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哪個仙尊能為你守身如玉。”

    陸靈狐的眼睛很漂亮，因為離得近，里面的瞳孔，就像星空一樣美麗，又從底子里透出隱隱的冰冷。

    聲音很好聽。

    可是說出的話實在傷人心。

    南司雪覺得自己不該傷心，她沒想過師尊為她守身如玉，她應該只是一個徒弟，與前世學校里，那種與學習語文數學無異的徒弟。

    謝重只是她的老師，頂了天，是一對一的那種老師。

    老師結婚。

    她不應該恭喜嗎？

    為什么會覺得難過，為什么好像真的能體會到陸靈狐十七歲那年，從師尊床上下來，然后再回來時，發現師弟躺在師尊床上的那種感覺？

    她想解釋。

    又無力辯白。

    其實她雖然社恐，但演技還是很好的，想象戴著一張面具，嬉笑怒罵都能演出來，可是陸靈狐是大成期修士，她本能地就知道，自己在他面前，無處遁形。

    無處遁形。

    “我早跟你說過，讓你多跟閔毅、屠菱，還有左映農玩玩，你跟南華關系一般，跟你師妹認識時間不長，又沒有別的朋友。”

    “你人生十七年里，除去吃奶換尿布的懵懂，除去在仙姬府里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就三年時間吧，這三年時間你都跟你師尊混在一起。”

    “你說你不喜歡他？”

    “是癡人說夢，還是在騙自己？”

    陸靈狐像個技術老道的手術師，仔細而精準的下刀，一點面子都不給人留。

    他問完。

    南司雪幾乎有掩面而逃的沖動，但她是不會允許自己這么狼狽的，于是只是站著，一動不動。

    陸靈狐俯身，拍了拍她的側臉，說道：“極端單純的環境里，就容易產生極端而且偏激的感情，其實你放眼望去，天下間奇花異草無數，你師傅也不過是其中一株而已。”

    “可你守他守得時間長了，就會誤會－－”

    “誤會他只是你一個人的。”

    最后一句話，像是一擊重錘，不偏不倚，捶在了南司雪心頭。

    不是。

    師傅從來不是她一個人的。

    所以她沒資格。

    “靈狐。”

    謝重牽著鄧云瑤的手，從大殿里面走出，兩人都穿著紅衣，各自好看各自的，并不十分搭配。

    是真的不十分搭配？

    還是她覺得刺眼？

    陸靈狐背對著謝重他們，聽見聲音，并沒有立刻轉身過去，反而湊近南司雪耳邊，輕聲問道：“你要不想去恭賀他們，那一會兒跟我去合歡宗怎么樣？”

    嗯。

    南司雪不假思索地點頭。

    她該去恭賀師傅找到了道侶，該去恭喜師妹成了仙尊的道侶，該歡歡喜喜地吃糖，改稱呼，可是她做不到。

    “仙尊！”

    陸靈狐轉過身的同時，將她往懷里一攬，看著謝重，笑道：“你的小徒弟想跟我去合歡宗玩玩，我晚幾天把她送回來？”

    兩人對兩人。

    竟像兩對情侶一樣。

    南司雪任由陸靈狐摟著她，甚至不敢抬眼去看對面兩抹紅，只用余光看著，看師尊與師妹執手相握，笑語晏晏。

    師尊與師妹。

    本就是一對啊，她才是紫陽峰里礙眼的女二！

    “司雪性子安靜，你只要別欺負她，在合歡宗多留一段時間也可。”謝重還是那萬年不變的溫潤。

    他真的沒注意到陸靈狐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嗎？

    還是不在意？

    陸靈狐與謝重十分熟稔，開玩笑道：“您老人家的寶貝徒弟，我哪敢欺負？就是我英俊瀟灑，小司雪要是芳心砰動，嘖……”

    “那你便娶她為道侶。”

    謝重說道。

    南司雪強忍著沒有抬頭。

    眼神很難假裝，她怕自己一抬頭，眼神盛滿的質疑、失望、震驚……那些不該有的情緒，都會一股腦地沖向師傅。

    到時候她該怎么解釋？

    她是非分之想，是妄念。

    “走啦！”

    陸靈狐擺擺手，攬著南司雪一口氣飛到紫陽峰山腳下，才松開她，一臉好笑地說道：“你一點不像南華的女兒，就算是你陸師兄當年，也只不過氣憤傷心而已，你這種心如死灰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心如死灰？

    她現在的表情原來這么難看了。

    南司雪垂著頭，四肢百骸都充斥著巨大的無力感，但陸靈狐幫她擺脫了剛才的尷尬境地，于情于理，自己不該擺臉子給他看。

    謝……

    她抬頭，準備寫“謝謝”時。

    陸靈狐低頭，輕吻下來，抬手扶著她的后腦勺，并不用力，仿佛只是想給她一個支撐點。

    雙唇相接。

    繾倦纏綿。

    南司雪睜著眼，所以能看到陸靈狐閉上眼睛的樣子，也很好看，以背后的青山綠水天高云淡為背景，像是山林里走出的，最干凈最誠懇的少年。

    陸靈狐試著將舌尖探進。

    她亦毫不抵抗的接受，只是仍睜著眼，望遠處的青巒疊嶂，遠處的紫陽峰。

    師尊的面孔似乎越來越遠。

    陸靈狐身上的氣息很好聞，像是雨后空林，清清爽爽，又夾雜著淡淡的草木專屬的味道，少年的脊背，亦像竹子般挺拔。

    南司雪無意識地伸手，勾住陸靈狐的脖頸，又向下劃過他的后背，一路摸到他的腰窩處，隔著衣服，攤平手掌按住，仿佛想要將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也融進去。

    “別亂摸。”

    陸靈狐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是合歡宗的大弟子。

    縱使有過純情少年的時光，那也是好幾百年前的事情了。

    他輕咬了一下南司雪的下唇，才不舍地分開，看她渾身癱軟，倒在自己懷里，忍不住笑道：“你是想在這，還是去合歡宗？”

    說話間。

    他抬手摸了摸南司雪的腦袋，像是情人的手，安撫、溫暖，是暫時的避風港。

    南司雪抓住他的手，并不作回答。

    “那就是去合歡宗。”

    陸靈狐用的是陳述句，隨后將她摟進懷里，仍是有一搭沒一搭的摸著她的腦袋。

    是長輩。

    南司雪將臉埋進他懷里，眉頭一皺，忽然想起陸靈狐跟南華仙姬是一輩人，自己該喊他什么？

    陸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