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宿命
第三十二章 “延壽宮。”鳳昭明眼底閃過極快一道暗芒,隨后拍了拍鳳昭幼:“你臉色不好,喝了藥回離朱殿歇歇,你的王君們在等你。” 鳳昭幼手緊緊抓著鳳昭明的鳳袍:“阿姐!我……” 鳳昭明撫摸著鳳昭幼的發頂:“阿姐知道我們寧兒長大了,想為阿姐分憂。但你相信阿姐,阿姐會處理好這件事,敢傷害我們寧兒的,都要做好萬劫不復的準備。” 鳳昭幼張了張嘴,又想說什么,但看著鳳昭明冰冷的眼底,還是咽了回去。正巧藥被呈上來,鳳昭幼懨懨喝下,苦得臉皺成一團。所幸那邊又呈上來蜜餞之類的點心,鳳昭幼含了一塊,一邊的雪腮高高鼓起,鳳昭明看著心軟,上去捏了一把:“回去睡吧!我還有些政務要處理。” 鳳昭幼搖頭:“不回離朱殿,我就在偏殿倚一會兒。” 鳳昭明明白她心里所想,大抵是想躲君晝云祁,原想勸幾句,又看鳳昭幼面色實在蒼白,便作罷了。 “那你就在主殿歇吧,我去勤政殿見顧丞相。” 鳳昭幼點頭,忽而想起一事,又喚了一聲“阿姐”。 鳳昭明看她。 鳳昭幼猶豫了一瞬:“云祁……云祁他原本是云家軍主帥,如今也算是用人之際,阿姐若有什么武將的空缺,看看能否讓他返還軍營……” 鳳昭明目光平靜:“寧兒,他畢竟是個男子,去了軍營難免有損清譽。更何況他很難服眾。” “阿姐只要給他一個機會,他的能力我們有目共睹,若是困囿于內宅后院,便是太過屈才了!” “我讓他們嫁給你是為了照顧你,可現在倒好,一個君晝已經成了內官,云祁再去軍營,你一個人怎么辦?” “我又不需人照顧我……”鳳昭幼聲音越來越小:“更何況還有子葵子茶她們呢……” 鳳昭明不錯目看著她:“阿姐知道不經你同意,便強迫你成婚實在難為你。” 鳳昭幼連連搖頭:“能為阿姐分憂,我很開心!” 鳳昭明嘆息一聲:“我哪是希望你為我分憂……” “罷了,你愛讓他去便去吧,西大營有幾處將領調動,按說云祁之前的軍功足以統領西大營,但畢竟是男子,便讓他頂了步軍副尉的缺。” “別嫌五品低,想要什么便讓他自己往上爬吧!” 鳳昭幼喜笑顏開,難得笑得眉眼彎彎,連聲謝恩,嘴甜得連案上擺的蜜餞都要自慚形穢。 “先別笑。”鳳昭明想起昨晚的事,雖原本就在她籌劃之中,但也得裝作剛剛知曉:“詔越欲與我朝聯姻。這些時日見你身為親王事事親躬,風儀實乃世間罕見,便想和我定下你。” 鳳昭幼眸兒轉動,眼看著是在想鬼點子拒絕。 “可是我正君平君都有了……總不能讓人家帝卿給我做側君吧!” 鳳昭明莞爾:““你平君倒是還有一個缺兒。” 鳳昭幼嘴里發苦。 鳳昭明知她心思,只當看不見:“放心吧,那邊還未定下來。更別說不過沼越國的王卿,側君位又何妨?” 鳳昭幼一臉疑惑,左右也是王卿,又豈能做她的側君。 鳳昭明自然不會解釋,等到她的寧兒登上皇位,不過小國王卿,自然擔不了貴君之尊,一個君位自然是夠了的。但她不會現在同鳳昭幼講,左右聯姻之事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商榷妥當的,那王卿嫁過來時,寧兒早便是鳳棲帝王了。 “時辰不早,我先去了,你好好睡一會兒,午間咱們一道用膳。” 腳步聲逐漸遠去,鳳昭幼側著耳朵聽了一會兒,確定徹底沒什么聲音了,便叫殿內的宮人去傳召今早給陛下請平安脈的御醫。 太醫院離養心殿不算遠,更別提那巫醫一直等著鳳昭幼傳喚,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便到了養心殿。 “你們先退下。” 養心殿的宮人最是懂得察言觀色,見鳳昭幼似是要問話,便成兩行魚貫而出,全程屏聲斂目。 殿門關緊。鳳昭幼從帷幔后走出,不動聲色的打量著那巫醫。 那巫醫發上梳著幾股細辮,發尾墜著鈴鐺,身上不過粗布緇衣,渾身卻盈著不卑不亢的氣度。鳳昭幼打量她的同時,她也在注視著鳳昭幼,眼底閃過震驚,只一瞬,一眨眼便隱去了。 沒等鳳昭幼說話,那巫醫率先開口,聲音極為古樸,咬字微澀生硬,卻帶著莫名的韻味,使人聽著便想要信服:“老朽可否為殿下診上一脈?” 鳳昭幼挑眉,她的平安脈一貫是由極為信任的御醫來負責的,鳳昭明曾對她耳提面命,絕不能讓外面的醫者替她診脈,鳳昭幼原想拒絕。可對視那雙眼睛,卻鬼使神差的同意了。等她回過神來,她的手腕早已在對方的手中。 巫醫感受到那一寸皮膚之下她曾聽過無數次卻從未遇到過的脈案,用盡全身力氣才未表現出來。 巫醫戀戀不舍地感受著指底脈搏的跳動,是個活潑的小鳳凰……但身子骨過于虛弱,但到底沒什么大問題,她在她身旁跟著,只一年便都能調養過來。 那邊伸回手,鳳昭幼才開口,卻沒問自己怎么樣:“你今早診過我皇姐的脈了?” 巫醫點頭:“是蠱,且為萬邪之首,二十年前從南疆失竊。” 鳳昭幼不震驚,她尋來過各路名醫,也有認出來的,但…… “你怎么知道是二十年前?” 巫醫倒也坦誠:“這蠱是從我手里弄丟的。老朽原是南疆之人,不過母親是中原人,再加上是個女子,所以在南疆不大受重用,只看管蠱蟲繁育。” “女子不受重用?”這倒是有些稀奇。 “南疆奉行走婚,大多男子在族中擔當重要職務。我可以接觸蠱蟲,也算是有些天賦,但不被允許學習煉蠱之術。當年有賊人借口愛慕族中一男子,欲同他成婚為名潛入南疆,她竟是學過煉蠱,趁著我們對她不防備,偷走了不少蠱蟲,其中便有這至陰至寒的陰蝕蠱。我也因此被逐出南疆,自此南疆封禁,不再允許外人進入,哪怕族中男子尋婚,也不過是借種回來生子。” 鳳昭幼按著扶手:“可有解法?” 巫醫點頭:“自是有。南疆萬蠱之王——金蠶蠱,金蠶蠱中,以圣蠱為尊,只有圣蠱才能引出陰蝕蠱。可這只是其一。” “還有什么?” “圣蠱只能引出陰蝕蠱,但此蠱在陛下體內過久,它未必肯受圣蠱召喚,即便受了,可能出來見到圣蠱便會轉頭回去。圣蠱吞不下陰蝕蠱。” 鳳昭幼手越發用力,還是沒用嗎…… 巫醫見鳳昭幼面色不對,恐她又頭疼,便急忙說:“殿下別急,還有辦法。” “除非持有圣蠱之人還兼修御五毒,最好是御蛇。” “這種可能性有多大?” “可巧的是,聽說這一任南疆圣子便是御蛇,圣蠱正是在他手中。” “然……” 鳳昭幼實在被她搞得沒了氣力:“還有什么一道說了吧。” “南疆這邊倒是小事,可陛下身子積弱難返,說句不該說的,到了此刻,實則是陰蝕蠱在給她續命,陰蝕蠱一除,陛下恐怕會……” “你有法子?” 巫醫點頭:“老朽知道中原凡是中藥必定有藥引,陛下也需藥引,共兩味,十分難尋。” “你只且說,本王便不信有什么比南疆還要難尋!” “其一為離朱果。其二為鳳凰心頭血。” “離朱果?”鳳昭幼飽覽群書,自是聽說過離朱果。但確實太過難尋。 巫醫點頭:“離朱果藥力暴虐,需要鳳凰心頭血來溫和其藥性。” “可鳳凰不是神話傳說嗎?” 巫醫笑了笑:“世間自是有的,老朽知道在何處。只要殿下帶回離朱果和圣子,老朽便能保陛下無憂。” 鳳昭幼沉吟片刻:“不知先生名諱?” “好久沒人問過我的名字了……吾名須染,染姓,名須。” 鳳昭幼行了一禮:“多謝染先生大恩,皇姐身子康復后,您便是鳳氏闔族座上之賓,封王拜爵,不足以報其一二。” “不敢!”須染深拜。 “能為殿下分憂,是老朽的福氣。” “先生可知……如何進入南疆之地?” 須染神色復雜:“自從二十年前那件事,南疆便極為排斥外人。” 鳳昭幼點了點頭。她明白此程艱辛,但哪怕再難,她也要見到圣子。 須染見鳳昭幼面色沉重,搖頭笑笑:“然……殿下別忘了,老朽曾為南疆之人,雖被驅逐,但身上還是有些信物的。”說罷于腰間錦囊之中尋出一顆銀鈴,用一根不知道是什么揉成的藏藍繩線串起掛到鳳昭幼腕間。 鳳昭幼輕輕搖晃了一下,卻無任何聲響。 須染微笑:“這鈴兒是南疆人傳音之器,它的聲音人聽不到,五毒之物卻聽得,你到了群玉山搖晃此鈴,自然有人來尋你。” “只是殿下切記,只能您一人進入,其余人皆不可。” 須染猶豫了一下:“不要拒絕圣子,與此同時,您想要的一切都可向圣子提起,只要您想要的,他都須得滿足您。” 鳳昭幼謝過,心里卻不容樂觀,堂堂圣子自是心高氣傲,更何況是她有求于人,他想要什么她自會滿足,但又豈能貪求無度? 須染見鳳昭幼并未盡信,便又似有似無說了一句:“南疆之人以凰為圖騰……既是相遇,便為宿命……既是宿命……殿下只安心……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