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司雪被陸靈狐送回紫陽峰時，紫陽峰還沒到吃午飯時間。

    懷舊空吟聞笛賦。

    到鄉翻似爛柯人。

    她獨自去了懸天瀑布下，練符箓，練劍，練身法，心中一片空明，光滑堅硬，好像瀑布下不知被沖了幾百年的圓石。

    除了修煉。

    師傅、鄧云瑤、兩人的訂婚，什么都放不上去。

    她來紫陽峰，是為了拜師學藝的，不是為了談戀愛。

    況且退一萬步講，就算師傅突然對她有歹念，難道她就能歡歡喜喜的接受，剛才看到陸靈狐幻化出的師傅，那一瞬間的厭惡、反感、惡心、憤怒，與聽到師傅與鄧云瑤訂婚時的難過一樣，做不得假。

    不成。

    是心中白月光。

    成了。

    就是洛麗塔沖進三次元，就是，在她這，更是應該上法制頻道。

    說到底，還是她太弱小，太軟弱，所以不知不覺間，像根藤蔓一樣，軟弱地想找棵大樹依靠，還是修煉不夠的原因。

    得多修煉。

    －－

    “我怎么感覺她卷王的氣質更加出眾了？”屠菱扛著明月刀，心里很慌。

    同為首徒。

    還是年齡差不多的首徒。

    她真的被南司雪逼得快瘋了，至于那么卷嗎？

    “不會是被她師傅要訂婚的消息刺激的吧？”左映農猜測道。

    閔毅一言不發，面無表情搖頭。

    “她就是單純的卷而已！”

    屠菱受不了了，咬牙道：“午飯我不吃了，我下去跟她一塊。”

    一白一紅。

    兩道身影在瀑布下舞劍、舞刀，虎虎生風。

    “話說謝仙尊怎么突然決定要娶她師妹了，就因為是紫爐鼎？我師傅那么好色，倒有可能，但是謝仙尊，咦～，我不敢想象。”

    左映農修得是逍遙道，別人卷別人的，他逍遙他的，干脆收了明光小劍，看美人舞劍的同時，專心聊八卦。

    “有很多事情，應該是我們不知道的。”

    閔毅說道。

    他在合歡宗的地位，與屠菱是屠丹的旁支后代兼首徒，南司雪是謝重的首徒兼師妹之女，都不能比。

    甚至他的心境也不比左映農逍遙。

    所以看到師姐、師妹都在卷，他沒法像左映農一樣平靜地聊八卦。

    謝仙尊娶鄧云瑤，是他所不能理解的。

    不能理解的事情，就代表著未知，未知，代表著危險。

    首徒代表什么？

    代表除首徒外的所有弟子加一塊，如果威脅到首徒，那么師傅都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首徒，甚至會清理掉其他所有弟子。

    他不是首徒。

    合歡宗的競爭那么激烈，他參與其中，他是佼佼者，他又覺得可笑－－

    爭得嵐仙尊的一時寵愛，又有什么用？

    整個合歡宗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師兄、師姐、師弟、師妹們加一塊，比得過一個陸靈狐？

    陸靈狐才是嵐仙尊的心頭rou。

    他們這些人，加一塊，頂了天，算是一塊指甲蓋，而且是可無痛再生的指甲蓋。

    可既然已經有嵐仙尊了，既然已經是大成期修士了。

    那為什么？

    為什么還要去招惹南司雪？

    “有些人分開了，覺得哪個都好，可放一塊，就那么礙眼。”閔毅氣血上涌，卻聲音如舊，沉穩端正。

    “是啊。”

    左映農以為他說得是謝仙尊和鄧云瑤，點頭贊同道：“仙尊那么仙氣四溢的人，選了個妖精似的道侶，真想不通。”

    不是。

    他說得不是謝仙尊和鄧云瑤。

    閔毅合眸，他跟左映農和屠菱很熟，熟得不能再熟，熟得愿意為他們去死，可有些事情還是不能說。

    他看到了－－

    看到了陸靈狐和南司雪在山下擁吻。

    “你是想在這，還是去合歡宗？”

    “那就是去合歡宗。”

    陸師兄的笑，很好看，他要是嵐仙尊的話，他也一定喜歡這樣一個首徒，而不是像自己這樣的，揭了端方雅正的皮，就露出里面難堪酸氣的卑賤之人。

    如果那天是陸師兄。

    南師妹是不是就不會抽回手去？

    青山下。

    煙雨中。

    素斐明明將南師妹的手交給他了，明明南師妹那么聽她那個老師的話，卻還是把手抽了回去，跟他寫：謝謝。

    他看起來那么缺“謝謝”嗎？

    如果是陸師兄，南師妹還會抽回手去，寫“謝謝”嗎？

    他以為自己不在乎的事。

    原來還是會在乎！

    如果他是首徒，他是不是就不會有那么多“算了”？

    如果他是首徒，他就跟南師妹的身份相匹了吧？

    世間的不公平，真是從來沒停止過。

    “吃雞翅嗎？”

    左映農遞給他一串雞翅，問道。

    “還好有你陪我。”閔毅突然沒頭沒尾地說道。

    “老子跟你說過，老子不喜歡男人！”左映農驚恐道。

    他不想兄弟情變質！

    “我也不喜歡男人。”

    閔毅說完，接過雞翅，低頭大吃大嚼。

    他曾經喜歡師傅，是陸靈狐的。

    后來是南司雪，他沒癡心妄想過，他只是覺得，那樣干凈純粹，又有母親、師傅保護的人，應該可以成為謝仙尊那樣的人吧？

    梨花為伴，四季為友。

    結果又是陸靈狐的。

    甚至連他以為晚節有保的謝仙尊，都變了，南司雪又怎能不變？

    還好。

    還好有左映農陪他。

    謝謝。

    閔毅無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