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楚延第二天就和邵寒走了。周楚延坐上邵寒車的副駕駛座上。他自從十歲分化成哨兵后就被少年塔收容，被一直被塔保護著，這是他這么多年來第一次走出塔的范圍，但想象中難忍的噪音并沒有出現。

    “師兄，為什么外面沒有訓練場那種噪音啊？”周楚延好奇地問道。

    正打著方向盤的邵寒聽了這句話，笑瞇瞇地看了一眼邊上的周楚延說：“師弟，你是笨蛋嗎？”

    “我……”說著周楚延忽然自覺地閉上了嘴，他怎么就沒想到是邵寒給他開了屏障呢。

    邵寒師兄心好細啊，人那么優秀，對后輩還很照顧。周楚延樂開了花，朝著邵寒笑得那叫個燦爛：“師兄，你真好！”

    這一笑害得邵寒在周楚延看不見的時候默默扶額，他這個師弟好像真的不是很聰明的樣子，明明他在笑話他，他也不知道在高興啥勁。

    考慮到去目的地的車程較遠，邵寒先帶周楚延去了一家飯館。邵寒隨便點了幾個菜，再問周楚延還想吃什么。

    周楚延湊過來看了看菜單又縮回去，擺擺手說：“師兄，我吃米飯就好！”

    邵寒知道周楚延在顧及什么。哨兵因為感官敏銳，那些對于普通人來說味道鮮美的食物，哨兵往往難以下咽。很多哨兵就算有了自己的向導，依舊過著粗茶淡飯的日子。邵寒就不再說什么，直接把菜單給了服務員。

    等菜上來后，邵寒夾了老鴨煲里的鴨腿放進周楚延碗里：“師弟，嘗嘗看！”

    周楚延看著那個香香的鴨腿口水都要流下來，但他忍住了，一臉決絕地看著邵寒搖了搖頭。

    邵寒看這小孩可憐的模樣都有些不忍心繼續欺負了，就干脆直白地說：“師弟你吃吧，師兄不騙你！”

    師兄都這么再三請求了，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周楚延也不會拒絕。于是周楚延一臉赴死地夾起鴨腿，啃了下去，下一秒——

    “好好吃！師兄！”

    周楚延眼里感動的淚花比老鴨湯里的油還要閃亮，邵寒都不忍直視，選擇低頭喝茶。

    結果等他一杯茶品完，再一抬頭的時候，桌上哪里還有鴨子的影子，只有周楚延面前的盤子里堆起了小山包一樣的骨頭。

    等一下，現在不是饑荒年代吧，邵寒震驚。

    周楚延一邊摸著自己的肚子，一邊抱歉地看著他說：“師兄，對不起，吃太快，忘記給你留了……”

    “沒事，師兄不差這一只鴨子。”邵寒安慰道，又拿起菜單，“師弟，你吃飽了嗎，要不要再點一些？”

    周楚延感動地望著他：“師兄，我還想在吃兩只鴨子！”

    “……”邵寒握著菜單的手都抖了一下，但還是點了兩只鴨子，又一點一堆其他菜。小孩子還在長個頭呢，能吃是福，他在心里安慰自己。

    等新菜上來后，周楚延又來了新一輪胡吃海喝，這次他的小白狼都跑出來，這聞聞，那嗅嗅的。

    早就吃飽了的邵寒干脆投喂起了小白狼，還問了一句：“你這狗……狼叫什么呀？”

    聽到邵寒的提問，周楚延趕緊吞下口中的食物說道：“叫薩摩耶！”

    “……？”邵寒困惑，“好好的狼為什么要叫薩摩耶？”

    “其實之前我都叫它小白的，”周楚延瞄了一眼正趴在邵寒身邊優雅舔毛的小白虎，“但這不是為了向師兄和貓貓看齊，特地改了名字嘛！”

    “噗……”邵寒笑噴了，他抹著眼角笑出來的眼淚說，“誰會管一只老虎叫貓貓啊？”

    “那你之前不是……？”周楚延一臉懵逼，就瞧見邊上的小白虎停下舔毛，一臉兇相地朝他呲牙。

    “騙你的，你也信……”邵寒揉了揉周楚延的腦袋安撫道。

    “師兄……”周楚延忍住委屈的小表情，轉移話題說“那它叫什么？”

    邵寒撓了撓小白虎的下巴，一臉理所當然地說：“叫大白啊！”

    “大白……”周楚延徹底無語了。

    等周楚延終于把滿桌子的菜全部掃進肚子里，他的肚子也不負眾望地鼓了出來，鬧得周楚延不好意思地扯著自己的衣服，蓋住自己的小肚腩。

    兩人回到車上，邵寒提醒了一下周楚延這次任務的關鍵點。

    每個新人走出少年塔時，都會有個考核任務。不會太難，只是用來檢驗他在少年塔的學習成果。考核結果也會決定他們之后去哪個地方塔報道。

    這次周楚延的任務是去探查某個人造向導素工廠，調查他們是否有在違法售賣真的向導素。

    目前世面上合法流通的向導素都是人工合成的向導素，但在不見光的角落里，總有人在活生生的向導身上做一些非人道的事情，來提取真正的向導素。而被強行抽取向導素的向導往往非死即殘，所以國家嚴禁售賣真正的向導素。

    但這種從活人身上抽出來的向導素，比人造向導素效果好得多，而且長期注射還會成癮。雖然價格高昂，但有的是人想方設法想要買這種向導素。而在高回報面前，總會人起歪心思。所以各地方塔總是時不時需要派出人去偵查這類窩點。

    邵寒和周楚延要去的工廠是之前有人舉報過，他們這次就被派來一探虛實，看看是真的在賣向導素，還是打著幌子高價賣人造向導素。如果是假的，那罰款再令其整改就行。如果真的有在制造和售賣向導素，他們就要及時把這個窩點端掉。

    邵寒和周楚延在工廠附近的酒店落腳后，兩人先偽裝了自己的外貌。邵寒偽裝的是一個賣皮包的皮包公司老板，而周楚延偽裝的是他的侄兒。雖然周楚延抗議侄兒這個身份太降輩分了，但邵寒堅持差了十歲就是差輩，周楚延也沒轍。而且周楚延確實年紀小，沒長開，臉上還rourou的，演侄兒也沒什么問題。

    兩人通過線人的幫忙，成功見到了工廠來和他們對接的人員。那個叫何明的小伙子一臉笑意地迎上來，握住了邵寒的手說：“韓老板，歡迎歡迎！”

    等所有人落座后，邵寒也不客套了，直接表明了來意：“小何啊，我這次來就是為了我這個侄兒啊。”

    偽裝成中年男人的邵寒拍了拍邊上少年模樣的周楚延：“我們一家都是普通人，可就是我這個侄兒啊，小時候就分化成哨兵了，之前他們塔里派人來測了測，說我這侄兒等級太低，才E－，人家不愿意收！”

    說到這傷心事，邵寒氣憤地拍了拍大腿，邊上的周楚延也低頭不語，只有何明趕緊說上幾句好話：“韓老板，塔里那些人就是這么高高在上，狗眼看人低的……”

    邵寒擺擺手，止住了何明的馬屁，說：“道理我都懂，人家塔看不上我們，我哥一家也認了，就是我這侄兒，這些年也長大了，我哥想給他找個向導，可世界上的向導不都關在塔里嗎？這么多年來，我這侄兒就一直靠著人造向導素。但是這段時間我這侄兒用那些向導素沒用了，經常吃不進飯，一天天都捂著耳朵，啥事也做不了。我哥也帶著他大小醫院看過了，醫生就說因為我這侄兒資質太差，一般的向導素也救不了。我這個做叔叔的也不忍心看這小孩受苦，這不我打聽到你們這邊有在買那種的向導素，我就找來了嗎？”

    “韓老板，您這就來對了！”何明笑瞇瞇地回答道，然后就讓人拿上來一小管透明液體，“韓老板，我們這東西光說沒用，先讓你侄兒試試看，驗驗貨！”

    “這會不會有危險啊？”邵寒有點猶豫了起來。

    “韓老板，我們可是有信譽的，您來，肯定也是我們之前的客戶推薦的，您要是不信我們，那這單生意，大可不做！”何明邊說著，邊做出一副要把那管試劑塞回了盒子的樣子。

    “小叔！”周楚延握著邵寒的手腕，“我想試試，我不怕！”

    邵寒看了看周楚延，也擺出一副后悔的表情，趕緊和何明道歉道：“小何，是我想太多了，你快拿來和我侄兒試試，我侄兒還要靠你們救命呢！”

    “韓老板不必客氣！”何明重新拿出那管試劑，又拿了注射器抽取出試劑。

    何明推掉針筒里的空氣，一點點向導素從針尖漏了出來。

    就那一點擴散在空氣中的向導素味道，就讓邵寒心一沉。

    不好，邵寒心底暗道，這向導素純度太高了，他們以往查獲的那些，根本不是這個純度。這次任務，遠比他們想象的難。

    這個何明明顯就提防他們，他用的這管向導素還是陷入結合熱的向導的向導素，是會催情的！何明分明是想試探他們，看他們會不會露馬腳！

    但邵寒沒有動，他看著何明將針頭扎進了周楚延的皮膚，他不能自亂陣腳，打草驚蛇，但邵寒的目光緊盯著周楚延。如果周楚延失控結合熱爆發，那這個房間將充斥著S級哨兵素的味道，那他們就藏無可藏。不過邵寒并不怕，就算是硬闖，他也能帶周楚延出去。

    邵寒預想中最壞畫面并沒有出現，周楚延確實全身發熱泛紅了起來，但沒有失控。反而空氣中冒出了稀薄的哨兵素味道，就好像真的是一個E－級哨兵陷入結合熱。而何明臉上一閃而過的鄙夷神情說明了，他也相信了。

    邵寒心底松了一口氣，但臉上依舊一臉擔憂，他扶住周楚延，朝何明吼道：“我侄子怎么會這樣？何明，你給我侄子到底注射了什么？”

    “韓老板，我剛才只是在令侄身上做了個實驗，不會傷害他身體的。”何明毫無愧疚之意地說，“我們將這管真的向導素補償給您，等令侄回去試驗過，如果覺得不錯，我會很樂意與韓老板再見面的。”

    何明給了邵寒另外一管試劑后，就帶著人走了。邵寒也不多做停留，趕緊帶著周楚延回了酒店。邵寒剛把門一關，身后就爆發出了濃烈的哨兵素味道。

    邵寒嘆了一口氣，他知道那管向導素打下去，周楚延身體肯定有反應的，只是周楚延強行壓抑下去了。

    邵寒轉過身，就看見周楚延像犯了錯的小孩一樣低著頭說：“師兄對不起……”

    “你對不起啥呀……”邵寒走過去，把額頭貼上周楚延高熱的額頭，“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師兄……”周楚延嗓子啞得厲害，他感覺到他和邵寒兩人精神連接起來了，而邵寒正在幫他壓制這燥熱的情緒。

    邵寒一連上周楚延的精神領域，就意識到周楚延的情況不好。因為周楚延之前壓抑得太久，他現在已經到了結合熱爆發的邊緣。邵寒當機立斷地咬上周楚延后頸的腺體，給了周楚延一個臨時標記。

    后頸一陣刺痛，周楚延感覺到邵寒的向導素在自己的血管里游走。不一會兒，邵寒全身的燥熱都被驅散了，就是臉上的熱度始終降不下來。

    周楚延臉紅紅地看著沒有收到絲毫影響的邵寒說：“師兄，我現在還要做什么？”

    邵寒想了想，就把小白虎撈出來，一把塞進周楚延懷里：“你去給大白洗澡。”

    “精神體還需要洗澡？”周楚延愣住了。

    “對，”邵寒理直氣壯地說，“它臭美，每天要洗澡。”

    等周楚延老老實實地帶著大白去浴室后，邵寒終于拿出來那管何明給的向導素。

    每一個向導的向導素都是獨一無二的。只要是在塔登記過的向導，向導素都是能查到的。邵寒測了那管向導素的指標，就查到了這管向導素主人的身份，是一個去年失蹤的C級向導。

    無數個的問題在邵寒腦海里盤旋，純度這么高的向導素，技術上是怎么辦到的，又是誰在出錢出力研究這個？

    如果只是單純的撫慰哨兵，低濃度的向導素就完全足夠了，這么高濃度的向導素注射進哨兵體內，就會像真實的向導調節哨兵一樣，是完全可以增強哨兵的能力。

    這些人研究這個到底為了什么？

    一種不好的預感縈繞在邵寒心頭。

    戰爭。

    這兩字一冒出來，邵寒感覺自己后背一陣涼意。

    就在這時，浴室響起了周楚延的尖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