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為什么那么傷心，他看著我的尸體哭得好悲傷。哦、我的意思是我現在是一個阿飄，我是被車撞死的，想我短暫二十三年也沒干過什么壞事，可老天就這么把我收走了。唉……好在我在這世間也沒什么親人了，不然他們有多傷心啊。

    啊！也就是因為沒什么親人所以才麻煩他來幫我處理后事吧……真是對不起他，給討厭的人收尸肯定很煩吧。

    我現在就等著黑白無常來收我了，既然都成阿飄了，那不如去好好看看這個世界，但當我嘗試飄出這個靈堂的時候我發現我被限制住了，我出不去，好像有什么東西在無形中拉扯著我，可我是阿飄啊，還有什么能拉住我？

    我不解地回頭，越過他看到了我躺著的尸體后，懂了，也許是因為剛死，rou體還新鮮，所以被困住了，暫時還不能飄遠，哎呀可是我要一個人，不對，一只鬼在這里待到晚上嗎？雖然我也是鬼了，可我也害怕啊。

    萬般無奈下嘗試了各種角度還是離開不了這個靈堂后我放棄了，重新飄回到我尸體前，看看尸體，又看看他，他還是那么好看，即使哭得流鼻涕也好看。

    他是我生前最喜歡的人，我從小就跟他認識，他住我家隔壁，但他可跟我不一樣，他是因為爸媽做生意比較忙所以把他送到了姥姥家，而我是被爸爸mama丟掉的，然后奶奶撿到了我，奶奶家在他姥姥家隔壁，然后我就住在他家隔壁啦，小時候沒什么小伙伴跟我玩，他們嫌我傻，老是笑我，但他不會，所以我每次最期待放假不是想著不用去上學了，而是放假就代表我能見到他。

    他長得好看，每次一來我都被別的孩子擠掉，根本靠近不了他，但他太高冷了，那些小朋友不樂意捧著他，然后就被我給撿著了。

    他每次從城里來都帶有好多新奇的東西，是我們村里沒有賣的，比如機器人、遙控汽車、還有飛機！就是那種拼起來的飛機，你能懂嗎？特別酷！

    我們就這樣一起玩一直到要上高中了，后來奶奶沒了，家里只剩我一個，姥姥見我可憐就把我也送去他讀書的學校，讓他照顧我。

    奶奶從不隱瞞我的身世，所以我一直知道自己是被丟棄的，然后奶奶也帶我看過醫生了，我有時反應遲鈍或做事少根筋是因為什么來著？我忘了，反正我不是傻子。

    我跟著他一起去城里上高中，他比我小兩個月，但他不樂意我叫他弟弟，所以我一直叫他小名——舒舒，姥姥也這么叫他。可他不準我再這么叫他了，我想他可能是害羞，因為我們學校超級大，同學很多，所以后來我都是私底下才叫他舒舒。

    跟他一起上學后我才知道他有多受歡迎，老有女生給他寫信，就是那種粉色的、香香的信，你懂吧？更可氣的是還有男生給他寫信！這怎么可以呢！作為男生能寫給舒舒的粉色的信，只能我來寫！

    為什么這么說呢，因為我喜歡舒舒，當然我是從小就喜歡他，但這種情感在初三的時候我發現不太對了，我被小胖惡作劇地拉去他家看了小視頻，然后他給我，嗯……科普了一些知識，然后我才發現我對舒舒的喜歡是另一種喜歡了。

    但我不敢說啊，我不知道這應不應該，因為村子里沒有兩個男的結婚的，所以我一直不說。

    可是舒舒太聰明了，他知道我喜歡他，是那種喜歡，你懂吧？本來他也不介意這件事的，但后來他也喜歡男生了，他喜歡上我們學校高三的一個學長，那個學長我見過，他也很出名，他白白瘦瘦的，比我矮一點，長得很乖啊，學習又好，這下子他是我情敵了，我明白。

    以前放學都是司機來接我和舒舒一起放學回家的，可當舒舒喜歡上那個學長之后他都不跟我一起回家了，他對舒阿姨撒謊說學校還有任務要完成，其實不是的，他是為了等高三那個學長放學，然后送他回家。

    有次我上了車之后跟司機說我忘記帶東西了，待會我再等舒舒一起回去，司機聽我這么說也沒有懷疑，就自己先回去了，然后我就跟蹤了舒舒，我看見他去奶茶店買了杯好看的奶茶，我沒喝過那個，不知道叫什么。他還去了甜品店買了巧克力，接著就聽到學校那邊高三下課鈴響，然后我就知道舒舒買的東西是給誰了，我看著他在校門口等那個學長的樣子讓我好嫉妒，多希望舒舒也可以這樣等我啊。

    我就一路跟著他們，隔著距離我也能聽到他們聊的有多開心，一直到學長跟舒舒說再見，然后他就抱著舒舒給他買的巧克力和沒喝完的奶茶進門了。我看到這里之后馬上轉身撒腿就跑，我可不傻，再跟下去可就被發現了，我攥著一角衣服跑得飛快，沖去另一條街攔住了出租車比舒舒早一步回到家。

    這招很精明吧，是我看電影學的，當時我的心情大概跟電影主角一樣，緊張得不行，還好我一個人回到家也沒什么人注意到我，這件跟蹤小事就這么過去了。

    但我心里可還時刻想著這件事，因為我看到了舒舒對學長的用心，我該怎么辦，這樣下去舒舒就要和那個學長在一起了，然后我就借著要舒舒幫補課的借口，強行占用舒舒的私人時間，爭取不讓他去和學長約會，雖然我很不想用約會這個詞。

    一次兩次的舒舒對我也不耐煩了，他本來就是高冷的樣子，他被纏得煩了，就把我丟給他一些朋友，讓他們帶我玩，我不想要他們，他們根本不把我當朋友，只是礙于舒舒的面子才不得不跟我稱朋友罷了。你問我怎么知道的嗎？當然是他們自己說的，他們還說讓我識相點別打擾舒舒的好事。

    呸！那才不是什么好事！

    但舒舒表白了。

    他讓他的兄弟們幫他布置了場地，很多花和氣球還有星星燈，他怕我去搗亂還跟我說想吃我親手做的蛋糕，讓我在家做好等他回來。聽到舒舒的要求滿心歡喜的我我忘了他并不喜歡吃蛋糕。

    他們在一起了，只是那個學長要舒舒等他，等他高考結束，考上本地的大學就跟舒舒在一起。

    我……當我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我做了一個特別蠢的舉動，我去找到那個學長跟他說舒舒是我的，我跟舒舒從小就在一起，跟他是不可能的，我還特別壞，我威脅了他，如果他敢跟舒舒在一起，那我就把這件事告訴他爸媽。

    我知道那個學長怕了，因為他爸媽對他也是寄予了很多希望，所以我算是成功了嗎？并沒有，我直到現在變成阿飄都在后悔，如果當初我不去威脅他就好了，如果當初我能祝福他們就好了。

    不知道是誰說了這件事，就在學長高考前一星期，學校頓時議論紛紛，人都會這樣的，看熱鬧的永遠比幫忙的多，事情越鬧越大，然后高考前兩天就聽說那個學長回家了，考試那天再來。

    我發誓我真的沒有說出去，可舒舒不信我，他那天好兇，就在學長收拾東西回家那天我也偷偷跟著他們，我以為我永遠不會被發現，但學長進家門之后，舒舒很快把我揪出來，他惡狠狠地對我說了難聽的話，說我是白眼狼，在他家白吃白喝還毀了別人的人生，還說要把我趕出家。

    他罵我壞，說就因為這樣爸爸mama和奶奶才不要我，我不信他！

    我看到他紅著的眼怒視著我，我沒有感到害怕，只是傷心，特別特別傷心……

    那次的事情導致學長高考發揮失常，最后去了比較遠的一個普通二本，高考結束那天我也出去了，我遠遠地看著同樣遠遠地望著學校門口的舒舒，然后也看到了那個學長，他瘦了好多，整個人像生了一場大病一樣。

    后來舒舒沒再跟我說過一句話，我也因為那次被他罵了之后才意識到我不該再住在舒家了，然后我不顧舒mama的挽留向學校申請了住宿，課余時間和放假都用來勤工儉學和兼職。

    其實我不該再讀了的，我成績很差，我感到對學習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但我為了能再多看看舒舒，就決定還是讀完高中。

    我就這樣一直纏著舒舒，直到他讀了大學我在附近打工，有時還冒充大學生進去里面圖書館看到了在學習的舒舒，真好看呀，他一直都那么好看，鼻子挺挺的，眼睛又亮睫毛又長，甚至比很多女生都要好看。

    同時我也發現了舒舒乖孩子底下的叛逆，他有一群愛去酒吧的朋友，舒舒也去了，我有次晚上下了班想給他送點吃的，卻看到他跟幾個人進了酒吧，那里面又吵又亂，到處是煙酒和香水的味道，我第一次進去感到十分不自在，但害怕舒舒出事，所以我也硬著頭皮跟著。

    我被里面的燈光晃了眼睛，不知道被誰推著走，然后手機也被塞了杯酒，接著我就看到了舒舒和一個人在接吻，旁邊還有一些看熱鬧地起哄喝酒。

    ［舒舒。］我叫了他，他好像沒有聽見，繼續在親那個人，我忍不住了就上前去想拉開他們，然后就被他推開了，我看到了舒舒好冰冷的眼神，沒等我再說兩句，我就被幾個人打了，我還聽到他們大聲地問舒舒，［就是這傻逼天天跟著你是吧？］

    我被打得鼻青臉腫還被灌了酒接著那幾個人就把我丟出了酒吧。至始至終舒舒還是沒有說過一句話。

    總之我從高一之后跟舒舒接觸就不多了，后來發生的事我不是在被罵就是被羞辱，那幾個跟舒舒一起喝酒的人還給我找了女人，把我關在一間房子里，里面還擺著相機，我很害怕，頭又暈暈的，還感到很熱，不知道怎么辦才好，就哭出來了，一邊哭一邊喊著舒舒的名字。

    后來他真的來了，他把我救了出來，然后一言不發地將我帶到了他的房子丟進浴缸里泡，我當時膽子可大了，一直抱著舒舒，我還用嘴去親他，但都被他躲開了，后來清醒之后就被趕出來了，連一件干的衣服都不給我換，舒舒好狠心。

    我就一直守著舒舒，到他大學畢業，從那次浴缸事件之后舒舒就不跟那幾個人來往了，我私心地覺得這是舒舒為我做的。在這期間我也混進過幾次他的房子，給他做了飯菜，我不停地跟他說話，我還勇敢地表白了。雖然他沒有理我，但我還是很開心。

    一直到舒舒大學畢業，舒舒已經不反對我的接近了，甚至有一次他喝了酒我們還親親了，雖然、雖然他喊了羊羊……

    羊羊是他對那個學長的稱呼，因為那個學長名字中有個洋，但舒舒就不會這么溫柔地叫我，他都是叫我、叫我……欸？我忘了舒舒叫我什么了。

    就在我以為我跟他之間能有轉機的時候，學長出現了。

    他輕而易舉地重獲舒舒的心，不，也許是舒舒的心一直在他那。我就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越發親密，看著舒舒因為我的出現而小心地哄著他，看著他們牽手去散步，看著他們在車里接吻……

    我知道這些我看著是很難過，可我忍不住，我好喜歡好喜歡舒舒，我想著什么時候能輪到我呢，我就渴望著哪天學長不喜歡舒舒了，這樣舒舒就是我的了。

    但這怎么可能呢，就在我長期以往地跟蹤時，舒舒生氣了，他說我真惡心，天天跟在別人后面，狗都比我識趣，他讓我不要再喜歡他，想跟他在一起，死都沒有這個機會。

    在被舒舒說過之后，那個學長約了我見面，他跟我講了很多他在另一個城市的生活，他惡狠狠地說他會永遠恨我，當年要不是因為我，他也不會這樣，然后表情又一轉，他兩眼含淚地求我放過舒舒和他，不要再喜歡舒舒了，接著我就看到了舒舒的出現，他為了學長發了好大的火，他讓我永遠不要出現在他面前，不要再喜歡他，也不要再欺負學長。

    餐廳里全部人都看了過來，我像小丑一樣被人小聲議論，被他們指指點點，當時我看著他們牽在一起的手，突然就覺得舒舒也不容易，覺得我自己也好賤，他喜歡誰都不會喜歡我，我何必如此專心，好了好了，我答應你，不會再出現在你們面前了。

    我抬起頭眼神呆滯地看著他們笑了下，說好。

    然后……然后就是現在這個樣子了，我努力讓自己不再去想舒舒，已經盡快辭職了，在準備第二天就離開這里去另一個地方，離舒舒遠遠的，意外就在這時候發生的，我在過馬路的時候還抱著一個大箱子，里面全是小時候舒舒送給我的東西，我不舍得丟，想帶走。

    由于箱子比較大，有點擋住我視線了，也就沒來得及躲開那輛車，就變成阿飄了。

    可我不明白啊，為什么舒舒會那么傷心。在我對著他好看的臉發呆時，沒有意識到我跟著舒舒出了這個靈堂了。

    然后經過幾天的實驗，我發現了問題在舒舒這里，他去哪我就能去哪，這要放我生前，我肯定很高興，但現在不一樣，我想離開了，我不想再看到舒舒跟別人恩愛。

    但這幾天我沒有看到學長，可能是剛辦了白事不宜去見人吧，嗨喲那我可怎么辦呢，這大概是我的報應吧，以前能離開不離開，現在想走走不了。

    我百無聊賴地跟著舒舒旁邊飄，心里想著黑白無常快來吧，我想去投胎了，只是下輩子能給我一個對象嘛，我也想談戀愛，還有就是不要再被拋棄了，我想有爸爸mama……

    又過了幾個星期，看到舒舒除了工作就是每星期去我墓前一次，沒有看到他跟學長出去約會，奇怪，算了，我干嘛要關心他們約不約會啊，真討厭，有對象的是他們，不是我，哼！

    今天舒舒終于去了別的地方，他去見了一些人，忙了一整天，然后又打電話吩咐了一些事，接著晚上十一點多，我感覺應該是十一點多，他又去我墓前了，這大晚上的他不害怕我都害怕了。

    我皺著眉頭擔心地飄到他跟前去盯著他，想著我的死是不是對他影響太大了，難不成他也傻了？（我為什么要說也，這里還有人傻嗎，沒有。）

    然后我看到他又哭了，說些什么我也聽不到，但他哭我心里總是不好受的，就算成阿飄了我也沒有那個色膽，想去抱抱他都做不到，哦，我也不能做，說過了的，不要再喜歡舒舒了，我的喜歡讓他好生氣，我要離他遠遠的呢，這樣想著我又飄遠了點。

    我就這樣看著舒舒一個人在那里說話，一個人在那里流淚，我只是不理解，不理解他的難過，按理說他不應該馬上慶祝一下然后跟學長來個蜜月旅行的嗎？他那般生氣和反感的樣子我現在想起都覺得難過得魂都快沒了。

    你不是最喜歡你的羊羊嗎，現在又哭給誰看，你都不曾叫過我、叫……對了我叫什么來著，突然想到這件事，我轉身看了眼墓碑——徐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