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卿哥哥
男人身著熨燙得體的深黑色西服,宛如一只夜鶯,在僅落得些許月光的房間,也未被昏暗的光線遮擋住曼妙的身姿。 只見他輕輕地向床上有些發顫的少年走去,生怕驚擾了這份寧靜。 徐方卿俯身湊近了些他的小少爺,原本落在少年臉頰上泛白的光也隨之退去,他伸手,小心撫過那零星碎發,流露的盡是柔情。 沒人知道,他見著少年在睡夢中不安喃喃、緊閉紅腫雙眼的模樣時,是何等的心疼。 季淮笙曉是感知到了這片刻的溫柔,竟是什么都不再想了,如那游走沙漠之中的旅人忽逢綠洲,猛的抓住還停留在額頭之上的手,緩緩地睜開朦朧的雙眼。 “卿…卿哥哥…是你嗎?”他還未從混沌中清醒過來,望著那張清柔又熟悉的面孔,一時竟不曉這般是現實還是夢境。 徐方卿那雙漂亮的丹鳳眼染上了些紅暈,只得苦笑, “哥哥來了?!?/br> 季淮笙六歲那年,遇見了十歲的徐方卿。 徐父因無法歸還欠下季峰集團的債款,拋下小方卿后下落不明。因此,徐方卿從昔日的小少爺淪為債主的家仆。 他教養極好,原先本沒有那些養尊處優的劣性子,也很快適應了改變身份后的生活。 可于季明訣眼里,徐方卿是同他那雙性兒子一般卑賤的存在。 于是他來到季家不久便成為季淮笙的貼身近侍這件事,也就不言而喻了。 徐方卿不會喜歡在季家過著這樣不公的生活,但他打心底地喜歡這個乖巧粘人的小少爺。 伴在小孩身邊的日子久了,他便察覺到,季淮笙哪是什么小少爺,旁人待他,竟與待自己一個侍仆無異。 他能經的起那無端的辱罵與嘲諷,可他不愿讓小孩聽了去。 可當那天他親眼見著,家仆們對抱著玩具的小孩的惡語相向,小孩像是在聽著什么好玩的事情,還扯著人家的衣角笑得像個洋娃娃的時候, 他便打心底里很透這季家,他覺得季明訣肯定是瘋了!任孩子被這般對待為什么都不管管? 直到那天在浴室里,他才知道其中的原因,他早該想到的。 他不就是因為那不堪的身子,才會被父母拋下的嗎? 自那時起,許是因為“同病相憐”,他愈發地想要照顧好他的小少爺,帶著小孩避著些家仆們,不讓他們找到欺負小孩的機會。 幾年時間,他們便親密無間。季淮笙喜歡甜甜地喚他“卿哥哥”,成天粘著人家哪都不去,因為他是這冷冰冰的世界里,第一個帶給他溫暖的人。 偌大的季宅中,好似只要是二人待在一起,便是自成天地。他牽著卿哥哥的手,卿哥哥時不時摸摸他的頭。 要是永遠這樣該多好。小淮笙幻想著。 天公不作美,季父來作妖。 當年季明訣留徐方卿做家仆,是看在他頗有潛力,將來能為季峰所用。他只需要等待時機的成熟。 七年間,季明訣果然有所收獲,經他檢驗,徐方卿的確是塊能輔佐季峰繼承人的好料子。 一天夜里,季明訣喚徐方卿到書房, “在季家這么多年了,表現不錯。” “我沒看錯,是塊輔佐公司繼承人的好料子,接下來就該完成我給你的任務了?!?/br> 徐方卿凝霜般的臉上看不出一絲顏色,但想到可以陪著小少爺更加長遠地走下去, 終于有了些許動容。 “明天送去你的任務地點?!?/br> 徐方卿愣了兩秒后,有些不敢往下聽,但還是極力用平緩的語氣問出。 “那小少爺呢?” 季明訣像是聽到什么天大的笑話般, “你應該清楚的啊,那兒自然是沒他的事。” 徐方卿的腦子先是“嗡”地一震,再是自嘲般“哼”出了聲。繼承人當然另有其人,他早該想到的。 “你對季淮笙那股子忠誠勁,可得好好轉向我們繼承人那兒。” 冷美人又在心里罵了幾句,季明訣當真把他當成對誰都能搖尾巴的狗了? 沒有立馬回應,又是定了兩秒后,再是下了決心般將“是”吐了出去。因為他沒有拒絕的資格,唯有服從。 離開書房后,他站在小少爺的房門口,看著潔白的月光柔和地落在小孩的身上。 他哪舍得離開他的小少爺,清冷如他,終是被這小孩捂化。 父親撇下他一人離開時,他都沒流下哪怕一滴眼淚,可想到今后季淮笙要獨自面對季宅帶給他那無人訴說的委屈,淚水像是要劃破他有些蒼白的面頰。 等季淮笙無助地拼命尋找他的卿哥哥時,徐方卿已經遠在季景賀的居所了。 往后幾年,徐方卿還是偶有機會能隨季明訣回到季宅,看看他的小少爺。 起初季淮笙又見他時還會鬧脾氣,因為不滿于卿哥哥的不告而別。直到后面小孩也意識到他們能見面的機會少之又少,才又粘著自己不放。 如今又是這副令人憐惜的模樣,徐方卿對季明訣又是生了幾分忌恨。 “哥哥…我好害怕…” 季淮笙今晚才徹底對這季家和父親絕望,現在又見著徐方卿,所有的情緒都如沒了閥門的洪水,在頃刻之間奔涌而出。 “怎么這副模樣?家主又對你做什么了?” 冷美人眉頭緊鎖,眼光已沒了先前的溫柔,倒是蒙上一層兇氣。 “父親讓…讓我明天…到姜家去?!?/br> “去那做什么!” “說是去陪…陪陪姜少的。” 不懂為何卿哥哥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季淮笙又睜了睜那雙天真無邪的大眼, “是做他的…情人。卿哥哥,情人…是要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