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總,只要你以后多照顧,我隨時過來讓你cao」 「艷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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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了一只翠竹。只見她取出一方手帕,握在手中,眉頭微蹙,邊徐 步向前走來,邊朗聲吟誦絕句一首: 關防萬里王命催, 山高水遠何日回? 日落枝頭棲孤鵲, 月明星稀舊墻頹。 絕句出自馬清明的手筆,她念起來自然是聲情并茂,感慨良深。四句詩的句 首嵌入了電視劇的劇名,似乎暗示石秀竹的命運就概括了全劇,無意中體現出馬 清明對這個角色的偏愛。 然而更令馬清明難以釋懷的是劇外角色的郁悶。身為臺里公認的才女,前途 無量的年輕編劇,卻同秀竹一樣,根本無法左右自己的命運,被人玩弄于股掌之 間。馬清明感覺自己和石秀竹太相像了,感覺自己已和角色融為一體,不由得感 慨交加,幾乎流下淚來。她情不自禁地抬起手,用那方手帕擦了擦眼角。 這時有人喊“停”,不是胡艷清脆的女聲,而是一個男子雄渾的嗓音。馬清 明知道這是誰,她轉過頭來,果然看見全劇總導演熊偉正向她走來。 “不錯呀,清明。”熊偉輕輕拍了下她的肩膀,調侃道:“胡導慧眼識珠, 你是當之無愧。這個石秀竹,就非你莫屬了。” 馬清明笑了,沖熊偉輕輕點了點頭。 這時那個唱評劇的女演員正好走過馬清明身邊,輕聲嘟囔了一句,聲音不大, 卻清晰地傳入馬清明的耳中:“要知道還有光屁股鏡頭,我就根本不稀罕來爭。” 馬清明不屑地瞥了一眼她的背影,也輕聲自語道:“俗氣!” (二) 馬清明來到拍攝現場時,劇務組的幾個小伙子正在忙著做最后的置景。這是 一個農家小院,攝制組要在此拍攝義軍將領柳氏三兄弟的幾場戲。 柳氏三兄弟原是安分的莊稼漢,近幾年慘遭天災,連年欠收,偏偏遇到酷吏 寧州刺史石蘭亭巧立苛捐雜稅,橫征暴斂。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鄰縣鄉試落 第的窮書生董天意,正慨嘆生不逢時,便伙同失聘不得志的何師爺,趁機率眾揭 竿而起。未曾想官兵如此不堪一擊,轉瞬間,農民義軍已席卷三縣。柳氏三兄弟 仗義豪爽,又早就對官府不滿,便隨了農民義軍,劫富濟貧。義軍在柳家莊后占 山為寨,熟悉地形的柳氏三兄弟便成為董天意倚重的對象,委以重任,并結拜為 把兄弟。 這是攝制組的第三個外景場地。第一場外景戲是在附近一處山林里拍攝的一 段過場戲,也是馬清明迄今為止的唯一一場戲,表演的是石秀竹和堂兄石廣竹在 林中被義軍抓獲的場面:柳二郎在石廣竹身上搜出其父石蘭亭同御林軍合謀相商 圍剿農民軍詭計的密函,一怒之下,手起刀落,要了石廣竹的命,石秀竹當即暈 厥過去。 此外劇組還找到了一間山村草堂,拍攝了義軍山寨天意堂的幾場戲。 馬清明和熊偉已經是第四次合作了,每次拍戲她幾乎都跟著,總的印象是他 們兩人不斷地吵架。馬清明覺得導演不尊重劇本,經常臨時擅自修改臺詞、場景 甚至整段地改變情節和角色。她的任務就是監督他,時刻提醒他要尊重劇本。 熊偉則感覺這個年輕女編劇處處給他掣肘,對雞毛蒜皮的細節吹毛求疵。他 納悶的是,這個平日外表溫柔隨和的女子,有時竟是那樣的固執,那樣的不容變 通。但他不能不佩服她的藝術水準與文學修養,一些違背她的原意臨時修改過的 情節與場景,看著就是像粗制濫造,經不起推敲。他完全相信她的藝術品味。 劇外景拍攝這幾場戲,他們兩個相處還一直很融洽。馬清明感覺是自 己逐漸掌握了電視劇創作規律,情節場景對話都合情合理,便于導演實現。熊偉 則認為是馬清明自己擔任了角色,把心思放在了表演上,無暇監督干涉整體拍攝 事宜了。 這時一個小伙子走進小院,把一堆鐵鉤子和一把明晃晃的牛耳尖刀往桌上一 丟,沒好氣地抱怨著:“這窮鄉僻壤的,哪兒找屠宰廠去?我把腿都跑細了,才 找到一家殺豬的,搞來這些家伙。” 馬清明有些奇怪,不禁開口問道:“準備這些東西干嗎?誰讓你們準備的?” 那小伙子見是馬清明,畢恭畢敬地答道:“哦,馬老師,是戴組長叫準備的。” 馬清明看看答話的小伙子,只見他濃眉大眼,好像在什么地方見過。只看這 模樣,他完全可以在戲里擔任個角色,可聽他口氣,不過是劇組里做雜務的。他 說的戴組長顯然是劇務組長戴文革。 “清明,咱開會了。”這是胡艷的聲音。馬清明跟她打了個招呼。 “胡導,”那個小伙子怯生生地問著:“我meimei的那個事……,”“不用擔 心,世紀,我會幫你問的。”胡艷答應著,接著吩咐道:“明天拍戲,你負責煙 霧,可別出錯啊。”“是,胡導。”小伙子小心翼翼地答應著。 馬清明同胡艷走進南屋一間小屋時,劇組的其他幾位主要創作人員都已經到 了。今天他們要商量一場有些棘手的戲,就是柳家兄弟殺“細作”款待何軍師的 那段戲。 劇本里的“細作”是堂兄妹倆。堂兄石廣竹是真正的清廷細作,在被柳家三 兄弟抓獲時就當胸挨了柳二郎一刀,心肝被義士們取出來下了酒。當此缺吃少食 的災荒年景,他身上的rou也被義軍兄弟們分食,打了牙祭。 這場戲要宰殺的是堂妹石秀竹。她自從親眼看到堂兄被刺死而暈厥過去后, 就一直被蒙眼堵嘴關在柴房里,已經三天了。柳氏兄弟們總覺得白養個“細作” 不劃算,又怕她跑了惹禍,就決定趁何軍師智賺寧州刺史十萬貪墨銀兩班師回寨 的機會,乾脆把她也宰了,用她的一身嫩rou來犒勞何軍師一行。 石秀竹當然不是“細作”,而只是與堂兄同行。劇本里也不能讓她當屈死鬼, 就在她即將被柳家義士一刀斃命的前一刻,偶然被她家過去的丫鬟翠珠發現,從 而九死一生。 對馬清明來說這場戲根本就不該有什么棘手,她還清楚地記著劇本里她筆下 的每一個細節: “柳大郎正在伙房里霍霍磨刀,三郎在灶邊燒著一大鍋開水。翠珠詐唬著走 了進來,嚷嚷著:”柳家兄弟們,我們可餓了,準備什么好吃的呢?‘ “柳大郎笑笑問:”你多長時間沒吃rou了?‘ “翠珠歪著頭想了想說:”可有些日子了。‘又把頭湊到柳大郎臉前問: “怎么,這年頭你能變出rou來?不是蛤蟆rou吧?’ “柳大郎向門口一指說:”你看。‘ “只見柳二郎扛著用一個白布口袋包著的一樣東西走進房間,扔到寬大的案 板上。翠珠湊上前來,看到白布口袋下端開口處露出一雙女人的繡花鞋,不禁捂 住嘴,驚叫一聲:”人rou!‘ “‘別大驚小怪的,’大郎笑道:”這也不是什么好人,是我們三天前逮著 的一個女細作,留著反正也是個禍害,乾脆殺了犒勞你們。sao婆姨還細皮嫩rou的, 拿來下酒正好。‘ “翠珠還驚魂未定,隨口輕聲應道:”這些清軍細作也著實可惡,該殺。我 們順便也嘗嘗鮮,看看人rou是什么味道。‘ “二郎從大郎手里接過磨好了的尖刀,咬在齒間,大郎走到案板尾部,攥住 那雙穿著繡花鞋的腳,二郎站到案板另一端,拉緊白布口袋的底部,猛地一抽─ ─ “案板上顯現出一個年輕女子的人形,被蒙著眼睛,堵住了嘴,雙手被捆在 身后。她身著綠色繡花衣褲,兩只褲腿處各繡著一只翠竹(全劇中只有石秀竹穿 褲腿繡翠竹的綠色衣褲)。 “翠珠瞪圓雙眼,脫口叫道:”小姐!‘ “柳家兄弟都大吃一驚,二郎齒間的尖刀墜地,發出‘鐺瑯’一聲脆響。” 這場戲也就到此結束,接下來就是何軍師幫著翠珠向柳氏兄弟解釋清楚石秀 竹不可能是清軍細作,然后眾人歡宴,同時給秀竹壓驚。至于宴席上不再有rou, 觀眾應該不會太關心,不過馬清明好像還是提到柳氏兄弟從林子里打來了山雞。 可在副導演胡艷做分鏡頭腳本時,制片人向衛東卻提出這場戲缺乏讓人揪心 的懸念。離下刀的時候還遠著呢,秀竹就已經被翠珠認出來了,毫無驚心動魄之 處。 胡艷完全同意向衛東的意見,認為做為一場令人緊張的重頭戲,的確需要修 改。應該是秀竹就要被開膛破肚的那一瞬間,才被翠珠發現。 現在問題是,刀都要捅進秀竹胸口了,就不可能還讓她穿著那套繡花衣褲, 實際上她應該被剝光衣服,赤身裸體,被宰殺后放完血,就可以把她直接肢解成 塊下鍋了。也就是說,這場戲將成為一場裸戲,全劇中唯一的一場裸戲。 如此一來,這場戲除了緊張,還平添了裸戲的賣點。 胡艷和向衛東商量著修改了幾個鏡頭。與文學本的區別是,在秀竹被白布口 袋蒙著頭丟在寬大的案板上時,就已經被扒光了。翠珠湊上前來時,看到布袋下 端開口處露出的是一雙女人的玉足。而在大郎幫著二郎把白布口袋從秀竹身上扯 開時,顯示出的自然是一具女性全裸的誘人胴體,也是反綁著雙手,蒙眼堵嘴。 既然秀竹的衣衫都被除去,翠珠也不可能一見她赤裸的玉體就認出過去的小 姐。不過這也不是難事,劇本前幾集里曾提到翠珠幫小姐的戀人裘公子傳遞過一 個定情信物給秀竹,是一個獨特的朱紅色琥珀玉鐲子。胡艷把這個鐲子讓秀竹戴 在了纖細的腳腕上,翠珠看到那玉藕般的小腿上這么一只顯眼的玉鐲,自然會認 出小姐。 在接這個角色前馬清明就已經讀過胡艷的分鏡頭腳本。她內心里總覺得熊偉 不大可能照胡艷的這個本子拍,因為他從未拍過裸戲。他拍戲時講究穩重求實, 不喜歡搞噱頭,換句話說,就是他拍戲很正經,不會去追求裸體鏡頭的賣點,從 而她迄今為止就根本沒做過要演裸戲的準備。 她想起試戲那天那個評劇演員走過她身邊時說的所謂“光屁股鏡頭”的風涼 話,嘴角掛上一絲嘲諷的微笑──當時她就沒往心里去。 兩人同眾人打了個招呼,胡艷徑直走到熊偉旁邊,坐到桌邊一個空座上,馬 清明去角落里找了個地方坐下, 熊偉正好和她坐對面,直截了當地張口問道:“我們正在商量怎么拍這場裸 戲呢,你有什么想法?” 馬清明不禁愣了一下。她一直沒同熊偉就這場戲交換過意見,沒想到他早就 同意拍裸戲了。她有些惱火,暗怪熊偉為什么不事先和她商量,讓她沒有心理準 備。不過性格決定她這時不會認輸,她開口爭辯道: “為什么一定是裸戲?文學本里并沒有裸體描寫呀?” 這是她的一貫作風,凡是和文學本有出入的,她就一定要爭一下。而且她知 道,也一定會有人會反駁她的。 第一個反駁她的是向衛東:“我們都認為文學本打的基礎不錯,也很有品味。 可你別忘了,清明,我們這個劇是通俗劇,有一定的懸念劇色彩,如果不緊張, 就不引人入勝,不會吸引觀眾了。你承認不承認,分鏡頭劇本里殺人的刀都要杵 到角色的心臟了才被叫停,是不是緊張得多?” 胡艷是分鏡頭腳本修改時的執筆,這時當然不能保持沉默,她接著向衛東說 道:“我們就是覺得文學本含蓄有余,懸念不足,才開始動筆修改的。效果就是 要觀眾懸著心,直到二郎的刀就要扎下那一瞬間都放不下。要說這都是俗套,那 也沒辦法,這符合創作規律,也符合觀眾的欣賞習慣嘛。” 她頓了一下,看了看大家的反應,又接著說下去:“我們都沒見過殺人,更 沒見過怎么殺人吃rou。不過我們都覺得,要把一個人殺了下鍋煮了吃,絕對不會 還讓她衣冠齊整,肯定得給她脫光了。二郎下刀前,秀竹身上肯定是一絲不掛了。 這樣一來,就避免不了使用裸體鏡頭,就避免不了拍裸戲。” 她轉過身來看著馬清明說:“你看,清明,我們不是不尊重你的文學本,確 實是思前想后,覺得于情于理,都應該加這場戲、這場顯然不對你胃口的戲。可 這絕不是有人想和你過不去,你說是不是?” 馬清明感覺到,和他們糾纏這些道理,自己好像不占上風,她乾脆直截了當 地問熊偉:“熊導,你一向拍戲謹慎,不搞那些華而不實的東西,更沒拍過裸戲, 我想你這次不會單為追求裸戲的賣點破這個戒吧?” “我是沒拍過裸戲,”熊偉回答道:“但這并不等于我一定不拍裸戲,主要 是看劇情需要。老向他們說得有道理,這段戲拍得緊張才好看。你說,你不揪住 觀眾的心,這戲還有什么看頭?如果你說我是用裸戲做賣點,這話也說不通。別 忘了還有一半的女觀眾呢,別怪我說粗話,她們可不會因為戲里有女人光屁股才 覺得這電視好看?她們還是關心同情角色的命運嘛。” 連孫秀琴都開始替熊偉和胡艷他們說話了:“我倒是覺得熊導胡導他們說得 有道理,馬姐。過去你馬姐和別人有什么不同意見,我總是從心底里覺得你占理。 可這次不知怎么的,我總覺得這點裸體鏡頭是沒法避免的。” 胡艷接口道:“清明,我們都知道你擅長通過情節描述人物。秀竹是個什么 樣的人物?一個可憐得不能再可憐的悲劇人物,都要被人宰殺著吃了,還不是什 么壞人來殺她,而是好人來殺她,多冤,最后還得靠過去的丫鬟來救命。現在這 么一場突出反應她悲慘命運的重頭戲,咱們當然應該花大筆墨渲染得更精彩些, 更緊張些。另外還有一條,”她頓了口氣,接著說:“你說女人什么樣顯得最慘?” 她看看大家:“我看哪,如果一個女人連衣服都不給穿,光著,還像個粽子似的 被捆成一團,一點兒最后的體面都不給留,那這女人是慘到家了。所以這場裸戲 不但是劇情發展需要,就是為了體現秀竹命運的凄慘,也得拍。” 眾人似乎都聽呆了,尤其是熊偉,他是胡艷電影學院的校友,知道她肚子里 有貨,但確實沒想到她能說得這么頭頭是道。 他看著沉思不語的馬清明,像做總結似的開口說道:“大夥說了這么多,無 非是一個意思,就是加這些場面是劇情需要,讓情節更緊張,也更合理。所以演 員上裸戲也完全是為了創作,完全是正常的工作需要嘛。你說是吧,清明?” 馬清明現在有兩個感覺。一個是沮喪,她承認大家說得對,當編劇跟著劇組 處理過無數場戲,她還從沒遇到過像今天這樣道理全在別人手里的場面。她第一 次體會到敗下陣來的滋味。 另一個感覺她有些說不清楚。她覺得小腹下好像麻麻的,是緊張?是興奮? 是難受?還是新鮮感?她回答不出。她覺得這些人堂堂皇皇地講出這么些大道理, 實際上就是為了一個目的,就是讓她同意當眾脫衣服。她是出演這個角色的演員, 所謂拍裸戲,也就是拍她的裸體。 當然導演在剪輯時會刪去不相干的鏡頭,不會暴露她的關鍵部位,讓廣大電 視觀眾看不到她玉體的廬山真面目。可在拍攝現場她必須脫光衣服,一絲不掛, 在這些與她長年合作、多年朝夕相處的同事面前展現自己的胴體。 近年來影視作品中裸體場景不斷,有些戲里會莫名其妙地找些女孩光著屁股 在鏡頭前晃悠。當然也有運用得恰到好處的,典型的例子當然是早期黃蜀芹拍的 ,此后大家對等裸戲也就司空見慣了。 可她馬清明并不是專業演員,而是一個有著驕人成績的專職編劇,她的任務 是同劇組的主創人員們一起為全劇把關,拿出好作品,而不是用自己的身體去實 現招徠觀眾的廉價目的。而且她根本沒義務也不應該用她的身體來工作。 她不是美院的專職模特,用裸體工作,用自己的身體參加藝術創作;當然她 更不是低俗的三陪女,用自己的身體和色相來賺錢。做為編劇,她應該用她的頭 腦來工作,來創作;就是像現在這樣客串演員角色,她也應該靠自己的演技來工 作,來創作。 而今天這些與她朝夕相處的、完全應該與她平起平坐的同事們卻在齊心協力 地說服她,或是說唆使她,叫她馬清明,而且就叫她馬清明一個人,用身體、用 裸體來工作,來創作。 換個思路就可以說明這種要求實際上是多么荒唐:這同叫她馬清明每天光屁 股上班有什么兩樣?其他同事都衣冠楚楚,而她馬清明卻要像個怪誕的天體主義 者,終日赤身裸體出現在辦公室,小到清早在電視臺大門口向傳達室老曹頭問好, 在樓道里向大家點頭微笑打招呼,坐到辦公桌前埋頭辦公,去咖啡室喝咖啡,去 飯廳吃飯,大到進剪輯室,進演播廳,甚至進會議室同領導和訪客們開會談話, 她都要光著屁股。 同事們在她背后交頭接耳議論的不再是她的發型,不再是她帶了什么耳環項 鏈,不再是她衣裙的顏色款式,甚至不再是她的身段、她的胖瘦比例、她皮膚的 細膩質地,而是直接評論她的奶子和屁股,議論她臀部是否渾圓,議論她rufang是 否豐滿,議論她陰毛的濃密,甚至議論她奶頭、yinchun乃至肛門的色澤和形狀。 天哪!想想看,這簡直太別扭,太荒唐了! 這還不算。她還要考慮如何向父母親朋們交代,她還要考慮怎么才能向他們 解釋清楚,那個在熒光屏里光著身子演戲、那個正在向全國億萬觀眾展示自己奶 子和屁股的年輕女人就是他們的馬清明。 而她現在卻不知道怎么向身邊這些同事解釋清楚,這幾分鐘內縈繞在她腦際 的全是這類念頭。他們會有權問:“你現在才開始想這些,不是已經太晚了嗎?” 的確,分鏡頭劇本她早都看過了,在她來試戲的時候,孫秀琴也已經提醒過她了。 她迄今為止還沒把這件事情考慮透徹,完全是她自己的責任。 她感覺現在已經沒理由再推脫了,她預感到自己必須裸體出鏡。好在分鏡頭 劇本里的描寫并不可怕,她可以把身子在案板上縮成一團,而且可以請求熊導只 給她拍個模糊的背影。最好只是簡單的側臥裸相,她穿上露背泳裝去游泳池或海 濱浴場不也會露出足夠的皮rou嗎?區別不過是個小褲頭而已。以她對熊導慎重的 執導方式的了解,他一定不會讓她難堪的。 她實際上已經心服口服了,需要的只是一個人毫無顧忌向她指出,她已經沒 有退路了。 這些人里現在就屬向衛東和馬清明說話最無顧忌。因為他做為添加這場裸戲 的始作俑者,當時并沒有任何其它念頭,完全是從劇情需要出發,他根本不知道 會由馬清明來出演這個角色。此外他同馬清明共事經年,知道她是個非常明事理 的人,一旦她覺得對方說得有理,她甚至會去說服原來支持她的人轉變觀點。 向衛東看著陷入沉思的馬清明,問道:“清明,首先你做為編劇,我覺得你 應該接受大家的意見,在劇里加入這段裸戲。” 馬清明抬頭看看他,想說什么,但還是沒說。 “至于具體如何拍攝嗎?”向衛東環視了一下,和熊偉交換了一下眼神,接 著說:“我們還可以和熊導再商量。如果清明覺得不方便,我們也可以找個替身 演員嘛。” 胡艷等聽后點頭贊同說:“嗯,可以考慮找替身演員。” “別了,”馬清明突然開口說話了:“我可知道用替身的麻煩。拍攝的時候 總得藏著掖著,怕看見臉,剪輯的時候也總感覺捉襟見肘。” 她小腹下那種麻麻的感覺更強烈了,因為她要做一件完全可以不用做的事情。 她知道這一切還都掌握在自己手中。首先做為編劇,她還有能力阻止他們拍這場 裸戲,至少可以加上一些附加條件,讓裸戲不再名符其實,比如把鏡頭分割成身 體部位一些支離破碎的特寫,只用意會,這樣演員根本就不用完全裸體。 退一萬步說,如果真要拍裸戲,她也完全可以采納向衛東的意見,使用替身。 至于拍攝和剪輯時由此引起的諸多不便,熊導總會有辦法克服的。 可她不想這么做。因為大家的話有道理,劇情發展需要這場裸戲。另外她此 時有這個愿望,甘愿親自裸體出鏡。她內心確定自己可以勝任任何角色,迎接這 個挑戰。 她抬起頭,環視著眾人,平靜地說道:“不用找替身,我愿意演這場戲。” 她頓了一下后又接了一句:“誰讓我現在是演員呢。” (三) 聽了馬清明的表態,大家都松了口氣。熊偉和胡艷等人甚至覺得這次說服馬 清明很容易,他們可見過固執己見的馬大編劇。 熊偉清了下嗓子說:“現在大前提定下了,就是適度地加些秀竹的裸體鏡頭。 接著咱們商量商量具體怎么拍,原則實際上只有一個,就是不能讓演員受委屈。 既然演員這么配合,咱就不能讓她……,嗯,怎么說呢?不能損害她的隱私權吧。” 聽著熊偉別扭的措辭,馬清明有些想笑,但她還是感激地沖他點了點頭。 熊偉接著說道:“剛才胡導也說了,咱誰也沒見過怎么殺人吃rou,所以要大 家集思廣益,各抒己見,拿出個切實可行的方案,還要讓領導和廣大觀眾都能接 受。” 他看了大家一眼,希望有人能開口打破僵局,拿出高招,盡快結束這個頗令 人難堪的話題。 第一個發表意見的是劇務組長戴文革:“我可事先聲明,不管是文學本還是 分鏡頭本,有一樣東西我可弄不來。” “你搞什么名堂?”熊偉側過頭來瞪了他一眼:“什么東西你弄不來?” “案板呀。這荒郊野外的我上哪兒找那么大的案板去。再說了,”他環視了 一圈,接著說:“這柳家兄弟仨也不是殺豬的屠夫,家里干嘛擱這么大個案板呀?” “那你說怎么辦?”胡艷問道:“在桌上不行嗎?” “也行,不過別扭。您瞧就那張桌子,”他指著墻角一張大木桌:“把那誰 宰完以后,胳膊腿兒卸下來,在那上面剁成塊兒,可以。可直接把她放那上面宰, 好像有點兒斜乎。” “為什么?”熊偉不解地問。 “你想啊,”戴文革轉身對熊偉解釋:“一刀下去,腸子肚兒什么的一股腦 兒流一桌子,你以后還敢用這桌子吃飯嗎?再說要把它拾掇乾凈也麻煩呀。” 馬清明皺起了眉頭。她佩服戴文革的想象力,就像他真見過殺人似的。可他 說得那么繪聲繪色,還真讓她心里有點惡心。 “嗯。”熊偉似乎贊同戴文革的說法,問道:“那你有什么高招?” “我想象中的那個方法嘛……,”戴文革看了馬清明一眼:“馬姐可能要受 點委屈。” 馬清明不禁有些緊張,不知道這小子到底有什么鬼點子。 “說吧,別賣關子了。”熊偉催促道。 “應該是把雙手綁在一起吊掛起來。”戴文革答道。 胡艷放下手里做記錄的筆,左右看了一眼,問戴文革:“怎么吊掛法?像這 樣?”她向前彎下身子,把雙臂在身后伸直并攏向上舉起。 “哦,你說的是反吊,因為你印象里秀竹還是像劇本里雙手被綁在身后。我 說的是正吊,就是把兩手吊在頭頂上。”他舉起雙臂比劃著。“重要的是讓秀竹 露出胸口和肚皮。” “嗯,這樣秀竹被開膛后掏她的內臟也容易。”熊偉補充道。 “而且你看屠宰廠里殺好了的豬rou都是被吊掛起來。”戴文革又加上一句。 他指著房間另一端的一根粗房梁,說:“我已經叫人去找鐵鉤子了,我看可以把 秀竹就掛這截房梁上。” 馬清明想起劇務組那個小伙子丟在桌子上的鐵鉤子,才明白那是為她準備的。 熊偉轉頭看著馬清明,若有所思地說道:“還得問演員感覺怎么樣。”他又 面向大家,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道:“我個人感覺還是案板上好處理,可以讓演員 縮成一團,而且演員的手綁在身后,可以基本上遮住臀部,前胸也不用袒露出來。 這不論是對完成片的剪輯,還是拍攝時保護演員的隱私權,都比較方便。” 他又看看戴文革:“文革這個主意嘛,倒是更符合劇情,可處理起來要復雜 些。懸空吊掛起來,那就不好遮掩了,該露的地方都露出來了。首先一定要清場, 閑雜人等都要離開。你說對吧,胡導?” “對,”胡艷答應著:“無關人員不許進拍攝現場。” 熊偉問馬清明:“清明,怎么樣,這樣拍不太過份吧?” 馬清明又體驗到小腹下那種麻麻的感覺。她看了一眼戴文革,在回想他是怎 樣就輕而易舉地把蜷縮在案板上的石秀竹精赤條條地懸空吊掛起來的。她回味著 熊偉描述的局面,在想象自己被雙臂向上赤身吊掛著的模樣,好像同事們已經看 到了她堅挺的酥胸和后翹的屁股,不禁臉都紅了。 當然她不能向同事們透露自己這種感覺,而是做出一副就事論事的表情,回 答說:“應當不過份吧,我看這也不比胡導的分鏡頭本出格太多。如果大家覺得 必要,你們就……” 她本來想開玩笑地說句“你們就可以把我像豬rou那樣掛起來”,可又怕被誤 解,讓人覺得她是在賭氣,話出口前又改為:“你們就可以把我吊掛起來,正吊 反吊我都沒意見。”停了一下后,她又想補充一句:“不過,只要……,只要… …”她有些臉紅,求助似地看了看胡艷。 “只要不暴露演員的關鍵部位,”胡艷接過她的話頭:“就不算過份。對不 對,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