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沒心思驗證他的直覺準不準，反正趙白術在他眼里跟其他兩只眼睛一張嘴的數學老師一個樣，頂多年輕一些俊朗一些。

    只是他沒想到自己跟這位老師有些緣分，小區門口就能撞上。

    ＂沈白？＂

    沈白沒想到他還能記住自己的名字，沒法裝作視而不見的路人，便老老實實打招呼：＂趙老師。＂

    ＂嗯，剛好。＂趙白術拿著手提包，在側邊翻找幾下：＂本來有事要找你，眼下正好，這個給你，重新拿給家長簽下。＂

    沈白第一次在學校之外的地方被老師叫住談事情，他茫然地接過一張條子，目光掃過，是今天收上去的回執單。

    學校每學期都會發各種各樣的回執單讓家長簽字，大多是教育局下發的各種通知。回執單多了，學生們懶得記掛這破事兒常常第二天自己cao刀代簽，班主任不用費心思，學生們也方便。

    ＂老師，但我今天已經交上去了。＂

    ＂你應該知道老師的意思，不會有學生字跡和家長的一模一樣。＂

    趙白術說話時目光沉穩，語調也很平緩，陳述的語氣讓人感覺在語重心長地講道理。

    沈白瞥了眼他的手機屏幕，某導航app界面顯示離11棟還有三百米。

    他不作辯解，低下頭像意識到自己錯誤似的輕聲接了句好。

    沈白目送趙白術走遠后，又轉身去門口便利店買了袋薯片才挪向家的方向，不是別的，他不是很想讓對方知道他倆住同一棟。

    褲口袋里傳來一陣震動，微信里租客發來一條消息：＂我到了，你在嗎？＂

    到了？沈白看表，六點五十五，很接近他們約定的時間了。

    他一邊加快步伐一邊回：我快到了，請稍等，兩分鐘的樣子。

    沈白果然準時，六點五十七分，電梯門緩緩拉開，他剛踏出來，就與站在門口的趙白術打了個措手不及的照面。

    這也太尷尬了。

    趙白術見到他，又想起聊天的房東姓沈，一下子也能猜到個七七八八，看起來沒多大情緒，只微微驚訝：＂這是你們家的房子，你父母呢？＂

    沈白一邊拿鑰匙一邊解釋道：＂我媽不知道，我爸出國了，這房子只住我一人。＂

    一個不知道，一個出國了，趙白術心中一陣嘆惋，料想這或許是他的一塊傷疤，便不再追問。

    沈白家的房子買了兩層，裝修朝著西式風格設計，連廚房都修成了吧臺的款式，整體明亮大氣，物品被屋主擺放的盡然有序。

    他換鞋，從抽屜里拿出一把鑰匙交給他：＂老師，鑰匙。＂

    倒底是以后要同住一屋的人，房子里一些設施不說清楚還真不好用，沈白帶他把一樓轉了圈，解釋了一些注意事項：＂就按合同上說的，我住二樓您住一樓，咱倆共用一個廚房，水電費我來交，老師，您看還有什么疑問么？＂

    起先他以為趙白術會像街坊鄰居那樣嘆惋幾句他的處境，評價評價他兩位父母，亦或者詢問一些關于房子的其它事項。但趙白術最后也只沉思片刻后叮囑：＂我比你大不少，如果有處理不好的事情可以來問我。＂

    這位班主任看起來...倒是挺好的。

    只不過對于客套話他還是拎得清，沈白自覺沒必要把它當回事。

    墻上掛鐘指向九，沈白從一堆作業中抬起頭，幾個小時的思考讓他腦子有些混，生物鐘的習慣讓他身體不自覺感到疲憊。

    他習慣九點半睡，五點鐘醒。

    睡前照例給自己倒了杯紅酒，沈白點開手機，通知狀態欄顯示兩小時前趙白術發了消息：＂沈白？＂

    這是在確定微信加的是不是他。

    面對幾小時前還只是單純房客的微信好友，沈白一時腦子有些不好使，竟不知道該回什么。

    手指懸空片刻，他抿了幾口酒后終于打字：＂嗯，是我。＂

    待到頭腦發暈，沈白才發覺在考慮回什么話時已經不小心喝盡了一杯酒。

    身體開始昏沉，沈白揉著太陽xue停滯幾十秒才回憶起來剛剛想要干什么。

    對，得先洗澡。

    他本想迅速在樓上解決了事，又忽然想起洗漱用具都還放在樓下。沈白撐著身子下樓，在浴室門口剛好撞見出來的趙白術。

    門口的人臉蛋粉紅，眼神迷離，身上一股淡淡的酒香，趙白術眉頭一皺：＂你怎么喝酒了？＂

    沈白解釋道：＂我...睡前喝一點，就能睡嗯，睡得好。＂

    他沒說全，比如自己酒量不是很好，一般都是喝完馬上睡。

    這可不像是只喝了一點的樣子。

    但人人有自己的習慣，趙白術也不好多說什么，回房后沒關門，留意著浴室的動靜。

    先是脫衣時作作索索，隨后水流聲淅淅瀝瀝，如同窗外雨聲般連綿不絕。

    十分鐘，二十分鐘，三十分鐘，趙白術看一眼時間，洗澡真的需要這么久？

    ＂沈白，沈白？＂他敲門好一會兒，浴室燈亮著，水開著，但就是沒人回應。

    趙白術在心中揚起不詳的預感，他顧不得許多，闖了進去。

    浴室沒鎖，一開門滾滾熱氣先撲上來，大夏天的水汽燙了他一頭汗。浴室里頭，沈白靠著墻壁，縮在膝蓋上，面色平靜，像是睡著了。

    ＂沈白，沈白？＂

    沈白被人搖醒，睜眼時還不知今夕是何年，迷茫地透過一片水霧看向趙白術，下意識地搭上對方伸來的手。

    ＂我....＂剛開口，他往身下一瞥，才發現自己正一絲不掛的與老師會面，頭腦一下也清醒了幾分。他想借力起身，這才發現自己腦袋昏脹，身體軟得可怕，使不上勁。

    ＂對不起老師...我，我沒力氣。＂

    趙白術見他尚有意識，不由松了口氣，上前纜住他的脖子和膝彎把人抱了起來。

    浴室水霧朦朧如同蒙了層紗，出去后視野清明，他低頭一看，懷中人光景一覽無余。

    皮膚白皙，四肢修長而纖細，腹部平坦略顯單薄，視線下移，rou色一物經熱氣蒸熏后微微帶粉。

    男生的怎么能如此干凈。

    趙白術迅速移開視線，目視前方，一步步平穩地上了樓梯。

    屋內開了空調，被冷風一吹沈白酒也醒了一半，他掛在趙白術身上，余光瞥見對方喉結上下滾了滾，下意識上手摸摸。

    ＂沈白。＂一聲稱呼帶有幾分警告意味，沈白收回手，不再動作。

    房間門被推開，沈白被放到床鋪上頭，他活動活動手臂，力氣回來了一點。

    趙白術上半身的灰綠色襯衫已經被浸濕一大半，深綠色的水痕濺滿了前邊一片。

    他轉身就要走，一刻都不想多留似，沈白忙說：＂謝謝您。＂

    一聲平緩的＂不客氣＂從樓下傳來。

    到點了，酒也喝了，澡也洗了，沈白卻難得浪費睡覺時間來呆坐半響。

    屋子里很安靜，并沒有因為多出一人而嘈雜，也許有細碎的聲音，但能被隔絕在門外。

    趙白術回房后靜坐片刻，或許是感到許些頭疼，他揉了揉太陽xue后點燃了根煙，伴著月色陷入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