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勞累一整天后下班的顧梓溪回到家，轉身向樓上自己房間走去，然后剛上二樓就看到了站在房門口的自家兒子　。

    “爸爸，歡迎回家。”

    房門半敞，宋澤墨垂下頭站著，漆黑的劉海垂落，遮住臉上的表情，屬于青年的青澀身體勾勒出僵硬的弧度，右手攥著衣角，左手抓住門框，不過兩只手上都有因用力而冒起的青筋。

    雖然看不到，但顧梓溪能感受到青年死死盯著自己的視線，畢竟那種被注視的感覺太過強烈，讓人不得不注意。

    “……”

    這位主角，天天盯梢等著，就為了等我回家問好，不累嗎？

    視線一轉，看到了半敞房門內的景象：

    房間里小隔間眾多，但從他這個方向，卻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個擺在窗子處，正對著大門口的書桌。

    小臺燈亮著，書桌上放了翻開的試卷和筆，可以看出它們的主人之前在干什么。

    顧梓溪越看越糾結：

    話說書桌正對窗口什么的——中午的時候不會難受嗎？

    太陽光底下寫字真的很傷眼睛啊。

    顧梓溪覺得還是有必要關心一下自己兒子的視力問題，不然好好的主角年紀輕輕就高度近視，怕不是要成為史上最拉垮主角。

    “你的書桌位置不好，換個地方吧。”

    抓著門框的手猛的收緊，宋澤墨抬頭飛快地看了一眼顧梓溪，透著不自知的惶恐，仿佛食草動物被猛獸咬住后頸，連聲音都帶上了細微的顫音，露出底氣不足的樣子。

    “爸爸，不用了……這樣……這樣會很麻煩的。”

    中間話語的停頓，明顯是在想怎么圓自己的話吧？而且這種仿佛看到洪水猛獸的樣子是不是太過了？

    顧梓溪沉默。

    我看起來很恐怖嗎？都快把人嚇破膽了。

    我平常看起來不兇吧……

    “確定嗎？”

    “嗯……對……而且這里視野很好，可以看見很多東西。”

    “？？？”視野很好？

    顧梓溪又看了看那個窗子，努力回想，但實在想不起來大門那有什么好看的。

    ……等等。

    聯想到自己每次回家，宋澤墨都能按時站在門口問好的樣子，顧梓溪有種不好的猜測：

    這個‘視野很好’，不會是指，能第一時間看到自己回家吧？

    看著透著拒意和心虛的宋澤墨，顧梓溪覺得自己的猜想好像，應該，大概，可能，就是真相。

    顧梓溪：“……”

    澤墨，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麻煩你好好體諒一下自己的眼睛啊。

    而且你不用天天盯著我向我問好，畢竟我就算回家也不會對你怎么樣……吧？

    記憶中浮現模糊的過往讓顧梓溪遲疑了：

    話說，他是不是曾經因為澤墨回家沒向他問好，以此作為禮貌不好的證據，“訓練”過他？

    “……”啊這。

    這都過了多久了，主角還記著呢？

    這得是多嚴重的心理陰影啊。

    回憶起來的顧梓溪頓時心虛起來：

    “既然你喜歡，那就在那吧。”

    想了想，又補充道：“但你還是注意下，陽光照著會比較傷眼睛。”

    “……好。”輕而低的附和聲從喉中溢出。

    “回去繼續學習吧。”顧梓溪擔心自己再待下去這人怕是一晚上都不敢動，就直接從宋澤墨身邊走過，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待顧梓溪離開后，那雙手這才開始放松。

    宋澤墨深呼吸，收回雙手后試著平復著自己狂亂的心跳，卻發現雙手因為太用力而僵住，一時間竟有些舒展不開。

    ‘應該……沒發現吧？’宋澤墨一邊試著舒展指節，一邊不確定地想著，眼神中也帶上后怕之色。

    關上門回到房間，宋澤墨重新坐回書桌，但卻沒有第一時間拿起筆做題，而是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窗外，最后無趣地移開眼：

    算了，再怎么看也不會看到那個歸來的身影了。

    他只是單純覺得，能第一眼看到那人，會讓他感覺心情愉悅，順便讓精神也充沛起來而已。

    ……僅此而已。

    然后就是繼續趕作業的日常學習生涯。

    半小時過后。

    宋澤墨拿著試卷和筆站在其余十人之間，眼神微愣。

    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宋澤墨掃過其他人手上的物品：手機，耳機，面膜，蘋果和水果刀……

    這其中手機的持有量占大多數。

    再次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物品，宋澤墨沉默。

    調整表情，宋澤墨勾勒出最適合自己模樣的神情，演繹出一個碰到詭異現象后惶恐無助的學生形象。

    而覆著驚惶表層的瞳孔后，是冷眼旁觀眾人各異神情的靈魂。

    宋澤墨靜靜旁觀眾人在意料之中爆發，爭吵，到最后的冷靜妥協。

    唯一的意外只有突然出現的‘主神’。

    然后又是一輪新的爭吵，新一輪的輪回。

    嘈雜過后，這里的人終于冷靜了下來。

    宋澤墨開始有些無聊了：可不可以快點，要做任務快點做，今天布置的那張數學試卷還沒做完呢，最麻煩的是剛剛被打斷，他又要重新開始理思路了。

    ——而且一想到爸爸不在自己身邊，他就感覺……好暴躁啊。

    等到眾人開始試著交流認識的時候，宋澤墨進行了自我介紹，并甩出一個假名：“我叫莫轍。”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上還沒寫名字的試卷，“在讀高三。”

    聽完這話，原本看到他手上物品后眼神奇怪的眾人頓時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高三啊，怪不得。”

    “不然誰會晚上拿著試卷啊。”

    “小伙子，學習挺努力啊，成績很好吧？”

    在眾人議論中，帶著羞恥尷尬神情的青年，姣好的面容漸漸染上紅暈，渾身透著未出社會的青澀懵懂。

    ——看起來好騙極了。

    看起來好騙的某人則暗暗記住所有人的樣子，排列好了名單。

    那么接下來，先把擁有手機的人殺了，然后毀了手機吧，畢竟高科技太麻煩了。

    青年沉默地，漫不經心地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