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至從認(rèn)識靈仙兒后，李小桃便越發(fā)地感覺到了來自朋友的溫暖。

    靈仙兒開朗大方，無論何時找她幫忙，她都會盡自己最大力量去幫助李小桃。她白凈可愛的臉上總是洋溢著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悅，這喜悅對于李小桃來說，簡直是一劑天賜的良藥，使她緊閉多年的心門漸漸地裂開了一條小小的縫隙，透進了一抹明媚和煦的陽光。

    “仙兒，放學(xué)后，咱們一起回家吧。”李小桃趁著課間休息，特地跑到靈仙兒的班級和她約定。

    “好啊！”靈仙兒一口答應(yīng)，又忽然說，“啊！我忘了，今天放學(xué)后還要去舞蹈室練舞。”

    “那我能不能也去看你練舞啊？”

    “好啊，練完舞我們再一起回家。”

    “那，可不可以也帶梅含月一起去？”

    “當(dāng)然可以啦，熱烈歡迎！”靈仙兒爽快地說。

    “鈴鈴鈴～～～～～”等待已久的放學(xué)鈴聲終于敲響了。

    背著書包的李小桃和梅含月來到位于四樓的舞蹈室外，卻發(fā)現(xiàn)門是關(guān)著的，里面?zhèn)鞒鲆魂囮嚥恢挠茡P樂曲。

    “怎么辦啊？看不見里面。”李小桃焦急地說。

    “別急，讓我想想。”梅含月邊說邊觀察著周圍的環(huán)境。

    “我們可以從那里看啊！”她向上指著舞蹈室外墻上高了她們好幾個頭的大玻璃窗說。

    “對啊！可是窗戶那么高，我們又沒有翅膀，飛不上去。”

    “我記得樓梯口那里堆著好幾張舊課桌，咱們?nèi)グ徇^來一張，踩上去看不就行了?”

    “好主意！”

    2

    透過舞蹈室明亮寬大的玻璃窗，晃晃蕩蕩踩著舊課桌的李小桃終于看清了舞蹈室里面。

    她一眼望見靈仙兒正身著一襲白色公主裙，頭戴水晶發(fā)卡、精致淡雅的面龐上閃動著優(yōu)雅的笑意，被一群身著淡粉色紗裙的小姑娘環(huán)環(huán)圍在中央，伴著漂亮的舞蹈老師喊出的節(jié)拍，一邊腳尖兒點地旋轉(zhuǎn)出一個個優(yōu)美曼妙的弧度，一邊整齊劃一翩翩地?fù)]舞著手中淡粉色毛絨絨的羽扇。

    站在窗外的李小桃頓時被這群跳舞的小精靈們帶入了一個飄蕩著曼妙音符的仙境，而站在中心位置領(lǐng)舞的靈仙兒卻逐漸幻化成一片絕美而又短暫的雪花，在空中不停地舞動著，直至融化......

    “哎呀～～～！！”李小桃一腳踩空，從桌子上摔了下來，快要絕望的時候，卻被下面的梅含月一把接住，真是虛驚一場！

    “多虧你扶我了，否則我會摔死的。”李小桃著實嚇得不輕，一時控制不住竟哭了起來。

    “快別哭了，我一直幫你扶著桌子呢。”梅含月邊說邊從校服褲兜里掏出一塊雪白的手帕幫她擦去淚痕，隱約間，李小桃望見手帕上面繡著一朵紅色的梅花——因為樂霜也會繡過梅花，所以她認(rèn)得。

    “這梅花是你mama繡上去的？”

    “不是。”梅含月怕被發(fā)現(xiàn)什么秘密似的，迅速把手帕攥進手心兒塞回褲兜里。

    李小桃覺得奇怪，待要追問下去的時候，舞蹈教室的門卻“吱呀”一聲開了。一身素白的靈仙兒翩翩走了出來。

    3

    放學(xué)路上。

    李小桃左手被梅含月牽著，右手卻牽著靈仙兒。不知為什么，她總感覺梅含月不太愿意接觸靈仙兒。她們就這么默默地走著，誰也不說話。

    “梅含月講個故事吧。”李小桃為了緩解沉悶的氣氛，提議道。

    “我最近沒看什么故事。”梅含月不咸不淡地答道。

    “你上次在校慶上表演的詩朗誦真是精彩極了，尤其是你的聲音特別動聽，如果能講個故事的話一定更精彩。”靈仙兒鼓勵道。

    “是啊！你就講一個吧。”

    “......嗯，好吧，那我就講一個‘大灰狼與小烏龜’的故事吧。”

    “好啊！好啊！”李小桃和靈仙兒開心地直鼓掌。

    “故事是這樣的，”梅含月清了清嗓子，“一只大灰狼抓住了一只小烏龜，狼要用石頭砸死烏龜，烏龜說：“我的殼很堅硬，不怕石頭砸　。”　狼要用火燒死烏龜，烏龜說：“我的殼很硬，不怕火燒......”

    “我聽過這個故事！”李小桃興奮插話，“接著狼指著一條河說：‘我要把你淹死。’烏龜說：‘狼先生，千萬不要把我扔進水里，我小時候就怕水！’狼聽后大喜，就把小烏龜一把扔進了河里。　不想，小烏龜卻歡快地浮出水面說‘謝了，狼先生，你讓我洗了次澡。’說完，便劃動四肢游走了。”

    “我都說了，我最近沒看什么新故事，你看，李小桃都知道這個故事了。”

    “沒關(guān)系啊，我沒聽過這個故事，就當(dāng)做你們倆一起講給我聽的。”靈仙兒說。

    故事講完了，三個小姑娘又沉默下來。

    “其實，你們有沒有想過自己最怕什么？”梅含月冷不丁問道。

    4

    李小桃和靈仙兒被梅含月突如其來一問，弄得面面相覷。

    認(rèn)真思索了一會兒，李小桃說：“其實，我剛好和小烏龜相反。”

    “你的意思是說你最怕水？”梅含月驚訝地盯著她。

    “是啊，我爸曾經(jīng)教過我游泳，但那次我差點兒淹死，從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敢學(xué)游泳了。”李小桃面露懼色。

    “那你呢？”梅含月盯著正在低頭陷入沉思的靈仙兒。

    “我嘛......其實，我最怕mama生下弟弟后就不要我了。”

    “怎么會呢？對了，我前不久在小區(qū)里看見你mama大著肚子在花壇邊上曬太陽，難不成，她懷寶寶了？”李小桃傻傻地說。

    “是的，還找醫(yī)生照了片子，說是會給我生個弟弟出來。”靈仙兒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

    許是被她可憐的模樣觸動了心底那根叫做惻隱之心的弦，梅含月忍不住安慰道：“不會不要你的，放心好了，畢竟你也是他們的孩子啊。”

    說完，三個小姑娘便各懷著隱秘的心事，一言不發(fā)地繼續(xù)著回家的路途，前方，發(fā)電廠生活區(qū)的月洞門兒正張開懷抱歡迎她們回家呢。

    5

    這晚，梅含月一家人邊圍坐在餐桌旁吃著無味的晚飯，邊百無聊賴地聊著東家長西家短。

    “爸，這個暑假我想和你學(xué)游泳。”梅含月垂著腦袋，邊吃邊說。

    “咦？奇怪，之前讓你學(xué)你不學(xué)，今天怎么突然想起這個？”秋麗向來對梅含月所有的事情都極度地敏感，自然打破砂鍋問到底。

    “......”梅含月充耳不聞，繼續(xù)咀嚼著口中的米飯，卻忘記送口菜去下飯——其實，她已經(jīng)很長時間不愿意和秋麗正面交流了。

    “呵呵，這有什么奇怪的，咱們女兒想學(xué)游泳是好事啊，沒問題，等暑假一到，爸爸就帶你去游泳館學(xué)游泳。”梅宇田打著哈哈，生怕女兒的冷場再次引燃秋麗的爆炸點，進而殃及他這條池魚。

    “哼，我看還是不去為妙，”秋麗陰陽怪氣地說。

    “怎么了？”梅宇田好奇地問道。

    “我聽同事說，最近游泳館里有變態(tài)出沒，專門拿著刀片割女人大腿上的rou，割的傷口特別深，有個女的差點兒死掉！”

    “不會吧！是謠言吧！我怎么沒聽說。”

    “你這窩囊廢每天除了上班看報紙，下班買個菜，回來做頓飯，能知道什么？”

    “我.....我知道我沒本事，你也沒必要當(dāng)著孩子的面這么說我啊。”梅宇田委屈地小聲反駁道。

    “怎么著？難到我不說，孩子就不知道你是個窩囊廢啦！”秋麗說完，突然把飯碗狠狠往地上一砸，回臥室去了，又把門反鎖上。

    飯桌上，梅含月卻不緊不慢地一口口往嘴巴里添著米飯——卻不吃菜，“含月，別總吃米飯，來吃塊rou”梅宇田心疼地夾了一塊鍋包rou遞進梅含月的飯碗里。

    梅含月低著頭，默不作聲地吃掉那塊鍋包rou——酸甜酸甜的味道從舌苔涌上鼻腔，繼而到眼眶，最后化作一滴晶瑩的淚珠順著眼角下滑進嘴唇里，酸甜咸澀哭的味道緩緩地融合在一塊兒，久久無法吞咽下去。

    5

    “含月，含月？”一個女人的影子在一個懸崖上呼喚著，懸崖下面是樹木叢生的原始森林。

    “你是誰？”梅含月恐懼地問道。

    “我是你mama啊！”那個影子回答，聲音非常柔和。

    “mama?我不想上去，我害怕！”她開始發(fā)抖。

    “過來吧，含月，別怕，有mama在呢。”影子邊說邊向她伸出一雙蒼白修長的手來。

    “為什么非要上去？”

    “.......你上來就知道了，含月，快到mama懷里來。”

    那影子邊說邊向梅含月敞開懷抱，誘惑的聲音讓人無法抵抗，就仿佛憑借曼妙的天籟之音引誘并吃掉水手的美人魚。

    梅含月中邪般邁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爬上陰冷潮濕的懸崖，那個影子卻在慢慢地往懸崖邊上后退著，“含月，含月，過來，快到mama懷里來。”說時遲那時快，正當(dāng)梅含月快要接近時，那影子突然往懸崖下縱身一躍，跟著便無聲無息地消失在漆黑的萬丈深淵里，不知所蹤。

    “mama！你等等我，等等我！”梅含月一著急，兩腳踩空，接著“蹬”的一聲，床猛地晃動了一下，她驚叫著坐起身來。

    6

    “含月？含月？你怎么了！”門外客廳里傳來梅宇田的詢問聲——他今晚被秋麗關(guān)在臥室門外，只好睡在客廳的小沙發(fā)上。

    “沒，沒事，做噩夢了。”梅含月深吸一口氣。

    窗外是一片皎潔的月光，草叢里的蟋蟀唱著小夜曲，一個恬靜的夜晚。

    窗內(nèi)，無論是小臥室里的梅含月，還是客廳里的梅宇田，亦或是主臥內(nèi)睡著舒服柔軟席夢思大床的秋麗，全都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