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池林聽見他笑了,很輕的一聲。他走近了點,衣料似有若無地碰見,池林伸出手搭在他肩膀上,限制住兩人間的距離。 古榕林外車打著燈緩慢駛過,夜里風漸漸起來了,揚得林梢上鳥兒聒噪地嚷。 鼻腔逐漸習慣的香味這會又張揚起來,尾調將要消散的香味輕薄剔透,像一層籠罩在他身上無形的紗,被他以外的人觸碰著。 池林抬眼望著他,笑了又像沒笑,他無所謂自己散發的香味是否正被人攫取,而只是表達出自己的興味。意味深長,仿佛藏著什么壞心思。 “好久不見。”池銘說,放下手里的酒杯。他抬起手,池林慢慢閉上眼,發間的貝殼夾順著發絲被取下來,落在池銘手間。 池林耳垂上的珍珠溫柔地泛著光,他這回的確是笑了,眼簾掀起來,盯著池銘搖了搖頭。 “漂亮嗎?”池林問。 他問的像是飾品,或者他自己。曖昧地沒有確指,叫人忍不住猜、忍不住多想。 池銘沒有回答。手摁在細珠串成的花蕊上,只用力按了一下,一片一片貝殼做的花瓣齊齊剝落下來,散落一地。剩下的金屬部分他卻沒扔,而是摁開夾口,卡在外套內側的鋼筆袋上。 池林把垂下的發絲別到耳后:“這半年過得怎么樣?” “吃好睡好,”池銘說,“沒做噩夢?!?/br> “騙我?!背亓中α艘宦暋K斐鍪?,指尖于是被池銘牽住了,兩人指紋相觸,用摸價的法子交換幾個數字。 對于這個數字,池林沒有什么表示,只是以女士禮握住池銘的指尖,把這段調情般的簡單接觸簡化成一個禮貌性握手。 露臺門正在此時開了,走進來的是樊山譽。 池銘沒有回頭,只用余光掃了一眼,他低下頭,湊近池林耳邊。幾乎叫人誤以為是接吻,他的唇擦過池林帶有淺香的面頰,簡單地交換了個貼面禮。 “我在家等你。”池銘用德語說。 池林向他揮了揮手。 樊山譽經過池銘身邊時,清晰聞見了池林身上的香水味。也許是才那幾下接觸時沾惹上的,樊山譽知道是一種禮儀,但不妨礙他看得不爽。 廢話,誰一上來看見老婆和男人貼在一起能開心。 池林走過來挽上他,彎眼笑得很淺:“太久沒見,打了個招呼?!?/br> 他身邊的紅酒杯已經被池銘拿走了,一并被帶走的,還有沾著他一點點唇印的半支煙,石臺上僅剩些風一掃就散的灰。 回到宴會廳中,他們找到張小桌坐下,池林端著小點心打發嘴閑,樊山譽被些長輩抓著聊天。旁敲側擊地聊了好一陣,樊山譽終于聽明白了。 池家能傍上樊家這條大船,別人看來全因為池家嫁的那個“女兒”。他倆婚禮都沒辦,還有可乘之機。不過樊山譽心里門兒清,他才沒那么大面子,池銘現在名不見經傳,再過兩年就該他起來了。 池林和池銘看起來關系還可以,樊山譽沒啥好擔心的,端著杯酒跟一群長輩打哈哈裝糊涂,半天回來就看見池林放下了點心,出神地望著舞池的方向。 “吃飽了?”樊山譽站在他邊上,幫他把礙事的手包拿起來。 “想吃點咸的,甜點吃著太膩了?!背亓执?。蛋糕還剩了一半,其實也沒多少,樊山譽一口的工夫。 樊山譽拍了拍池林的肩,伸手拉他起來:“昨兒買了蝦仁,回去煮面條。” 差不多到點,能撤退了。 他們跟這紙醉金迷的名利場格格不入,樊山譽一手攬著他的腰,一邊打電話叫司機。司機半天才接了電話,兩人等在門口,周圍零零星星有一些人,沒一個熟面孔。 樊山譽無意間回頭,池銘站在二樓的露臺上,手指尖燃著一點很細的火星。他遠遠望向這邊,看的自然是池林。 樊山譽有點不爽,把池林又摟緊了點。 回到家天已經完全黑了,外面燈光沒市中心那么亮,樊山譽拉上窗簾,就見池林才摘完耳夾,正困難地夠后背的拉鏈。 他兩步過去按住池林的手,慢慢把裙子拉鏈拉下來。 池林像是累了,又或者有點不耐煩,手上扯著膠里乳貼,速度很快地往下一撕。樊山譽擰著眉毛一看,他整片胸口和膠難舍難分的,最后都給扯紅了。 “林林,鬧脾氣呢?”樊山譽彎下腰給他呼了呼,上手搓兩下,淡粉色的rou豆一下更紅了。 池林被他這句“林林”叫回神,吻了吻站起來的樊山譽,唇上還沾著有些發干的霧面口紅。 他把落在地上的裙子折起來放在沙發上,身上只穿了件內褲。得虧是夏天,樊山譽收不回視線,他把池林從上到下掃了個遍,發現他腳后跟給磨紅了一大片,好像有點破皮了。 池林自己完全沒在意,準備就這么去洗澡。 樊山譽把人按下來,撕開塊創可貼,抬起池林的腳仔細看了看后跟。 一大片紅,凸起的踝骨邊上還有一點破皮,讓鞋子的橫帶磨的,一小塊地方皮直接掉了下來,那雙鞋很明顯不大合腳,他腳面上還有點勒痕。 “還餓不餓,我給你煮面條?!狈阶u給他按了兩下腳心,池林癢得下意識縮起膝蓋。 池林低下頭,望著樊山譽的眼里居然有一點迷茫:“樊山譽,你干嘛對我這么好?” “我身邊現在就你一個,不對你好我對誰好啊?!狈阶u樂了,一手幫他貼上防水創可貼,又給按了按皮膚上的印子,“趕緊洗澡去,待會出來自己把創可貼揭了。要不要吃面?” 池林瞇起眼,只有那么一瞬的異樣,很快又恢復到往日的游刃有余。 “別放蔥?!彼@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