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發現了
走出辦公室后,顧梓溪叫住了徐藝: “徐藝同學,我能和你談談嗎?” “可以,叔叔你打算和我說什么?” 顧梓溪指了指湖中心的方向: “我們去亭子里說吧。” 說完他回頭看了一眼泛著低氣壓的澤墨,直接把人看得一激靈,這才緩緩開口:“澤墨,你先到車里去吧,我需要和徐藝同學單獨說會兒話。” 宋澤墨背著手,視線看向徐藝,右手虛握,是他慣常拿著刀具廝殺的握法。 他維持了1秒左右的這個姿勢,隨后松開:“好的,爸爸。” 然后露出一個他特意練習了很久的,與顧梓溪相似的笑容。 他站在原地看著爸爸和那個女生的身影一起越走越遠。 他轉身,眼底殺意肆虐。 …… ……… 在成功勸了很久徐藝之后,徐藝總算表示自己回重新考慮一下,不會那么沖動地喜歡宋澤墨了。 顧梓溪松了一口氣:“那就好,畢竟你們確實不太適合。” 徐藝點點頭,禮貌地應和:“確實,宋澤墨同學成績好,家世好,長的也好看,我確實配不上他。” 顧梓溪微笑著糾正:“沒有哦,徐藝同學很好,是澤墨配不上你。” 徐藝繼續禮貌點頭。 然后她愣住了,隨后猛地抬頭看向這位家長:“什么?” 看著面目震驚的女孩子,顧梓溪豎指抵在嘴前,眉眼藏著狡黠的調侃: “噓——給我兒子留一點面子吧,說太多他的壞話他會害羞的。” “不過我說的是實話,你還不夠了解澤墨這孩子,盲目追求一個你不熟悉的人,最后你可能會受傷的。” “雖然這樣說不太好,但澤墨其實是一個壞脾氣的孩子,他的脾氣會傷害到你,你和他在一起確實是你吃虧了。” “徐藝同學是個很好的孩子,你熱愛生活,積極向上,哪怕得了重病也會開朗樂觀,而且你有明確的目標,為了自己想做的事會十分勇敢……你真的很好。” “所以,徐藝同學應該值得更好的。” “你值得。” 徐藝驚訝地抬頭,看到了一雙似水溫柔,仿佛看透一切的眼。 她茫然的抿起唇,在胸腔泛起的暖意中,勾起一個靦腆的微笑,緩緩點頭。 …… ……… 顧梓溪離去后,徐藝捂著胸口,喃喃著呼喚系統: ‘統哥,主角他爸好像是個好人啊。怎么看也不是劇情里那種人。’ ‘……’ 系統沉默。 它確實發現了這個人物不對勁,這與原來的劇情偏差也太大了,之前的那個“宋和”應該是個偽君子而已,看似儒雅溫和,實則剛愎自用,看不起比自己地位低的人。 難道他不是原主本人嗎? 問題是它沒干過找人頂替主角父親這活啊。 ……難道是他哥干的? 系統想到了和它一起出生,被分配了不同任務后離開的系統哥哥,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等有機會它一定要去找他哥問問。 不過…… ‘他說得挺準的,如果不是我確定他不認識你,我幾乎以為他見過你前世了。’ 徐藝雙手撐在亭子的木欄上,清風吹過,長發微浮,舒服得她瞇起了眼: ‘是啊。’ 她閉上眼,眼前仿佛看到了前世那個自七歲起就躺在病床上,卻仍堅持微笑的少女。 看著她在無聊的時間里翻閱,幻想著自己也身處里那雖然不符合邏輯,卻繽紛絢麗的世界。 她渴望著像女主角一樣身體健康,哪怕身處困境,失去腎臟,被迫獻血,也能馬上振作起來,永遠膽大無畏,敢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不用去在意別人的眼光。 她知道這種憧憬相對正常人不正常,但是這確實是她的愿望,為此她特意與系統做了交易。 她想要這樣肆意的人生。 哪怕很短。 她深吸一口氣,睜開眼,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 ‘統哥,我還能活多久來著?’ 系統沉默一瞬,還是報了時間 ‘宿主,還剩2年零248天12小時2分47秒。’ ‘哇哦,好長啊。’ 她夸張地贊嘆一聲,然后又變得笑嘻嘻起來: ‘我果然還是挺喜歡主角的。畢竟要不是他,你就不會來找我了,我真的感謝他給我這個機會,讓我能夠在死后體會到正常人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 系統有些艱澀地回應: ‘嗯。’ ‘所以統哥,下次我們能試試那個里,女主穿著白色長裙,頭戴花環,拿著一朵向日葵站在房頂跟男主告白的場景啊?’ ‘宿主!!!’ ‘哈,統哥你別這樣給我個機會嘛哈哈哈。’ ‘行行行我錯了統哥別罵了。’ 系統聽到這冷靜下來了。 過了一會兒。 ‘要不我們還是試試?’ 系統:?!!! (ノ=Д=)ノ┻━┻ …… ……… 回家路上,顧梓溪順便詢問了宋澤墨他對徐藝的看法。 “……她攔著我為月考做準備了。” 宋澤墨悶悶不樂地回答。 他這次任務呆了三個月,知識又變得陌生了。 顧梓溪眨了一下眼,為這出乎意料的回答驚訝了一下。 “其他的呢?沒有了?” 宋澤墨看著自己父親,低頭,掩飾自己布滿煞氣的眼: 怎么可能還有呢? 哪怕之前覺得這人又蠢又煩,在今天看到父親對她維護的態度后,他也只剩下了殺意。 ……好想殺了她。 熟悉的手捏上他彎起的后頸,如同提起小動物似的把他那塊皮rou輕輕提了一下。 他連忙驚惶地抬頭,抬頭的瞬間仿佛真的是一只被提起后受驚的小動物。 “說話要看著人眼睛啊,低著頭在想什么呢?” “我……” 顧梓溪側身俯首,在他的耳邊吐氣,溫暖的熱氣灑在宋澤墨耳廓,激起一片緋色暈染。 在前面的司機看來,這不過是父子之間的悄悄話罷了。 而顧梓溪含笑吐出的悄悄話,卻讓剛露出羞色的宋澤墨臉色煞白: “澤墨,你是想殺人嗎?” “你的殺氣太重了。” 說完后,顧梓溪無事般退開。 宋澤墨睜大雙眼,僵硬地扭頭看向他的方向,如同做工粗糙的木偶般死板。 顧梓溪側頭溫柔地看著他,彎著眼笑了一下,溫暖的手掌落在他頭頂揉了揉,語氣柔和到不可思議: “好孩子要做的是好好學習啊。” …… ……… 回到家后,顧梓溪接到自己新招聘的助理給自己的電話,說她帶著一份加急文件來自己家里了,希望自己能看一下。 顧梓溪答應了。 他看著還沒緩過神,依舊煞白著臉的宋澤墨從車里出來后,站在原地不動,眼神躲閃,怎么都不敢看向他。 他盯了幾秒,發覺再這樣僵持下去澤墨估計是真的不會走了,就直接伸手抓住宋澤墨的手,拉著他往家里走。 宋澤墨低著頭看著握著自己的那雙手,嘗試著將腳步跟上自己爸爸的節奏,看到步伐一致后,他微勾起唇角。 發絲的掩蓋下,他的眼神晦暗而貪婪,帶著如獲救贖的歡欣: 爸爸沒有放棄他。 太 好 了。 爸爸說出那句話的時候,他被嚇得心臟停止跳動,腦子一片茫然。 等回過神來,就是巨大到震耳欲聾的心跳聲,以不可抵擋的勢頭讓他意識到了自己的慌亂。 他覺得他應該說些什么,但他又覺得他不該說什么。 剩余沉默的時間里,他滿腦子都是混亂的思想: 如果爸爸不要我了怎么辦?他會不會對我失望?我該怎么做爸爸才不會拋棄我? 我果然一開始就該殺了那個女生,否則我怎么會被她牽連,還讓爸爸見到了我的真面目。 要是爸爸真的不要我了怎么辦,要用主神空間里那些清除記憶或者催眠的道具嗎? 不,我怎么可以對爸爸用這些。 果然還是殺了那個女生更好吧。 …… 諸如此類。 幸好。 爸爸握住了他的手。 他壓抑著廝殺中練出的躲避本能,甚至用了巧勁將長袖弄得更高,興奮地期待著那只手扣上自己的手腕。 肌膚相觸的那一刻,他幾乎克制不住自己想要喟嘆出聲的欲望,在主神空間得到的能力也在一瞬間不受控制地波動了下,導致他的眼有一瞬間轉化為血色豎瞳。 他調整自己過于頻繁的呼吸,乖巧地跟在爸爸后面,像過去的很多年一樣。 進去房間后,他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一位25、6歲,身著職業裝的女士。 那位女士看到他們,連忙起身。 “宋經理,這是你的文件。” “麻煩你了,戚助理。”顧梓溪松開手,接過文件,簡略地查閱了一遍。 感受到戚莉打量宋澤墨的視線,他就此介紹了一下: “戚助理,這是我的兒子,宋澤墨。” “澤墨,這是我新招的助理,戚莉。” 戚莉客套的稱贊了幾句,眼神卻隱晦地掃過一直低著頭,藏在父親背后的宋澤墨。 她的眼神有一瞬間銳利的殺意,不過她很快就收了起來。 畢竟現在不是時候。 仿若未覺的宋澤墨眼神一暗: 這個女人……有問題。 他緊緊盯著父親的背影,握著剛剛被觸碰的肌膚: 他要好好保護父親,絕對不能讓這個女人對他造成傷害。 那份殺意雖然只針對他,但不能保證她不會牽連爸爸。 如果真的敢動手,那他就讓她再也不能動。 戚莉看著被強硬拖進來的宋澤墨,觀察著他煞白的臉龐,泛紅到不正常的肌膚,還有對于自己父親躲閃的神色,有些詭異的脫離感。 原來他小時候是這個樣子的嗎? 離開宋家后,戚莉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隨后離開。 …… ……… 戚莉上輩子見過宋澤墨。 或者說,見過任務者莫轍。 她曾多次聽說過這個人的名字,聽說過他超乎常理的強大和與其強大相匹配的瘋狂,但她從來沒有與他正式接觸過。 唯一一次接觸,是在莫轍殺死主神徹底掌控主神空間后。 那一戰令無數任務世界湮滅,主神空間也被他們的戰斗波及,變成一片廢墟,層層疊疊的樓房只余殘骸。 往日恢宏的金屬大廳皸裂破碎,昔日藍色通道變成碎裂的浮光,與大廳中被波及死亡之人的血液一起浮動,血與藍交織纏繞,如同怒放的泛藍玫瑰,嬌艷糜爛,炫目美麗得令人心驚,地面和墻壁變成了不規則的懸浮碎塊,岌岌可危地浮在腳底漆黑的時空裂縫上 她與眾多任務者一起站在浮塊上,抬頭恐懼地注視著那個坐在高處的瘋子。 莫轍以手抵頷,連絲毫目光都懶得施舍給他們,只是半垂著眼,百無聊賴地把玩著手中被凝成玻璃珠大小的任務位面,本就精致耀眼到近乎鋒利的面容在他血色豎瞳的映襯下,仿若陰冷嗜血的鬼魅,化偽裝人形的野獸,隨時準備吞噬眼前的生命。 隨后他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將任務位面送入嘴中,如同咀嚼普通糖果一般發出清脆的咬斷聲。 但除了故意忽略的某人,所有人都能聽到其中無數生靈死亡時的哀嚎求饒聲,凄厲絕望,讓他們也不禁升起類似的悲涼情緒。 “這個味道不好。” 那人吃完后甚至不滿地皺眉,隨后又拿出一顆“糖果”扔進嘴里。 大廳內一時安靜地只有莫轍的咀嚼聲。 在這可怖的沉默中,戚莉在拼命抑制自己的顫抖,防止恐懼的尖叫沖出喉嚨,引起惡魔的注視: 那些……那些“糖果”,曾讓他們與死亡無數次擦肩而過,在求生中反復掙扎,于無數夢回間成為他們揮之不去的噩夢。 如今,卻這樣輕易地就被吞噬了。 如此簡單。 如此恐怖。 ——若是連任務世界都只是他的“糖果”,那他們這些任務者,又算什么呢? 她遍體生寒:她不知道。 但她很清楚,莫轍絕對不會對他們有任何在意,他們這些人在他眼里就是螻蟻,甚至是汲取他這個現任“主神”的能量才有能力的生存的害蟲。 莫轍消滅他們不過是一個念頭的事。 不會比咀嚼糖果更難。 戚莉無力地揚了揚蒼白的唇,想要露出一個坦然的笑,卻怎么提都無法提起想要的弧度,只能作罷。 她近乎自我安慰地想著:沒事,不就是換個主人嗎?只是換個上司而已,沒關系的。 她還可以繼續向以前一樣,三天上一次班,上完班清理干凈自己后,她又是一個普通的現實社畜,可以在下班后床上躺著玩手機,在周末回家看望父母,做夢期望著還未遇到的戀人。 一切如舊,她會向往昔一樣,一樣平淡而幸福。 所以…… 你為什么要毀了這一切? 她在淚眼朦朧中看向莫轍手中出現的,熟悉的藍色星球。 不久前,她親眼看著那顆星球被引到他們頭頂,在他們眼前縮小到莫轍手中。 早在地球出現的時候,就有人開始繃不住情緒,驚怒不已地開始攻擊莫轍,卻連他十米內都沒靠近,就化為齏粉,靈魂被收入他掌心,化作半透明的珠子。 他將這顆靈魂糖果咽下:嗯,是軟糖。 其余慢了一步出手的人見此冷靜了下來,卻也還是躁動不已,眼里的殺意恨不得把莫轍千刀萬剮。 莫轍無所謂地笑了笑,隨即滿是惡意地在他們面前轉動這顆星球,使用自己的能力,讓他們能看到現實中在意的人: “任務世界我已經嘗過了,不知道現實會是什么味道呢?” 戚莉看到了自己的父母,此刻是午后,他們吃完飯后正在散步,牽著自己送給他們的金毛,慢悠悠地在她走過很多次的路上閑逛。 她還見到了自己的閨蜜,她現在還在上班,躲著領導偷偷摸魚,桌上放著自己送的雙人陶瓷玩偶,中間貼了一個小小的愛心型便利貼。 她一一看去,細細觀察,淚流滿面。 ——她最重要的人都在這里啊。 她第一次知道,哪怕再平常的風景,在特定的時間,也會變得怎么都看不夠。 她能感受到周圍的人群里有許多人懷揣著與她相似的情緒: 對家人的不舍,對自己無能的痛恨,對死亡的恐怖,不敢動手的怯懦,無能為力的絕望。 壓抑的情緒在大廳醞釀。 所有的情緒在莫轍欲將那顆星球送往嘴中時爆發。 所有有牽掛的任務者近乎瘋狂地發起攻擊,包括戚莉。 然后,不出所料,死無全尸。 在被化為糖果前徹底失去意識前,戚莉看向莫轍,聽到了他有些失望的感嘆: “就只有這些嗎?太弱了。” “不過你們的靈魂味道不錯。” 他放下撐著的手,十指相扣疊放在腹部,仰靠在銀白色的金屬王座上,肆意輕蔑地掃過所有人,話語卻含著隱約期待的笑意:“我期待你們繼續嘗試,畢竟你們確實很美味。” 他將星球放進口中,咀嚼。 血眸里是沉淀的瘋狂,透著獸類打量食物的貪婪,擇人欲噬。 這是戚莉陷入黑暗前最后的記憶。 幸好。 她遇見了系統。 雖然系統說話方式過于簡潔機械,但并不妨礙她感激系統。 系統幫助她重生,并賦予她阻止莫轍滅世的任務。 其實這個任務不用系統說,她也一定會去辦。 她無法再次看著自己失去所有在意之人。 根據前世其他人的情報,莫轍應該是高中畢業的時候進入主神空間的。 所以為了接近莫轍,她打算通過他父親這條渠道,順便可以收集他父親的把柄,以便為將來控制他父親,轉變莫轍的思想做準備。 莫轍的父親不止在身體和精神上折磨他,還故意控制他的成績,讓他的成績一直都不理想,導致無法考上正常的大學。 而他父親便利用“孩子因為成績不好不愿意上學”的借口拒絕了用錢將莫轍塞進學校,然后把他關在家里繼續實行折磨,逼得莫轍裝瘋進入精神病院才逃離控制。 ……不過這瘋,到底是裝的還是真的,誰知道呢? 戚莉想到前世那人瘋狂的行為,抿唇不語。 在進入精神病院后不久,莫轍就進入了主神空間,隨后不過一個月后,莫轍就出來了,他的父親也隨之人間蒸發。 他們這些任務者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按照莫轍的手段,他父親落在他手里,絕對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她現在回來的時間是莫轍還在上高三的時候,他還沒有進入主神空間,絕對會很好解決。 她眼中閃露殺意,卻深吸一口氣,克制住了自己沖動的想法。 按照系統的說法,莫轍是他們這個世界的“世界之子”,如果他死了,他們這個世界也會隨之崩壞,她在意之人依舊會死亡。 想到這,她忍不住露出嘲諷之色: 連莫轍這種人都能是世界之子嗎?他可是把世界毀了啊。 真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