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很暈，樊山譽(yù)步子走得慢，身邊人架著他的胳膊，好像走到了個電梯里，細(xì)微的失重感讓他更想吐了。

    他到底沒吐，因為被他抱著的這個人太香了。

    不是香水味，而是衣料洗凈后溫柔的馨香，帶著這個季節(jié)曬不干的一點(diǎn)濕。

    樊山譽(yù)往下摸，一直摸到了他的手。眼睛看不清，腦子也成了糨糊，就剩下了觸覺。別的地方樊山譽(yù)摸不出來，但手一定可以。

    池林的手指修長，指腹有常年彈琴磨出來的繭，怎么捂也捂不熱，天一冷就像塊滑溜溜的玉，可被他怎么摸都不會跑。

    就是池林。

    “池林，池林……”樊山譽(yù)焦急地抱上去，扶著他的人卻一直沒出聲，不肯定也不否定，也沒有拒絕他。

    樊山譽(yù)醉迷糊了，可叫了兩聲池林沒應(yīng)，他就不敢叫了。

    他之前喝醉了酒找池林撒嬌的時候，叫一聲池林應(yīng)一聲，從來不會不理他。

    這個人是不是池林啊。

    他又去摸，這下被一把捉住手腕，踉踉蹌蹌地往外走。

    樊山譽(yù)兜里的房卡剛就被他摸出來了，兩人來到房門前，那人刷開門，才插上槽，忽然就被樊山譽(yù)一個蠻勁壓在了墻上，門應(yīng)聲而關(guān)。

    樊山譽(yù)低下頭，這個高度很像池林，他微卷而柔軟的長發(fā)、他沒發(fā)育完全的瘦小喉結(jié)、他修剪整齊又被仔細(xì)磨平的指甲，還有他腰上略高出皮膚的圓痣。

    這些逐一被樊山譽(yù)摸過，他懷里的人一言不發(fā)，只是呼吸有點(diǎn)沉，醉眼里只能看清一點(diǎn)淡色的唇。

    樊山譽(yù)掀開他的外衣，寬厚的大衣之下，是一件牛仔背帶褲。

    池林從來不穿這種衣服，樊山譽(yù)的手一下哆嗦了，猛地收回來，卻被那人拽著，慢慢搭在腰上。

    樊山譽(yù)被他按著手背，一路解下肩上的褲帶，摸到了絨軟的衣服底下。那衣服被頂起一個小小的包，握著他的手忽然松開。

    只剩下喘息，還有兩人隔著布料相觸的溫度，樊山譽(yù)只要往下再摸一點(diǎn)，就能知道這個人究竟是不是池林。

    池林怎么會出現(xiàn)在酒吧，池林現(xiàn)在怎么會撿他回來，池林怎么會穿著這種可愛的衣服，在這種地方向他邀歡？

    樊山譽(yù)的手沒再往下摸，他支著墻站起來，走兩步又摔在了床邊，狼狽地敞腿坐著。

    那人向他走過來，慢慢跪下身，坐在他腿邊。

    “你走吧，剛謝謝你了。”樊山譽(yù)不看他，胃里翻滾得厲害，一陣陣欲嘔的酸味直往外涌，“別的就算了。”

    那個人把手搭在他肚子上，緩慢揉了揉，忽然彈了一下他額頭。

    這個動作池林教訓(xùn)他的時候常用，是他們倆之間的秘密，別的誰都不知道。

    樊山譽(yù)一下愣住了，滿身雞皮疙瘩地爬起來，他睜大了眼，才勉勉強(qiáng)強(qiáng)看清這個人。

    為什么，為什么滿眼都在轉(zhuǎn)，他看什么都是花的，別說這個人，他連燈在哪都看不清。

    樊山譽(yù)好半天才摸到他的手，他直接牽了上去，卻一下結(jié)巴了，好多好多想說的話堵在喉嚨里，好半天才干巴巴地擠出來一句：“林林，我他媽的……好想你。”

    這下輪到被他牽著的池林愣住了，他還以為快三個月了，樊山譽(yù)肯定走出來了，再不濟(jì)也得恨他怨他。可樊山譽(yù)一來，就是這樣的一句話。

    好想他。

    是有多笨啊，連恨和討厭都學(xué)不會，被人丟了還像個只想回家的笨蛋小狗，見到池林還會搖尾巴。

    怎么會這么笨。

    樊山譽(yù)拱上來想親，可又覺得嘴里難受，不舍得就這么親，一下子手足無措起來。所有的兇橫都沒了，就剩下笨拙。

    他委屈得很，抱著池林的腰，拿自己的腿給他墊著坐：“林林，我昨天還夢見你了。”

    池林拍了拍他毛毛刺刺的頭發(fā)，問：“夢見什么了？”

    “夢見你給我做早飯，臥了兩個荷包蛋，我一戳，蛋黃就流完了。”樊山譽(yù)邊想邊樂，鼻子拱在他衣服上，一個勁地聞，“我給你說我把蛋黃流完了一點(diǎn)沒吃著，你還訓(xùn)我來著。”

    “上周夢見去野餐，你掉河里了，河神問我……你掉的是河林哪，還是海林哪，我說我掉的是池林。”

    “你不生我氣啊？”池林笑著問他，把人扶到床上，一邊引他說話，一邊給他脫鞋。

    樊山譽(yù)擰了下眉毛，壓著眼睛說：“不生氣？老子快氣死了。天天拜托我媽我姥姥……托個夢罵你，可她倆嫌我窩囊，不理我。”

    “誰敢嫌你，”池林把他抱起來，上身坐著，解身上的外套，“你多厲害啊。”

    樊山譽(yù)趁機(jī)抱著他不撒手，這么扭來扭去地晃啊晃，把他自己都快晃睡著了，才肯松開。

    “我真厲害啊？”樊山譽(yù)問。

    池林給他解開里面的襯衫，就留了件打底秋衣：“厲害。”

    “那你為什么要走。”

    池林真又走了，樊山譽(yù)泄氣地躺在被子里，打了個嗝，被自己臭到。

    沒一會，一塊溫?zé)岬拿砩w在他額頭上，池林展開毛巾，把他臉上全擦了一遍。

    “牙你明早自己起來刷，藥待會有人給你送上來，先睡吧。”

    池林收起毛巾，才想走，就被樊山譽(yù)一把拽住胳膊。

    他窩在厚重的被子里，整個人亂糟糟的，眼睛也睜不開，說話時鼻音厚得像蒙在罐子里，委委屈屈地叫了聲：“老婆。”

    池林還是心軟了，他彎下腰，挨在樊山譽(yù)身邊，慢慢地親了一下他的額頭：“乖乖睡吧。”

    樊山譽(yù)瞧著他，眼睛都舍不得閉，一閉這人就走了。說不定他就是在做夢，眼睛一閉，他就要去下一個夢里了。

    要是能永遠(yuǎn)呆在這多好。

    “林林，我真的好想你，想你想得晚上睡不著……每天都很想你。”

    無論他有多要強(qiáng)，在池林目前他都只剩下了最脆弱的一面。池林會給他擦眼淚，會擁抱他、吻他。

    現(xiàn)在沒了池林，他連被窩都捂不暖。

    一個人的夜好冷啊。

    可他知道池林不會再回來了，只有夢里的池林會愛他。

    樊山譽(yù)以為他又是夢見了池林，他把池林的手抱得很緊，反復(fù)叫著池林的名字。

    池林到底還是沒忍心走，他把毛巾放在床頭，鉆進(jìn)被窩里，抱住了樊山譽(yù)。

    孕期因著雌激素微微漲起的雙乳隔著層布料，柔軟地貼在樊山譽(yù)耳邊。樊山譽(yù)枕著池林平穩(wěn)的心跳，絲毫不知道他抱著的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

    他慢慢閉上眼睛，做了個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