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妄念

    眼前景色漸漸模糊，不知不覺昏睡過去，一時熱一時冷，最后被一道暖意包圍，才安心沉入睡夢之中。

    睡到一半，只覺唇上微癢，我不適地張口躲避，那陣氣息便有所收斂，我抓緊了掌下那陣暖意，不愿放手。

    醒來時正被一人抱在懷中。我呼吸一緊，渾身緊繃發(fā)力，想要從此處逃開，便聽到頭頂傳來一道聲音，“醒了？”

    而后我對上了清蕪的視線。

    我怔怔看著他，不知道清蕪是怎么尋來的。

    我曾硬生生為他套上去一場幻夢，后因化形折斷緣分，早早清醒過來，便不愿再提及。他卻追過來，親手粉碎了那場夢，更是無情踐踏，將其損毀。

    我不恨他忘記我。因為那時確實是我生了不該有的心。

    我只恨他...恨他不顧一絲一毫的往日“情分”，僅憑自己意愿便將我?guī)ピ宓睿烈庹廴琛?/br>
    盡管那虛無縹緲的情分也是我一廂情愿。

    在地上，在窗前，在天池中。

    被他強行侵入身體而毫無反抗之力。

    我側(cè)躺著，屏息凝神，一掌擊出。

    清蕪握住我的手，挑眉道：“動手？”

    我吃痛皺眉，他便松了手，該為用靈力包裹傷處替我修復(fù)周身傷口。

    異獸造成的傷口極難愈合，方才動作間便又有幾處裂開，洇透衣衫透著血色。

    我坐起身打斷他的動作，微微躲開些距離，“不必。”

    清蕪定定地望著我，神色冷傲睥睨，開口道：“你若是生氣，盡可與我交手，不聲不響來到此處，死了都無人知曉。”

    我頭也不抬，無所謂道：“我不會死。”

    清蕪掃過我的傷口，目光微沉，“你口中的不會死，就是傷重昏迷不省人事，任人宰割？”

    “總比被你困在元清殿中，”我扯出一抹冷笑，抬眸看向他，“成為禁臠要好得多。”

    剛剛還是抵足相擁的姿勢，這時清蕪已傾身捏住我的下巴，微微施力要我對上他的眼睛，眉宇間凝了一股戾氣，帶著不可逾越的高壓道：“不許這么看我。”

    我偏頭躲開他的手，看都不愿看他，嗤道：“那便離我遠些。”

    清蕪神情愈發(fā)冰冷，聲音發(fā)沉，“不愿留在我身邊，就愿意守在你那個桃花仙身邊？”

    我不適地皺了皺眉，“他與你不同。”

    “怎么？”清蕪思量片刻，輕笑一聲說道：“是，他未曾見過你來天池中尋我的模樣，否則哪還有膽量接近你呢。往日你...”

    我不厭其煩，徑自說道：“何必舊事重提？”

    “對你而言是舊事，對我而言不是。”清蕪撫上我的臉，神色間夾雜了些眷戀之意，軟下語氣，低聲問道：“你希望我如何做？”

    “放開我。”

    清蕪?fù)孜⒖s，“不可能。”

    “那時清蕪仙君可是利落得很，還差點要了我的命去。”

    清蕪泄露些許慌亂情緒，沒持續(xù)多久，便恢復(fù)淡然神色，蹙眉道：“我沒想到會傷到你。化形本是為了養(yǎng)傷，修養(yǎng)神魂，所見之人所經(jīng)之事，蘇醒之后都會盡數(shù)忘卻。”

    我笑了出來，“清蕪仙君是在怪我擾了你的修行嗎？”

    “你說話非要如此尖銳？”清蕪眉心微鎖，卻并未發(fā)怒，“我是想你回到我身邊。給我一次機會，保護你的機會。”

    我指尖微顫，往日求而不得的東西擺在面前，我卻碰也不想碰。

    我偏開目光，“我不需要。你走吧。”

    垂在身側(cè)的手微微握緊，清蕪此時若是用強，我也是難以抵抗的。

    反正清蕪向來不懂得問詢他人想法，也沒有興趣知道，只憑自己意愿行事。

    但憑什么我就要一直迎合他？召之即來揮之即去？那算什么？

    靈氣微蕩，轉(zhuǎn)眸看去，人已經(jīng)不見了。

    我同他對峙一番，此刻渾身僵硬，人一走，我便躺倒在獸皮鋪制的床上，望著洞頂呆了兩瞬，方緩緩長嘆出一口氣。

    我以為他被我的冷淡態(tài)度氣走，定然不會再主動回來。

    沒想到某日半夜我正支著篝火烤rou時，他便熟門熟路地從洞口走進來。

    我怔怔地看著他，張了張口。

    清蕪一言不發(fā)地走進來，坐在我身側(cè)，揮袖間架了一口石鍋，半鍋水不一會兒便冒起了騰騰熱氣。掌心一翻，取出一朵青白蓮花，置于水中，又掏出些不知名的食材悉數(shù)傾倒進去。看到我手中的烤rou，也隨便切割成塊丟了進去。

    湯汁熬得發(fā)白，一股誘人濃香漸漸散開。

    剛才被他驚住，此刻冷靜下來，忍不住出聲嘲諷道：“清蕪仙君若是想大展廚藝大可返回仙界，自有人捧場。”

    清蕪道：“不愿說話便閉上嘴。”

    “憑什么閉嘴，清蕪仙君這樣鳩占鵲巢，可是地位尊崇的上古神君做得出的事情？”

    他的年紀，當(dāng)?shù)闷鹨宦暽窬?/br>
    清蕪淡淡看了我一眼，“嘗嘗看。”

    他太過淡定，我也沒了興致，不再與他針鋒相對。囫圇吞了幾碗湯。身體中的隱痛之處逐漸發(fā)熱，待熱意散開，只剩下透骨清爽。體內(nèi)靈力也不再滯澀，調(diào)動靈力時沒有了那陣難忍的刺痛。

    我心頭微訝，卻并未開口。

    我們兩個人坐在石床前，幾乎肩并著肩。火焰燃燒，時不時發(fā)出干柴開裂的脆響。昏紅火光照亮了石壁上，映在我們兩個的臉上。

    清蕪側(cè)眸望著我，眼神透著說不清的暗色。沉冷眼眸中蘊著些欲望，靠過來吻住我的唇。

    我既不推拒也不迎合，只微微抬眼看著他。

    清蕪閉著眼，溫?zé)彳浬嗷M口中，舔弄含吮，還有不斷加深這個吻的趨勢，直吻得我微微向后倒去。

    我推抵上他的胸口，并沒有用力，卻讓他無法更進一步。清蕪一頓，緩緩睜開眼，沉靜如水的黑眸微微泛著波瀾，像是厚重冰石下烈燃的火焰，有沉冰的涼，也有焰火的灼燙。

    清蕪?fù)碎_些距離。

    “多謝你的湯。”我說道。

    清蕪神情微僵將我重新壓在地上索吻。

    這次不如方才那般柔情蜜意，盡顯霸道本性。大掌在腰臀間來回揉弄，有意無意挑起我的欲望，直吻得口涎沿著嘴角滑落才停住。

    他撐在我身上，耀耀火光將他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昧，嘴唇因綿長的吻而生了些艷色，眉峰蹙起，氣息迫人，低聲道：“如此才算還清了。”

    而后拂袖起身坐在床尾打坐，不再出聲。

    我喘了半晌才緩過神來，決心不再招惹他。

    第二日，趁著他未從修煉中醒轉(zhuǎn)，悄聲離去。

    之后每每察覺到他的氣息，我都會在他出現(xiàn)的前一刻迅速轉(zhuǎn)移。

    如此幾番，清蕪終于抓到我的蹤跡，將我堵在一座火山口附近，“跑什么？”

    清蕪性子冷淡，便是最動情時刻，也透著清寒孤絕的意味。此刻卻如兇煞閻羅，染了勃勃怒意。想必這才是他深掩著的，少有顯露的暴虐本性。

    他的淡漠是因為不在意，是因為未曾將任何事看入眼底。

    避無可避，我心平氣和地開口道：“清蕪仙君您活了數(shù)萬載時光，想要的東西，還未曾開口，便有無數(shù)人捧著獻到你面前。也許頭一遭在我這里嘗到碰壁的滋味，才會念念不忘吧。”

    清蕪察覺到不尋常的意思，冷眸微凝，上前一步。

    我倒退一步，提高音量，聲音微揚，問道：“那你可知曉什么是喜歡？”

    清蕪頓住腳步。

    胸膛之中回蕩的，是自己也不知從何而來的悲意，我接著道：“你可知曉那日你強迫與我做下的事，是兩情相悅方能做的，其中樂處，比之rou體相合的單純rou欲，是更暢快的是滿足彼此的強烈歡愉。”

    就算夢境是水中月，虛幻而沒有依托，輕易被打碎，但心底仍存了對他的戀慕與憧憬，可是他卻那般將我壓在身下凌辱。我捧在掌心，珍惜守護的記憶被他一掌打碎，往日情苦愈發(fā)難嘗。面目全非不過如此，太不堪，我不忍再看。

    連同他這個人一起，我都恨不得盡數(shù)忘記。

    我扯出一抹苦笑，“你為什么跨越兩界來找我？是因為不滿足嗎？是因為被忤逆嗎？”

    清蕪臉色陰沉，似乎我這段話令他極為不滿。

    我摸不透他的心思，心下惶惶，生怕再度被他捉了回去，或是干脆鎖在此界。但怎樣都好，被追殺被囚禁，總好過這般反復(fù)追逐。莫要繼續(xù)虛情假意糾纏不休了。時而霸道時而溫柔，我不愿再度揣摩他的心意，更不愿陪他再歷經(jīng)一遭心碎滋味。

    那代價太大。

    我聲音愈冷，神色也漠然，“那得罪了，我不愿意，也不稀罕。這次分開后，便不要再追來了。否則我不會手下留情。”

    既然如此，便只能當(dāng)個陌路人，甚至兩看生厭的仇敵。

    與其曖昧不清，不如就此了斷。

    清蕪眸光晦暗，冷聲道：“你可以和他們?nèi)杖諝g好，唯獨不肯和我？”

    我與他視線相撞，絲毫不斂眼中情緒，“清蕪仙君當(dāng)真不明白嗎？因為我厭惡你。”

    清蕪神色一冷，“我對你并非只是征服欲。”

    我不為所動，面無表情道：“你已經(jīng)勝了，我在你身下數(shù)度承歡輾轉(zhuǎn)，神志盡失。我心甘情愿為你傾倒，清蕪仙君可以盡早放下了，不必執(zhí)著于此。且看天地間還是萬載前的模樣，繼續(xù)守衛(wèi)靈界吧。”

    我見他沒有開口的意思，便轉(zhuǎn)過身，幾步飛掠而出，不去理會隱隱作痛的心口。

    妄念、舊情，或悲或喜，盡皆散去。

    ——

    紅線（認真）：他的年紀，當(dāng)?shù)闷鹨宦暽窬?/br>
    清蕪：嫌我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