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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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將 Avo 引到蕭欠面前,是三個月前的某個陰天,他父親剛去世不久。 于頂樓之上,蝴蝶就著微光,在煙霧繚繞之中朝少年低低笑起;手指尖夾著煙,領口微微敞開露出鎖骨,皮膚白皙細膩,泛著青紫的斑跡。 他的周遭繞著一群形形色色的人,或站或躺,將他圍于眾心;有人與他耳鬢廝磨,他側耳,聽情人們從嘴里吐著下流話;稍稍瞇了瞇眼,眼神迷離,沒有溫度。 而后漫無邊際的與人調著情,很久以后,才不著調地問了聲 :“咦?” “這里怎么會有個小孩?” 人群的目光接踵而來,Avo那張臉漲得通紅,最后低下頭一動不敢動。 蝴蝶似有若無地含了口煙,緩緩吐出,看著煙霧蔓延而上。 他抬頭,望了望天,直至煙霧消散…… 他看見月光。 從那之后,Avo 經常上去替蕭欠送酒水,隱匿于暗處間,某個無聲的角落里,沉默地窺視著蝴蝶。 少年安靜的,彎下了他的脊梁。 我在暗門之后,透過一面巨大的單向玻璃鏡,獨自注視起這場人間亂象。 我覺得我應該感到難過,因為被出軌的妻子好像總是難過的。但好可惜,我沒什么感覺。 我環膝而坐,如看電影似的觀摩起這群人的一舉一動,我想我應該開始構思下一步怎么走,但那一天不知道為什么,我什么也沒想。 好像陷入了長久的迷離之境,一股巨大的彷徨無端包裹著我;我不知道這樣的情緒從何而來,我開始質疑起曾經所有的舉動。 我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什么,但我不知道究竟做錯了什么。 我甚至無法解釋這樣情緒的由來,仿佛某種藏在我內心深處的東西正在崩邊。他們很詭異,我無法辨識。 我就這樣靜坐了四個小時,直到凌晨下了一場細雨,陰陰綿綿的;我走在路間,青綠色垃圾桶內有一束未干的玫瑰,我將它撿起,淋了一身的雨。 那天之后,我沒有再監視蕭欠和Avo, 只是偶爾與Avo見面時,會和他分享蕭欠的喜好—— 不要傷害他。 他每次做完愛后都會感到空洞,最好能替他擦干凈身體,然后多陪著他。 如果有機會,請抱抱他。 這些有關蕭欠的喜好曾被詳細記錄在我的本子里;絕大部分時候,我躲在暗間內觀察起他的蕭條。他有個習慣,不留人過夜;午夜之后所有情人都會被遣送歸家,然后徒留他一人,在頂樓之上靜默無聲。 曾有一天,蕭欠遣送完走所有情人。那天他什么也沒做,搬了張椅子在單向玻璃鏡前靜坐了很久,久到我幾乎以為他發現了我的存在。 最后他什么也沒說,笑了笑,披上件衣服轉身出了頂樓。我在暗間內,一本薄書被翻得差不多,蓋在頭上,陳舊的書籍里,有一股說不清的,像是墨香混著紙香再經過個幾十年沉淀的味道,令人有些昏昏欲睡。 我看三毛的,看著這個女人如數家珍地記錄下自己苦心收來的玩意兒。我珍視這樣的惜物之人。 于是筆記本中有兩頁紙,其一:蕭欠今天很反常,盯著鏡子看了一個小時,可能是發現了鏡子的秘密;其二:我對篇有很深的感觸,看到如果有機會,去蘇俄帶一套內含23只娃娃的套娃回家。 后來,我的筆記本不見了。 如今我看著這個在我面前瑟瑟發抖的小少年,那股沒由來的煩躁轉化為某種縱容式的寬厚:“沒關系,是我沒有提前警告你。下次不許在他面前提起我和你的關系。” “我們之間的關系,是秘密。” Avo眼中含淚,跪坐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對不起……”他小聲顫抖,“我做錯了事情……” 我撫了撫他的發頂,就像是慈祥的神父,替父原諒這個犯錯的孩子:“已經發生的,無法改變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因為你已經為此做出了改變,也付出了代價。” 他仍然抽抽噎噎,我抬頭看見桌面上幾本攤開的書,零零散散地落了一地,用手指了指:“那是什么?” “什么?”Avo淚眼婆娑的轉頭,忽然,他頓了頓,連聲音都輕快起來,“那是書!是先生給我的!” 語落,像又想起了什么,低下頭悶悶地說了聲:“對不起。” “蕭欠給你的?什么書?”我走過去翻了翻,沒有想到,這竟是兩本高中教材。 “教材?”我覺得我有些與他們脫軌,“為什么是教材?” 這件事兒太不合理,像蕭欠這種活春宮,為什么會給一個剛滿十八歲的小少年買教材? “先生讓我多讀書,爭取以后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Avo說起這番話時竟讓我品出來幾分大義凜然。 “蕭欠還說過這樣的話?” “是啊是啊!”小少年激動了起來,“先生好聰明,我的數學題都是他教的!!” “他還會寫數學題?” 我竟不知道,我有些被嚇了一跳。 “他會的,他還會英語和生物!” 我迷茫地看著Avo好一會,突然發現,我無法將他口中的蕭欠與我腦子里的形象融為一體。他難道不是一個只會賣弄美色,兼具拐騙小孩上床的墮落青年么? 看著Avo略顯稚嫩的臉龐,當初那股沒由來的彷徨再度席卷而來。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滋生蔓延,我有些不忍心問:“你們平時見面干什么?” 想起蕭欠在頂樓時的種種表現,第一次,我有點不敢直面眼前這個小少年。 “先生剛開始不太理我,但后來他教我學習!” “他教你學習?!”我徹底呆滯,并開始審視起自己過去對蕭欠的調查——據我所知,他的學業大多被荒廢,可是為什么,他居然還教人學習? 談起蕭欠,Avo開始變得孜孜不倦,連同最初面對我時的恐慌也被一掃而空:“先生對我說 ‘讀書呢,去哪讀,怎么讀,有沒有上學都不重要。讀書是為了明智,形式不重要,但你得尊重知識。’” “先生還跟我說 ‘路是你的,這一生是你自己的。或許你能選的東西很少,但你仍能選擇這輩子該怎么活。所以多讀書,不是為了讓人尊重,而是為了摸清你是誰。’ ” Avo開始向我津津有味地描述起蕭欠,以我從不曾知道的樣子。在他眼里,蝴蝶是一個漂亮的,會督促他上進的,還會與他講人生大道理的好好先生。他會在早上將少年按起來學習,也試過在深夜教他解數學題。 少年回憶起自己第一次近身蝴蝶替他擦拭身體,蝴蝶翹著腿,在高椅上居高臨下:“幾歲?” “18。” 蝴蝶皺了皺眉: “高中畢業?” “……沒有。輟學了。” 那是第一次,蝴蝶氣得正色以對:“是誰將你送過來的?” Avo被這樣的蕭欠嚇哭了,這個少年尚未學會這世上所有明明暗暗的規則…… 他真的太害怕了。 最后蕭欠拿起手機,盛怒之下,他幾乎握不穩這臺冰冷的機器。他背過身去,朝電話中的人冷漠發問:“為什么要選這樣的人?他還是個小孩!” 電話那頭應該是我的人,他大約糊弄了下蕭欠,說了些有關少年的悲慘身世。 半個小時后,蕭欠拉開抽屜,朝少年身上扔了兩本教材:“好好讀書。” “不許哭。” 我看著Avo談起蕭欠時眉飛色舞的樣子,心中突然升起一種很微妙的情緒:為什么他們會這樣發展? 琢磨很久,我突然有了個了不得的想法:有沒有可能,蕭欠是在對我請君入甕? 了不得。 了不得。 牌局之上,我的對手終于上桌了。 我沉默了很久,直到Avo終于意識到自己的滔滔不絕,略顯歉意,又將身體縮了起來。 “我很為你高興,你們相處得很好,他大概是有些喜歡你的。” 少年的眉眼瞬時生動起來,可尚未開口便被我按了回去:“你別忘了,我請你來是做什么的。” “你mama的醫療費,是我在支付的。” 氣氛霎時有些凝結,我目不轉睛地看著少年,看著他眼底的光彩一點點消失殆盡:“我是不是說過,你千萬不要愛上他。” “所以,你要千萬記住履行承諾。” 這個少年身上有我所厭倦的東西:單純,無知,隨便一些無謂的感情就能將他騙得七葷八素。他長著一張從未被現實痛毆過的臉,尚且不明白人類的感情本質上都是一種資源置換。 可是只有這樣的人,以其大無畏的赤誠之心,才能將他人從干澀的利欲世界中扯出來。 或許也只有他這樣的人,能讓蕭欠表現得不那么墮落。 Avo悶聲不響,原本緊鎖的肩膀開始繃直,他沉著頭,低聲回應:“知道了,小姐。” 我抿了抿唇,第一次,我覺得自己真不是什么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