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沐風(fēng)就是個不讓人省心的主，家里不聽管教，加上又喜歡在學(xué)校里打架，有時候放學(xué)身上跟臉上都時常帶著傷。

    沈時初對此也是cao碎了心，難為她生著病手里還得拿著根棍子，讓孩子跪在地上。

    “說，這次又是為什么打架？”

    沐風(fēng)閉口不提，但是一旁的沐澤見他這副嘴角淤青又一副死不認錯的樣子，想捉弄他的心開始蠢蠢欲動。

    “這是誰又把我們家小祖宗給惹著了。”

    對一旁的調(diào)侃充耳未聞，沐風(fēng)只是瞪了一眼幸災(zāi)樂禍的大哥。

    沈母雖然表面嚴厲，拿著棍子卻也只是裝裝樣子，一下沒打他，教育了幾句，罰沐風(fēng)在客廳里跪著，還不允許他吃晚飯。

    不認錯是真的，到了晚上肚子餓得咕咕叫也是真的，不過沐風(fēng)這孩子也倔。

    說他聽話，母親不讓起之前，他還真在客廳里跪了四五個小時。

    可說他聽話，讓他不要再惹事生非，他偏偏總在學(xué)校里打架。

    中途沈母因為心疼孩子又過來問了一遍，“知錯了沒？”

    “我沒錯。”沐風(fēng)下巴一揚，目不斜視的盯著正前方，跪的時候脊背都挺得筆直。

    那些人先惹他在先，他還手實屬正常。

    “小小年紀，你就整天打架惹事生非，我是管不住你了！”

    “你要是再大點，你還不得殺人，你還不得放火！”他那一臉我沒有錯，死都不會認錯的樣子，直接又把沈母氣走了。

    “那性質(zhì)又不一樣。”沐風(fēng)都不知道母親怎么就上升到這個層面上去的。

    又過去兩個小時，他揉揉有些泛疼的膝蓋，因為沒吃晚飯的關(guān)系，胃已經(jīng)開始翻騰。

    就在他餓得前胸貼后背的時候，誰又能想到年僅六歲的沐柔偷偷從廚房里拿了兩個包子，一路小跑來到客廳。

    她好像生怕餓壞自己的二哥一樣，說著如果不夠，再去偷偷給他拿，絕對不會讓媽咪發(fā)現(xiàn)。

    “寶貝，二哥真是愛死你了。”別提有多驚喜，沐風(fēng)捧住meimei的小臉好一陣親，就著她的小手三兩口就吃掉了她手上那兩個包子。

    沐柔低頭看了眼他一直跪著的膝蓋，奶聲奶氣地問他，“疼不疼？”

    十四歲的沐風(fēng)個子也算高了，跪的姿勢剛好能把meimei小小的身子擁進懷里，盯著她那張嬰兒肥的小臉。

    “你只要親親二哥，二哥就不疼了。”

    然后沐柔親了他的臉頰好幾下，不小心親到他嘴，沐風(fēng)也是半點嫌棄都沒有，反而笑得更寵了。

    直到聽見身后突然傳來腳步聲，以為是母親來了，他才迅速放開懷里的人，脊背重新挺得筆直。

    “是我。”沐澤看他一副做賊的心虛樣。

    “你來干什么。”對他的出現(xiàn)，沐風(fēng)不僅沒有表現(xiàn)出半點驚喜的樣子，反而把嫌棄在臉上表現(xiàn)得分外明顯。

    “我怕我晚點來，你這張小臉上非得留下什么痕跡。”沐澤左手拎著個藥箱子，右手端著個裝滿了飯菜的碗。

    雖然平時各種調(diào)侃弟弟，也沒少嘲笑過他，可到底還是疼弟弟。

    沐風(fēng)無言把meimei又重新抱進懷里，捏捏她軟嫩的臉頰。

    將藥箱打開后，沐澤蹲在他面前，用沾著酒精的棉簽往他嘴上的淤青，還有額頭上正在滲血的傷口處抹。

    怕他痛，沐柔還給他呼呼，吹得沐風(fēng)心里是一片柔軟。

    “那么倔干什么，母親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服了個軟，認個錯，這很難嗎？”

    “就算不是你的錯，你也先認個錯先。”

    沐風(fēng)冷下聲音，還是保持著之前的態(tài)度，“不是我的錯我為什么要認。”

    他就不認為那是錯，之所以跪在這，是因為他不想違背母親對他的懲罰，不是因為覺得錯了，才跪在這懺悔。

    “臭小子。”沐澤的手掌直接往他腦門上一掃。

    “得了，起來吧。”收好藥箱，沐澤看他臉傷得不是很嚴重的樣子，“你還真以為母親這么狠心，讓你在這跪一晚上？”

    “她肯讓我起來了？”

    沐澤笑著聳了下肩，“要不然你以為我為什么出現(xiàn)在這。”

    跪久了從地上站起來那一剎那，沐風(fēng)站都有些站不穩(wěn)，跌坐在一旁的沙發(fā)上，雖然之前吃了兩個包子，此刻仍是餓得狼吞虎咽的吃著沐澤送過來那碗飯。

    也正是這一年，病得越來越嚴重的沈時初臥床不起了兩個月后，就因為器官衰竭而去世了。

    母親的離世無疑給了最為年長的沐澤跟沐風(fēng)最沉痛的一擊。

    一夜之間，他們好像長大了許多。

    成熟了，也變得不再像以前那樣喜歡跟幾個弟弟打打鬧鬧，話也少了。

    沈時初這一走，倒是讓身為二房的沈蘭氣焰開啟了前所未有的囂張，這個二媽自然談不上對大房的幾個孩子有多好，當著沐老爺子的面，會裝模作樣的關(guān)心幾句。

    可人后，卻為了沐柔不小心摔碎了沐晴最喜歡的玩具，兩個孩子爭吵間，沐柔不過輕輕推了一下沐晴讓她摔倒在地上，沈蘭就報復(fù)性狠狠掐了下她的手臂，痛得沐柔哇哇大哭起來。

    “你是jiejie，不知道讓著meimei，把她玩具摔碎還推她，你怎么這么壞！”

    “真不知道你mama是怎么教育你的！”邊打邊罵，沈蘭又用力打了兩下她的屁股。

    沐風(fēng)放了學(xué)回來，就看見沐柔蜷縮著身子躺在沙發(fā)上，周圍也沒個傭人照顧，那小鼻子一抽一抽，已經(jīng)哭累了，累得已經(jīng)哭不動，只剩下無聲抽泣。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兩只小眼睛腫得像核桃一樣，看見二哥回來，眼淚又開始啪嗒啪嗒往下掉。

    沐風(fēng)丟了書包就趕緊把她抱進懷里，心疼死了，“怎么哭了？是哪里不舒服嗎？跟二哥說，頭疼嗎？還是哪里痛？”

    “我……想媽咪。”以前她在的時候，根本沒有人敢欺負她，可是現(xiàn)在，不僅蘭姨打她，連傭人對她都是不管不顧。

    她哭著說想mama的樣子，也讓沐風(fēng)鼻頭一酸，想把她抱進懷里安慰一番，就聽見沐柔疼得大叫，一直捂著自己的小胳膊。

    “怎么了？”一下看出端倪的沐風(fēng)立馬卷起她的袖子，看到她手臂上那一大片淤紫，第一次覺得自己想殺人的心如此強烈。

    在聽到是沈蘭掐的后，當即抱著meimei找到這個女人，勢必要討回一個說法。

    傭人在外邊攔，“二少爺，你不能進去！”

    “滾！”沐風(fēng)眼神一厲，走路帶風(fēng)，氣勢洶洶的樣子讓那女傭都下意識往后一退，沒敢再說二話。

    面對他的踹門而入，沈蘭雖然嚇了一跳，看他懷里抱著沐柔，心中頓時明了，定是這小丫頭跟他自己哥哥告狀了。

    可到底沐風(fēng)還是個孩子，就算臉色多沉，戾氣多重，還能翻得了天不成。

    甚至端起一個長輩的姿態(tài)教訓(xùn)起他的無禮，“你連敲了個門都不會？”

    沐風(fēng)只是舉著meimei被掐紫的胳膊，幾乎是從唇縫里擠出這三個字，“你弄的？”

    沈蘭沒否認，說是沐柔先推自己女兒，又打碎了她的玩具，她一時心急才出手掐了她一下，也沒用多大力，可能孩子細皮嫩rou，所以才紫了這么一大塊。

    再怎么說沐風(fēng)也是小輩，沈蘭覺得他不應(yīng)該用這種的態(tài)度對待自己，太過于沒禮貌了。

    她也是好心好意勸導(dǎo)，“小風(fēng)，再怎么說我也是你的長輩，又是你二媽，你怎么說也得該叫我一聲姨。”

    而不是這樣踹門而入，言行舉止都沒有對她的絲毫尊重。

    “你配嗎？一個小三。”對于沐風(fēng)來說，“你欺負誰都可以，就是不能欺負我meimei。”

    尤其母親走后，沐柔無疑成了他心里最重要的存在，他放在心尖上疼著、寵著、護著、愛著，哪怕她掉兩滴眼淚都心疼到不行。

    他那么寶貝的人，卻被沈蘭這樣肆無忌憚的傷害，這讓他如何能忍！

    “你……。”居然敢說她是小三。

    “你母親就是這樣教你對一個長輩的？一點教養(yǎng)都沒有。”

    處在盛怒中的沐風(fēng)根本平息不了自己情緒，年少時不懂克制跟壓抑，遇到不順心的事情總會很直白的發(fā)泄。

    “你都說我沒教養(yǎng)了，那我還對你這么客氣做什么！”

    他揮手掃落一旁的花瓶，飛濺而起的碎片嚇得沈蘭一激靈，因為這個站位，剛好沐晴就站在花瓶后面，被碎片傷到是在所難免的事情。

    沐晴說不上是被劃傷了臉跟手而大哭，還是因為被嚇到了，好在沒有傷到眼睛，被碎片劃傷的地方開始往外滲出鮮血。

    因為太痛，沐晴的哭聲也越來越大。

    那一刻，沈蘭的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趕緊跑過去抱住女兒安慰，“你瘋了嗎！”

    如果傷到了眼睛，這后果她根本就不敢想象。

    “小三就是小三，你一個偏房，也敢在正室的兒女面前造次？”

    花瓶往旁邊的方向倒去，鐵定會傷到正坐在地毯上玩耍的沐晴。

    沐風(fēng)就是故意的，“沈蘭，你要是再敢動我meimei一根頭發(fā)。”

    “下次劃你女兒的，就是大動脈。”每一個字都是毫不掩飾的威脅跟警告。

    沈蘭氣得臉色鐵青，不甘心被一個孩子就這樣壓了一頭，當天晚上就哭著跟沐老爺子告起了狀。

    “我不過是輕輕掐了一下小柔而已，他就對我大吼大叫，一點禮貌都沒有，還說我下次要是再敢動小柔一根頭發(fā)，他就要了我跟小晴的命！”

    “他一個小輩，怎么能這樣跟我說話！！”

    “他、他還罵我是小三！破壞了他的家庭，這是他一個做小輩的可以指責的嗎！沒教養(yǎng)！”

    “真不知道時初姐是怎么教孩子的！怎么會把自己幾個兒女教成這樣！小柔不僅故意摔碎了meimei的玩具，還推她！還想打她！小小年紀就這么壞！小風(fēng)又如此目無尊長！”

    越說沈蘭覺得越氣，但老爺子倒是個護兒子的主，本身正妻給他生了六個孩子，又陪著他一起經(jīng)歷過許多風(fēng)風(fēng)雨雨，在他心里就已經(jīng)是不可顛覆的存在。

    六個孩子也同樣是他的心頭rou，雖然他現(xiàn)在兒女眾多，老婆也有好幾個，自打沈時初死后，對她的那份愧疚更深了。

    他了解自己兒子，一向是人不犯他，他不犯人，因此他只是抱著沈蘭安慰，“你離他遠點就是了，小風(fēng)就是那個性。”

    他母親還在的時候，這孩子就不聽管教，時常惹得她生氣，性格又有些極端。

    “是他踹了我的門！進了我的房！還拿花瓶傷了我的女兒！難道小晴就不是他meimei了？到底是同父異母的血緣關(guān)系，他怎么能這樣說那樣做呢！”

    “行了，明天我去說他兩句。”見她一副誓不罷休的樣子，沐老爺子也是沒辦法。

    另一邊，沐柔坐在沙發(fā)上舉著自己的小胳膊，沐風(fēng)正給她擦一些活血化瘀的藥。

    “還有哪傷了沒有？那女人還打了你哪？”

    雖然只有六歲，連對錯的是非都分不清楚，但事情的原委沐柔還是能解釋清楚的，她小小聲道：“我真的、沒有先推她，玩具、是我先弄碎的，可我說了、好多句對不起。”

    “但是她、meimei、她還是沖上來、打我。”

    “她打我臉、還抓我、抓我頭發(fā)，很痛、然后我就、我才打她。”

    “別說了，我都知道。”沐風(fēng)打斷她口齒不清的話，如果自己meimei什么個性都不知道，他這個哥哥也不用當了。

    他握住她的肩膀糾正她，“記住，你只有五個哥哥，沒有弟弟meimei，知道嗎？”

    沐柔聽得懵懵懂懂。

    沐風(fēng)把頭放在她腿上，腦袋往她懷里拱了拱，自打母親去世后，他一直都很迷茫，照著父親給他鋪好的路走，學(xué)他想讓自己學(xué)的東西，上他想要自己上的學(xué)校，這是不是也就意味著，他將一輩子都活在父親的掌控之下，沒有絲毫反抗的能力。

    都說枕邊風(fēng)好吹，看來還真是這么回事，第二天沐風(fēng)被父親叫到書房，因為昨天這事被指責了兩句，雖然語氣不重，但字行間都在偏向于沈蘭跟沐晴。

    沐風(fēng)也不想再辯解什么，他可沒那花言巧語的本事，但是讓他下次尊重著點她，這一點，他還真辦不到。

    “她配嗎？”

    “一個第三者帶著私生女介入別人的家庭，還妄想得到我的尊重？”

    再講下去，沐風(fēng)連同眼前這個男人一起懟，“對于你的風(fēng)流我這個做兒子的，可能是沒什么立場去批判你。”

    “但對于破壞別人家庭的第三者，在我所受到的良好教育里，沒有尊重二字可言。”

    說這話時，沐風(fēng)一直盯著眼前這個他稱之為父親的男人，任誰聽了去，都能聽出他話里指桑罵槐那味兒。

    就連久經(jīng)沙場的沐老爺子都被他這目光盯得不自在，輕咳了兩聲，知道他心中有很多不滿，也沒再說什么。

    出了書房門，沐風(fēng)的臉色可謂當即冷了下去，透過門縫看父親的那一眼，把先前一直壓抑的厭惡此刻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他這父親雖然可有可無，但他現(xiàn)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他給的，只能依附著他，才能好好活下去。

    老爺子也一直覺得他這兒子會一直在自己的控制之下，翻不出什么花樣。

    誰知消失了幾年，回來后就變了個人一樣。

    不知道是經(jīng)歷了什么，有時候無言看他的眼神都讓這個在商場見慣了大風(fēng)大浪的男人感覺到了恐懼。

    那死寂一般的目光，不帶有絲毫感情，明明是笑著的，該說是冷得嚇人，還是沉得可怕。

    明明在看你，卻在他的眼里感覺不到你的絲毫存在。

    沐澤這個做哥哥的也意識到了弟弟的轉(zhuǎn)變并不能輕易用長大二字來概括。

    但看沐風(fēng)依舊有說有笑的跟幾個弟弟打鬧，對meimei也是一如既往溫柔，又覺得其實什么也沒變。

    因為不管怎樣，無論他經(jīng)歷了什么，沐風(fēng)都是他弟弟。

    踏上黑社會這條不歸路，沐風(fēng)覺得自己唯一對不起的就是母親。

    他跪在母親墓前，“這是我唯一承認我做錯了的一件事，也是我唯一向您承認的一個錯誤。”

    他不像沐澤，在愛上自己meimei這件事上還有過一番掙扎跟思想的爭斗。

    即使對自己的meimei產(chǎn)生了超出親情的異樣感情，他都從來不覺得這有錯，也從來沒覺得這不正常。

    “但我不后悔。”不想幾個弟弟meimei跟他之前一樣，一輩子在父親的掌控下。

    上什么學(xué)，做什么事，和什么樣的對象結(jié)婚，都被cao控好了一樣，猶如行尸走rou一般活著。

    最起碼在他的保護下，他們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愛自己想愛的人，而不是連婚姻，都沒有自己做主的權(quán)利。

    “我的家人，我自己來守護。”即便他的手染上多少鮮血，背負了多少條人命，沐風(fēng)都不在乎。

    他只求幾個弟弟跟meimei，能夠健健康康、快快樂樂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