據,還進行了面對面的實驗.......” “小陸啊,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但是政府部門撥款是要見到有力的成果的。”所長打斷他,嘆了一口,“這個匯報聽起來可不怎么地......” “是、是。所長你說的是。”陸子明悶聲回應。 所長看著他,一片語重心長:“我就要提前退休了,下個月老李就會來接我的班了。我知道你和這位以前有些不對付,但是你也是個成熟的人,生活上的歸生活,工作上的歸工作。” “老李?A大的李院長?”別的人還好,這個人陸子明是接受不了。他一臉震驚,反問:“所長你不是說過,等你退休了以后就該我來擔起重任......” “是啊。”所長站起來,“我也推薦你了,但是上級另有想法吧。天天不遂人愿呀。” 他走到陸子明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起來這個研究所也是和A大合作了很多項目,多虧他們提供了不少人力物力。” “可是老李不是專業出身。他什么也不懂啊?”陸子明瞪圓了眼睛,“他當上醫學院院長就算了......手還要伸長到研究所這里嗎?” “你看你,想得太淺了不是。”所長搖了搖頭,“老李是人精一個,他背后的關系,對整個研究所、包括你本人也是大有裨益。你也別格局太小。再說,前幾年他也出過一樁家門不幸,能接任這個職位,也是對他的安慰。” 見所長這么說了,陸子明一時也不能反駁什么了。接下來所長又問了他一些其他情況,交代了一些他離開后的注意事項,但陸子明都沒有投入心思,敷衍地回答這,只是止不住地想著老李的為人和往事。 李院長不光是個善于捧高踩低、當前一套背后一套的人精,還很沒底線。兩人除了都在A大教書,原本沒有交集。他比陸子明早來七八年,是個八面玲瓏的人,陸子明剛到A大的那一年,最先也被他的表面和善欺騙了,才會忍不住跟他討論起來即將發布的論文內容。直到兩個月后見到那篇思路如法炮制、但數據質量降低不少了的論壇出現在期刊上,他才后知后覺地跑去找李院長對質。兩人的吵架聲吸引了不少圍觀群眾,李院長委屈地指責陸子明一貫針對他,憑借著他遠比陸子明在A大好的人緣,使眾人都紛紛相信了他。 ——然而李院長始終不是個搞科研的料子,等到陸子明幾年后都當上A大最年輕教授的時候,他卻混了好些年,除了那篇論文了,也沒有什么別的成果。 至于他借轉去醫學院搞交叉課題的機會,怎樣搞得校董的獨生女兒非他不嫁,然后又想故技重施招攬醫學院的青年才俊當乘龍快婿,結果遭遇到大翻車,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回憶到這里,陸子明打了個激靈。正巧,“哐當——”一聲,電梯到了。 “呦,這不是陸主任嗎?”冤家路窄,電梯門剛打開,迎頭走出一人,見到他就大呼小叫。 “李院長好。”陸子明面無表情,抬腳就要跨入電梯。 “別介,”李院長伸手拉著他,“你這是?剛從所長那里出來的?” “是。” 李院長摸了摸下巴,看著他說:“那么,所長告訴你他下個月就要退休的事情了嗎。” “說了。提前恭喜李院長升官了。”陸子明眼瞧見電梯門已經在眼前緩緩關上,只得無奈地跟李院長應酬下去。 李院長聽到這個回答,笑得合不攏嘴,顯然很滿意,但說出的話還是不得不謙虛下:“哪里哪里。我對研究所的業務都不了解,以后多的是求你幫忙的地方,還指望陸主任多關照。” 陸子明皮笑rou不笑:“好。” 告別了李院長以后,陸子明一陣心煩意亂。下一班電梯還沒來,他下意識點開手機想要放松下,卻看到了十幾條大兒子陸有為的訊息。陸有為接到弟弟們被綁架的消息,一結束手上的案子,也開始電話短信轟炸。 等陸子明找到一個安靜的會議室,一連上和陸有為的視頻,就遇到后者劈頭蓋臉的一通詢問。 “你說小猛阿慎被綁架?怎么個被綁架法?何人?何時?何地?能找到目擊證人嗎?” 陸子明找到椅子坐下,不急不慢地說:“省省,你那律師的職業習慣太讓人不舒服了。我慢慢跟你說。” “這種事情還有什么慢慢說?時間不等人。綁匪什么目的?”陸有為還穿著燙得十分熨帖的西裝制服,襯托得他的神色異常嚴肅周正。他顯然是剛下法庭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詳情,連休閑便服都來不及換。 接下來,陸子明把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訴他了,說得他口干舌燥,聽得陸有為若有所思。 “也就是說,那個一號,應該是臨時起意才脅迫的?”陸有為細細思索著陸子明剛剛的話。 “對。”陸子明贊同道,“但是眼下也沒有辦法,我們也不能輕易報警,我定了幾日后去極樂島的票,到時候我去島上找人,你待在這里隨機應變。” “你一個人?” “不是。所里的小黃小吳,還有幾個工作人員都會跟過去。” “那好。”陸有為放下心來。 “這回,我可非要抓到那小子,讓他見識下惹上陸家人的下場。”陸子明磨牙。 與此同時。幾千里遠的海上游輪里。 蘇天宇問:“你從哪里得到這個的?” 阿蘭想起他在戴里克那里的所見所聞,有些不好意思地把這些當著幾個人面說來,他掩飾性說:“一個朋友那里的。” 剛說完,他想起來,戴里克剛才才提醒過他,他才是這個屋子的主人,要拿出主人的氣勢。于是,下一句他不再心虛,而是直接帶上不悅說:“你問那么多干什么?” “我......”蘇天宇一時語塞,也無法解釋。見到蘇天宇啞巴了,阿蘭得意地感到這一招果然很管用,早就該用上了。 阿蘭興趣愉悅,也顧不得同他們在爭辯下去,直接走到陸常猛旁邊,對他說道:“今天晚上有晚會表演,你想去看嘛?” “當然,”他補充道,眼里露出警告,“只能跟在我的身邊,不能走遠。” 陸常猛從來沒有聽過這件事,有些詫異,但還沒等他回答,就聽到陸慎思沖著他大吼道:“原來,你就是被這種小恩小惠收買的嗎?” “收買什么?”陸常猛沒有跟上陸慎思的思路,一時反應不過來。 陸慎思想起他這學期剛剛結束的課程:“他一邊控制你的生命安全,一邊給你點小恩小惠。然后你就忍不住你感激他,喪失了自己的神智,是不是這樣?” “你在這里胡說什么,什么喪失神智。”陸常猛不滿道,“我知道你學了很多心理課程,但這和你學到的那些不一樣,你不要胡亂比附。” “不是這樣,”陸慎思發揮他的專業知識,搖頭晃腦地說:“他就是故意對你是示好,培養你對他的心理依賴。這種變態就喜歡這種對別人生殺予奪的快感,如果不是像我這樣掌握了許多心理知識,時刻保持警覺,很容易被他迷惑......” “什么迷惑?”阿蘭忍不住插嘴,“明明就是你就喜歡成天搞破壞。而且你們也不都是我拽上船的......” “我就是你強迫的!”陸慎思叫了起來。 阿蘭沒好氣地說:“是。早知道我就應該把你換成小猛帶過來。或者,現在也可以直接把你們都從陽臺扔到海上去。” 陸常猛聽到這話,皺了皺眉頭,又看到另外兩人都對他神色不善,所幸心一橫,對阿蘭說:“好,我跟你去吧。” 阿蘭聽了顯然是十分高興:“那你稍微等我一下,我把箱子放好就行。”說完,他輕松地抱起巨大的箱子,走向左側房門。 陸慎思見阿蘭走了,還想再勸陸慎思幾句:“二哥......” “算了,隨他去吧。”蘇天宇淡淡說。 陸常猛看到蘇天宇這幅隨意的樣子,心中壓抑很久的不平,終于尋到機會宣xiele:“你天天......不是和這個打情罵俏,就是和那個你儂我儂,有什么資格說我?” 陸常猛以前也表達過類似的不快,他們也小小地爭吵一兩次,一直被蘇天宇當成普通的口角。沒有哪次有這么直接和突然,蘇天宇有些愕然。 陸常猛惱怒地用拳頭錘了錘墻,震下了一小片白色的粉塵,接著說:“我一直順著你的意,給了你那么機會,但你從來不在乎......甚至昨天阿蘭稍微關心過我,我才恍然大悟,好像你從來都沒有在乎。不管是我身上的傷,還是,我心里的想法。” “誰說我沒有在乎過?”蘇天宇下意識地反駁。 接下來兩人都不知道該說什么。陸慎思也想不出開場白。幾人陷入幾分鐘的詭異沉默。 正當陸常猛還要開口說什么,就看到阿蘭就從房間里面冒了出來,興沖沖拉起他的手,走到了大門外。 “等等。”沒走幾步,陸常猛停住腳步,想起自己還有問題忍不住要問:“你剛剛是說,你想直接放了阿慎和天宇嗎?” 阿蘭想了幾秒,才明白他指的是自己說過的某句話。他綁架陸慎思也是一時之急,沒有后續安排,本來就打算到了極樂島就直接放了三人的。但是眼下已經變了計劃。 阿蘭拿不準陸常猛想說什么,并不言語,凝視著陸常猛。 陸常猛也躊躇著不知道該怎樣說出想法,兩人就這樣對視,都等著對方開口。 然而下一秒又有一陣瘋狂的砸門聲打斷了兩人。 “有人嗎?”隔著門,他聽出是蘇天宇急切的聲音。 等到阿蘭折返重新開門,陸常猛闖入問:“怎么了?” 蘇天宇指著陽臺說:“阿慎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