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不虞隙,兩心許
夜。 之子客棧某房內。 情事方歇。 一青年半裸著支著頭,側躺在床上,被子要蓋不蓋地掖在腰間,看床邊一個男人。 那男人赤著上身,肌rou虬結,肩背肌rou微鼓動,一下一下地擦著一柄重劍。 季蘊舟衣衫半敞,一手懶散地撩著頭發(fā),動作間胸腹隱現(xiàn),一身的歡情。 “哎,阿錦表弟怕是快到了”,他神色間頗為懷念,喃喃道:“好多年未曾見著了,不知他模樣變沒變…” 陷入回憶好一陣,季蘊舟回神發(fā)現(xiàn)男人仍舊在擦劍,喊了一聲:“誒,蕭塹,你還見過他呢,不過他性子安靜,你怕是記不得。不過,我們當初,就是那時候遇見的。” 蕭塹這時候終于應了聲:“嗯。” 季蘊舟笑起來:“你這呆木頭,活像個鋸嘴葫蘆”,季蘊舟搖搖頭,似無奈又似感嘆:“你這么多年,倒是一點沒有變。” …… 當初季蘊舟在家族中人緣頗好,常呼朋引伴一起游玩,緩帶輕裘,鮮衣怒馬,甚是風流瀟灑。 正值春日,東風溫煦,春柳容容。 這日季蘊舟攜眾友游湖泛舟,共賞春景。一行人有里好幾個都是季氏子弟,他們坐在船上,或飲酒賦詩,或三兩閑聊,快樂得很。 季蘊舟便趁此興吹起了笛子,笛音裊裊,清靈悠遠,眾友人皆是贊嘆不已,幾個風雅一點的和著笛聲紛紛作起了詩,要比一比孰高孰低。 正當他們詩興大發(fā)之時,一陣金石敲擊之聲傳來,頓時打斷了笛聲。 眾人左右環(huán)顧,季蘊舟也停下,側耳聽了一陣,湖面波光粼粼,甚是安靜,于是舉笛又吹,吹了一陣,眾人漸復陶醉,正要吟詩一首,耳邊卻傳來“鏘——”的一聲巨響,驚得他們差點叫出來。 季穆嵐撇了撇嘴角,大為不悅:“哪個沒長耳朵的這般吵鬧,大好春光里弄出這種難聽的聲音,真討厭。” 眾人紛紛贊同。 季蘊舟也皺起眉頭,道:“走,看看去,不知哪位高才弄出這么大陣仗,是無心還是有意,竟聽不見有人在吹笛么?” 于是一行人劃起小舟,朝著聲音來處去,越近那砰砰鏘鏘的聲音越大。 小舟行了一段,發(fā)現(xiàn)湖中竟有一沙洲,上面立著一塊黝黑嶙峋的巨石,而聲音,就是那石頭后面?zhèn)鱽淼摹?/br> 走到石頭近前,那敲擊之聲可謂震耳欲聾,刺得耳朵發(fā)疼。 這時候,眾人意識到,這聲音那么響,估計真聽不見他們吹笛子了。 季蘊舟下船,走上那片沙洲,只見滿地黑黝黝的亂石,硌腳的厲害,見季蘊舟走了,眾人趕緊跟上。 繞一大圈,終于看到這聲音是怎么來的了。 只見一男子手持一柄重劍,正劈砍那怪石,動作間火光四射,石塊飛濺,那滿地的亂石,竟是這男子劈山所致。 這一行人要么是文弱雅士,要么是女子雙兒,都沒見過這種情景,皆驚了。 季蘊舟前進的步伐也微微滯住,正躊躇不定時,那男子似有所覺,轉過身來。 那男子俊眉深目,那眼睛看過來,墨如點漆,深沉如夜。 季蘊舟一下子睜大了眼,手指握緊了玉笛。 這一眼,人間顏色如土。 …… 猶豫了一會兒,季蘊舟走上前去,耳根有點紅,沒走太近,道:“抱歉,鄙人季某,敢問兄臺貴姓?適才在下和朋友們泛舟游湖,沒成想遇閣下練劍,金石之聲不絕于耳,想必勇武非凡,但在下一行尋了好些地方才找到如此寶地,不知兄臺可否暫且休息半晌…” 那男子半赤著身體,身量頎長,魁梧高大,滿身大汗,極為沖人眼球。 走近了的一行人中有男有女,也有雙兒,好幾個都紅了臉,拿袖子欲蓋彌彰地遮臉。 那男子沒有說話,季蘊舟只好又問:“請問閣下是否愿意割愛…”,話音未落,那男子便道:“不行”。 聲音斬釘截鐵,非常不給面子。 季蘊舟愣了一瞬,又道:“實在抱歉,但我們一眾朋友好不容易聚在一起,游玩半晌,我們不多時便走的,還請閣下行個方便。” 這種時候,一般人見季蘊舟態(tài)度誠懇,語氣溫和,且有情有理,多半是欣然應允了,但那男子卻一點兒不容情,仍是道:“不行。” 季蘊舟有點惱了,他這時候也沒心情賞景游湖了,但心中不忿,道:“這位兄臺,你方才練劍,一陣亂響,吵得人不得安寧,這湖風光秀美,理應供眾人玩賞,況且我們也不是占著不走了,只讓您容情讓一會兒地,這湖難不成是閣下您的,還只準您練劍了嗎?” 他覺得自己說的有理有據(jù),十分有道理,眾友人皆應和,沒想到那男人頓了一下,道:“此湖確屬我派。” 眾人傻眼了。 事已至此,季蘊舟紅著臉道了歉,一行人訕訕離去。 …… 后來,季蘊舟沒有帶朋友,自己一個人去了那湖,本想偷偷瞧一瞧那男人還在不在,沒想到卻被發(fā)現(xiàn)了。 “是你?”,蕭塹疑道:“為何鬼鬼祟祟?” 季蘊舟臉略紅,沒有回答。 蕭塹便沒理他,自顧自地練劍。 只是次數(shù)多了,難免會在意起來,一次又發(fā)現(xiàn)他來了,見他揀了一塊略平整的石頭坐了,拿一本書在看。 蕭塹問他:“你在干什么?” 季蘊舟揚了揚書,道:“看些閑書。” 蕭塹看天,已是初夏,炎陽漸至,曬了一陣,季蘊舟額上出了細細密密一層汗,太陽照在書上,墨跡亮得晃眼。 蕭塹沉默了少頃,腳步漸遠,走開了。 季蘊舟見他走了,這才悄悄吐了口氣,拭了拭額頭的汗水,把那本裝模作樣的蓋上,當扇子扇了扇風。 沒扇幾下,就聽腳步聲近了,季蘊舟一驚,連忙把書翻開。 還沒待坐穩(wěn)了,只聽“砰!”的一聲巨響砸在耳邊。 季蘊舟驚得跳起來,抬頭一看,只見蕭塹 扛著一塊豎長的黑石頭,把它立在了自己旁邊。 正好擋住了太陽。 季蘊舟平時端的一副好神態(tài),翩翩瀟灑, 此時卻訥訥無言,滿臉都是赧然情態(tài)。 他在那石頭上坐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要道謝,站起來朝又練劍去了的蕭塹小聲道:“謝謝…” …… 他們漸漸熟識起來,季蘊舟也會帶些點心茶水來,起先是他自己吃,后來兩人坐在那豎長石頭后面,一起吃了。 再后來,季蘊舟帶了笛子,在蕭塹休息時吹一曲。 蕭塹竟也拿他那重劍和著笛音舞的慷慨生風。 …… 又一日。 “蕭塹”,季蘊舟突然吞吞吐吐地喊他名字。 “嗯。”,蕭塹應。 季蘊舟臉頰發(fā)粉,問:“你平日練劍這么忙,也沒見你多么早回家…” 蕭塹默默地看他。 “你,你現(xiàn)在應該也沒有,嗯,那個,嗯,心悅之人吧”,季蘊舟一句話磕磕絆絆了好半天才說出來,這時候臉全紅了,終于鼓起勇氣,問他:“要不,要不我們?我們試試?” 他說完了就閉嘴,也不好意思看蕭塹,把頭低下去了。 “嗯,好。”,蕭塹如是說到。 季蘊舟抬起頭,傻傻的道:“啊?” 蕭塹大聲了一點,道:“我說‘好的’。” 這時候季蘊舟終于冷靜了一點,看了蕭塹一眼,發(fā)現(xiàn)他臉竟然也紅了,頓時不那么緊張了,抿唇道:“你就只說這兩個字啊?” 蕭塹點了點頭,道:“嗯。” 季蘊舟一下笑起來,紅著臉撞進了蕭塹懷里。 蕭塹展臂,環(huán)住他的腰,把他抱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