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你談戀愛了？”周瑾誠冒冒然問出聲后便咬了咬嘴唇，有些忐忑他會生氣。

    邱少韞不太明白今天這小屁孩怎么了，他摸摸頭發：“周周告訴你的？她沒跟你說，我分手了嗎？”

    “分，分手了？”那他這樣跑過來質問人算怎么回事？

    “對啊。”

    真是奇怪，邱少韞嘟囔一聲，便又開口道：“聽周周說，你明天不是要上補習班？回去吧。”

    這就是明晃晃的趕人了，偏偏周瑾誠還挺高興。

    邱少韞沒談戀愛！他還教我做題！還讓我吃水果！他還記得我上補習班！

    他喜歡我！

    當然，這些話他只敢在心里想想。

    他知道的，邱少韞不喜歡男生，也不喜歡他。

    明明是一起長大的，但是，無論他多好，在邱少韞心里都比不上周明珍一根頭發。

    小時候，他就喜歡這個長的好看的大哥哥。

    邱少韞正義感很強，經常見義勇為。

    周瑾誠小的時候很小很瘦，經常被別人欺負，護在他身前的是邱少韞。

    邱少韞偏偏又是一副嬌軟的身體，磕不得碰不得，不然準留一個嚇人的印子，好多次邱少韞不小心跌倒或者受傷了，不僅要忍著痛，還要反過來安慰心疼到哭出來的他。

    小時候的周瑾誠想：他可真好。

    會摟著他睡覺，會給他講故事書，還會告訴他學校是多么有趣。

    但周明珍一來，這種情況就變了。

    周明珍是他meimei，就晚他幾分鐘出生，之前一直住在鄉下，后來才被爸爸mama接到這里。

    但她生的可愛水靈，誰見到都想摸兩把，夸幾句。

    邱少韞也不例外。

    被哄著的人成了周明珍，被抱著的人成了周明珍……邱少韞給他的一切都被慢慢的收回，然后加倍的給了周明珍。

    一開始，周瑾誠只是生氣難過，大哥哥更喜歡meimei了而已。

    而且抱著既然你不喜歡我，那我也不要喜歡你了的幼稚想法。

    但是，大概在他十三歲的時候，上初中的邱少韞大休回家。

    好像是太久沒有見到邱少韞，他覺得邱少韞有點陌生，還有點好看。

    邱少韞迎著晚風，立在黃昏中，穿著干干凈凈的藍白色校服，少年意氣風發。

    他笑彎了眼，兩個小梨渦若隱若現，他朝自己招手，風吹起細碎的頭發，周圍的景色便成了他的陪襯，所有的一切在周瑾誠眼里都在不斷虛化，只有邱少韞，越發清晰。

    周瑾誠聽到了自己的心跳，很快很快。

    晚上他做了個夢，他只記得夢里有邱少韞，醒來時，他的內褲濕了。

    自此，他看邱少韞就變了味兒。

    以前，門門都考第一的邱少韞是“別人家的孩子”，是他們的噩夢。

    現在，周瑾誠好驕傲，看，他喜歡的人就是這么優秀。

    以前，有人給邱少韞遞情書，他只覺得邱少韞真有魅力。

    現在，他恨不得把那些人撕碎。

    還有以前不會注意到的，漂亮的眉眼，滾動的喉結，撒嬌時拉長的聲音，嘟起的嘴巴，不經意間露出的腹肌……

    好多好多，都成了周瑾誠夢里的素材。

    他一邊意識到這種感情是不對勁的，一邊又瘋狂的，笨拙的吸引邱少韞的注意力。

    邱少韞那時候已經和周明珍很好很好了，但是他不是的，他似乎僅限于邱少韞不怎么熟悉的弟弟。

    他不想這樣，如果這人的眼神放到自己身上來應該會是件很美妙的事吧？

    所以他“欺負”周明珍，為了周明珍能多在邱少韞面前提起他，經常去邱少韞教室外轉悠，為了邱少韞能常常看到他，不會忘記他。

    他發現做個好學生得不到邱少韞任何關注，反倒是周明珍那種笨蛋學渣被他特別關心，于是他學會打架惹事，逃課，經常把他mama氣哭，但是邱少韞會為了周明珍的請求來一次次找他談話……

    一開始他會有些竊喜，會和邱少韞對著干來表現他自己，可是沒有用，邱少韞不知道他做這些的意義，他只是離自己越來越遠離周明珍越來越近。

    周明珍桌子上的紙條，是和邱少韞考到同一所初中，同一所高中，同一所大學。邱少韞經常會對著周明珍笑，帶著周明珍出去玩，會抽出時間給她講題。

    對他卻連一個眼神也欠奉。

    周瑾誠難過的時候，會覺得好不公平，很久之前，他和周明珍明明是一樣的，一起和邱少韞玩，一起被邱少韞帶著去上學，他對他的了解不比周明珍的少，甚至他們認識的時間比周明珍還多出了一年。

    但是邱少韞會給周明珍精心準備生日禮物，卻在他隱隱帶著期待的目光看向他時，像是突然想起來說“哎，今天你也過生日的，抱歉，我忘了。”他隨手拿起一個平時常戴的平面鏡，似乎想把這個送給他，又不太好意思說“這就是送給你的生日禮物”。

    但他表現的很高興，不愿落心上人一點面子。

    從那以后，那只眼鏡一直陪著他。

    他握著那個眼鏡，仿佛握住了他的世界。

    后來，他漸漸也不再做那些引人注目的事了，變成了循規蹈矩的好學生，因為他知道，沒用的，無論他是年級第一還是年級倒數第一，對邱少韞來說，都是一樣的，他只會在別人提起的時候敷衍的說一句“是嗎”。

    他的青春變成了靜靜看著邱少韞發光發熱。

    邱少韞高三好緊張啊，連和周明珍說幾句話的時間都沒有了，難過的是，他也不能因此常常看到他了。

    邱少韞真厲害，又是年級第一。

    邱少韞今天穿了花襯衫，真好看。好多小女生偷偷看他，還有大膽去要微信的，這些人真討厭。

    真希望邱少韞不要去打球了，籃球場外女生那么多。

    又有女生讓他幫忙帶情書，這種事應該找周明珍才對啊。

    好多人找邱少韞拍照啊，周明珍也和邱少韞拍了好多照片，她說這是男高中生限定。

    邱少韞高考這天真的很熱，他拿著水在考場外等了一個多小時，看著邱少韞被簇擁著出來，還有記者去采訪他，他可真好看。

    邱少韞考上了最高學府，在首都。

    好遠啊，周瑾誠劃著地理地圖冊上一千五百多里的距離想，他真的要好好學習了。

    ————

    假期生活真是美好。

    邱少韞睡到了自然醒，他拉開窗簾，冬日的暖陽透過窗戶撒在臥室內，他伸了個懶腰，再一次感嘆：假期真好哇。

    如果樓下沒有那輛熟悉的車的話。

    站在車旁邊的人遙遙望著他這個方向，仿佛站成了一座雕塑。

    游厭。

    邱少韞和他對上了視線，憑借他超好的視力看清楚了那一地的煙頭。

    他煩躁的扒拉兩下頭發，心想有完沒完了，他隨便穿了件羽絨服，跟正巧去上班的mama打了聲招呼，就下了樓。

    剛剛打開大門，就被人抱了滿懷。

    “放手，你身上很冷哎。”

    游厭眼睛里都是紅血絲，一靠近時，身上寒意比外界更甚。

    “抱歉。”他連忙松開了，手足無措的道歉。還下意識的伸手想替他緊緊衣服，只不過被躲開了。

    “你怎么找到這來的？”邱少韞抿抿唇，略微不爽。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查你的住址的……”游厭好像要哭出來了，“抱歉，不是，我…我想說，能不能不分手。”

    “那張照片，我可以解釋。”游厭說的是在酒吧里被拍的照片，他虛虛的攬著一個人，看不清臉，但是游厭看向他的眼神很深情，像情投意合的一對情侶。

    他揉了揉眼睛，語氣著急又悲傷：“唐云羨能替我作證的，我把他推開了，我沒抱他，后來我就回去了，我跟任何人都沒有什么關系的…你相信我，我也可以調酒吧的監控給你看。”

    “前幾天真的是我錯了，以后無論什么，我都聽你的話，你別跟我提分手好不好…”游厭似乎又想抱他，只是生生克制住了：“小韞…”

    邱少韞皺皺眉頭，剛想說什么，就被游厭打斷了。

    “抱歉，你能不能先別看我…”游厭眼圈發紅，狼狽的轉過頭去，肩膀在顫抖。

    “小韞，我不接受因為一張照片，你就要跟我分手。”游厭胡亂摸了幾把眼淚，上前一步，拉住了他的手，“我的手是熱的，小韞，別躲我。”

    邱少韞一時之間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或許要請這位開了一夜車才來到s市的朋友進去坐一坐，但是他心里卻很厭煩。

    真的很煩。

    邱少韞理了理腦中的邏輯，慢慢抽出自己的手，開口說了和游厭一樣的詞：“抱歉，我相信你，但是，我知道，你也知道的，一開始呢，你是因為大冒險輸了才和我在一起，好像我和你在一起也不是因為喜歡。”

    “不僅僅是因為那張照片。”邱少韞說道：“不知道你記不記得，你說過的，幸運的話，我們會談戀愛四個月，四個月快到了吧？”

    游厭臉色慘白，飛快的搖頭：“不，不是，我不想只有四個月…是我混賬，是我混蛋…小韞，我很愛你，雖然一開始是因為這樣的原因，但是……”

    “這就夠了。”邱少韞笑著，“抱歉，游厭，有句話怎么說來著，好聚好散？”

    “那我們就好聚好散吧。”

    游厭幾乎要站不住了，一字一句的咬牙問：“好聚好散？不，小韞…”

    怎么可能做到好聚好散呢？不可能的。

    以前游厭不明白，為什么有人能為了一段愛情，一次分手而尋死覓活，他現在好像明白一點了，大概，是因為實在太痛了。

    “好了，別讓我生氣。”邱少韞后退一步保持距離，“在回去之前，我建議你先找酒店睡一覺。”

    他現在的精神狀態非常不妙了。

    “我…”知道自己說再多都沒有用了，游厭垂下頭，整個人一下子頹廢下來了，他后知后覺的想，這天冷的過分了。

    他伸手，堪堪拉住邱少韞的衣角。

    “那，我們還能做朋友嗎？”游厭戚戚的問道。

    仿佛他拒絕，他就活不下去一樣。

    邱少韞該拒絕的，但看著游厭眼下的青黑，猶豫了下，最終點了點頭：“只要我們像正常朋友相處的話。”

    “好，謝謝你…我會的。”游厭又問道：“我能知道，是誰傳給你的照片嗎？”

    “陌生號碼，我不認識。”邱少韞皺皺鼻子：“可不可以放開我了，外面好冷的。”

    “抱歉，抱歉。你可以等我一下嗎？就一下。”游厭突然想起什么，飛速鉆進車里提出一個保溫桶。

    里面裝著邱少韞最愛的水晶蝦餃。

    “我怕你吃不好飯，所以……”游厭道：“還是熱的，你拿回家吃。”

    他收到消息是昨天下午一點，被家里的事絆住了手腳，一直到晚上九點才得以脫身。

    他查到地址后，火急火燎的趕來，特意經過了常去的那家飯店，打包了一份水晶蝦餃。

    怕邱少韞不好好吃飯是一回事兒，當時他也是懷著復合求原諒的心思。

    開了五個小時的車，他想念的人已經安然睡下了，看著那漆黑的窗戶，他的心似乎是放下了一點又似乎是提高了。

    蝦餃隔層換了幾次鹽水，但還是折了，他坐在車里，哆嗦著手把蝦餃吃完了。

    蝦餃還是挺好吃的，但不知道為什么，他一直在掉眼淚。

    其實他明白的，邱少韞確定的事，比如分手這件事，是改變不了的。

    但是，他好不甘心啊，事情怎么會發展成這樣。

    天蒙蒙亮的時候，他掐斷了最后一根煙，讓人從這邊有名的餃子店，打包了一份送來。

    邱少韞看了他半響，最后輕輕笑道：“好吧，那謝謝你了。嗯…你進來睡會吧。”

    游厭突然睜大了眼睛。

    即使僅僅是在邱少韞的臥室睡了一覺就要走了，但是聞著邱少韞的味道，游厭依然覺得心安。

    做朋友？他怎么能甘心只做朋友。他是絕對，絕對，不會放棄的。

    但是，游厭想了想，還是得慢慢來。

    首先，要查出是誰發給小韞那張錯位照片。

    接著，以“朋友”身份和小韞相處。

    然后，和小韞復合。

    想到有段時間不能把小韞抱進懷里，這真的好慢啊。

    早上的那出鬧劇，不僅讓邱少韞覺得心煩，也擾亂了另一個人情緒。

    那個人，是小韞的前男友對吧？小韞他…是喜歡男生的嗎？！

    既然是喜歡男生，是不是……

    他也很帥的對吧，家世也不差的，甚至還比那個前男友多出那么長陪伴小韞的時間。

    邱少韞的男朋友…是不是也可以是他？周瑾誠不切實際的想，他認識邱少韞十五年，暗戀了他五年，也可以是他的吧……

    他希冀著，種子已經悄悄埋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