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我跟蘇眉會合，一起坐的是侯府的馬車回了城。

    喜鵲一直在城門處等著接應，蘇眉將之前我給她的短刀還給我，便跟我告辭，坐著徐府的馬車離去。

    而我整個人還有些恍惚，喜鵲一路上替我整理，在回侯府前，勉強先換下了已經破爛不堪的衣衫，打扮整齊，臉上身上的細小傷痕跟頭發上的泥漿就沒有辦法了，只能回去了再清洗。

    等回府之后，我泡在浴桶里，仿佛像是從噩夢里驚醒一樣，又像是劫后余生。

    在山上跟賈六重逢時的畫面還歷歷在目，可我怎么就想不明白了。

    他到底是誰？是好人還是壞人？

    我要對天發誓，當時我真的只是在擔心他的安危才那么抱著他，還哭得忘乎所以。

    聽到他的聲音，我稀里糊涂地說了些什么自己都不記得了。

    最后他捧著我的臉，吻在我唇上的時候，我有些被嚇到了。

    他干嘛又親我？

    再接下來，我做了些什么？

    我推開他的時候，指甲刮到了他的臉，當時還以為是抓破了他的皮。

    等我看到他半張臉皮都掉了下來的時候，徹底呆住了。

    可后來，他淡定地將整張臉皮都揭了下來，露出一張陌生的臉，目光平靜。

    我癱坐在地上，腦子里各種念頭噴涌交匯在一起，原來那只是人皮面具？他的樣子變了？他不是賈六！

    “這下你知道我的秘密了，不怕我殺人滅口嗎？”

    他衣服上還沾著別人的血跡，真的要給我下手的話，我肯定是跑不掉的。

    結果我腦子一抽，望著他說，“那不如先快活一下？”

    他笑了，笑得怪好看的。

    “夫人，要不讓奴婢來伺候你沐浴。”喜鵲的聲音把我從回憶片段中拉回現實里。

    “不用了，我想自己來。你也累了半天了，去歇著吧。”

    “那讓杜鵑來……”

    “都不用了，你們去休息。”

    “那夫人要熱水的時候再喊我們。”

    我換了一個姿勢，趴在桶邊，為什么現在想起他的時候，心跳得這么快？

    是因為猜出他身份不一般，潛伏在侯府里別有目的，但是卻用自己的秘密跟他交換，換下了活命的機會。

    他不是賈六，我也不是玉錦瑤。

    只要他不害人，我不會說出他的秘密。

    只要我不說出他的秘密，他不會殺我。

    可是我覺得他應該也不會真的要殺我，要不然也不會莫名其妙親了我兩回。

    我下意識摸了摸嘴唇，仿佛那里還殘留著什么，臉頰越發的guntang。

    當天晚些時候，老夫人讓我過去說話。

    徐府送來帖子，她才知道整件事，擔心之余言詞里也有些埋怨我太膽大妄為。不過所幸，人都沒事，而且賊人也都伏法了。徐府的意思是為了兩家夫人的名聲著想就壓下這件事，卻在私底下送來一些謝禮，名義上只說是給老夫人的，其實就是向我表達了謝意。

    管家一五一十交代了后續的過程，侯府只是馬車受損，并無人員傷亡。徐府那邊死了一個丫鬟跟嬤嬤，也說是山道上遇到暴雨出的意外。

    老夫人點了點頭，吩咐此事以后整個侯府不許再提。

    離開老夫人院子時，我追上管家問起賈六的事情。

    管家恭敬回道，“他本是下等雜役，今天因為車馬院里人手不足，才派他去替夫人掌車，經驗不足，還弄壞了馬車，讓夫人受驚了。小人自會罰他……”

    我有些發愣，他還是回侯府來了，但卻沒有表功，是不想賺賞錢了？

    “管家可能是誤會了，今天的事情多虧了賈六機靈，要不然真就麻煩了。我想調他當我那個院子里當護衛，可以嗎？”

    管家雖然表情意外，但很快答應下來，“哦……既然夫人都開口了，那小人這就去安排。”

    第二天“賈六”就到素心閣來報道了。管家帶他過來之后，跟外院的人交代了幾句便離開了。

    我借著訓話的名義把他叫進屋來，這時，他已經又變成賈六那張臉，看上去跟原來沒有區別。

    四下里沒有別人，他也不跟我裝了，語氣很不客氣，“夫人這是何意？”

    我從椅子上跳起來，“你不是說你要賺賞錢嗎？怎么又不告訴別人，是你幫我把徐夫人救出來的？結果你一個銅板都沒拿到，不覺得虧本嗎？”

    “所以這就是夫人的補償？”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剛換上的護院衣裳。

    “二等護衛，每個月月例也比你之前多上好多了。我會再額外給你一筆銀子當做是昨天幫忙的辛苦錢，我不喜歡欠別人的情。”我也學著他的語氣，硬邦邦地說話。

    “你覺得我會在乎你的銀子？”他上前兩步，又用那種看傻子的眼神盯著我。

    “你不樂意就算了，我還省錢了！”我毫不示弱地抬頭瞪著他，“還是說，你寧愿在百獸院里伺候那些鳥獸，也不愿意在這里對著我？”

    “我做的是護衛，又不是丫鬟，如何日日對著你？”他勾唇輕笑，像是在挑釁。

    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怎么話從他嘴里說出來，味道就變了。

    “誰說我想要日日看到你！你還頂著別人的臉……”我抬手就要去捏他的臉頰，才伸到半空就被他緊緊抓住手腕。

    “手不想要了？”

    嘿！我這哪兒是找了一個護衛，分明是招來一位大爺。

    “疼！”我用力想要掙脫他，卻被他抓著胳膊，這么輕輕一繞就被我的手將自己困在了他懷中。

    “別亂動就不會疼。”他低聲在我耳畔說道，溫熱的氣息有些癢。

    心跳加速，幾乎快從我胸腔中跳出來，我能感覺到后背緊貼著他的身體，雖然隔著布料，但好像我們此刻是赤身裸體抱在一起似的。

    我莫名其妙地開始喘粗氣，整個人有些興奮過度了。

    他松開手，將我輕輕往前推離了他的懷抱，與我拉開了距離。

    背后一空，還有點失落是怎么回事。

    我回頭望著他，他的表情也似乎有些奇怪，好像剛剛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畫面。

    下意識的，我摸了摸自己的臉，燙的厲害，一定很紅吧。

    “沒什么事，那我就先告退了。”他丟下這么一句，就轉身出去了，像是從我這里逃走的一樣。

    啊！真是要氣炸了，什么人嘛，撩完了就跑！還一副見到鬼的模樣！我有那么嚇人嗎？明明是他先撩撥我的！

    過了兩天，司徒瑄從宮中回來了。

    聽說四皇子遇害一案已經結了，因為此事，司徒瑄被擢升為大理寺少卿，正四品，但他似乎好像并沒有多高興似的，黑著臉進來。

    “回來啦。”我坐在原處，沒有動。

    他幾步走過來，坐到我對面，直直瞪著我。

    這火氣怎么是沖我來的？

    難道是因為他從宮里回來的時候，我沒去大門口迎接他？

    雖然疾風是提前回來通知過，但我腿上還有傷啊，這么熱的天氣，也不想動。

    “侯爺怎么不太高興呀？”實在是忍不了他這個低氣壓，我主動給他倒了一杯茶。

    “趁著本侯不在，你倒是在外面做了不少好事啊！”他拿起茶杯，沒喝又重重放了回去。

    這是來秋后算賬了，是說蘇眉的事情嗎？我那是日行一善！他發我脾氣干嘛？蘇眉不是沒磕沒碰，完好回府了嗎？

    想到這里，我膽子壯了，在桌面上也拍了一下跟他叫板，“你兇什么兇啊，我千辛萬苦救了你的心上人，你不該感謝我嗎？”。

    “就憑你？你知不知道那伙賊人是永州悍匪，個個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他們那是沖著徐長安報仇去的，徐家的人他們不會動，可你算什么？落到他們手里，你還能有命？”

    “我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

    “那是你走了狗屎運！碰上內斗，一時顧不到你罷了。這種運氣，人一輩子能有幾次？你該燒高香！”

    內斗？他在說什么？明明是“賈六”出手，對付了那些人。

    “究竟是誰給你的膽子？”司徒瑄見我還不服氣的樣子，提高了聲音。

    “你好煩吶，不是沒出事嗎？難道我還做錯了？”

    “當然是錯！以后遇到這種事，你繞得遠遠的，不許去管！不許瞎cao心！”

    我氣呼呼地懟他，“我想干嘛就干嘛！要你管！”

    又覺得氣勢太弱了一些，才補了一句，“你以為你是誰呀！”

    “我會擔心。”他的語氣反而緩和了許多。

    這……

    怎么一瞬間氣氛就變了，好像是我無理取鬧了似的。

    等一下，他說他擔心？

    他擔心什么？是擔心我冒冒失失的行動，害蘇眉受傷？

    只要涉及蘇眉的事情，他才會方寸大亂，所以才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