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忱還要在醫院觀察兩天，林之凡在第一天晚上陪床，白天就回了家，還有店里也要忙，他不能一直把小方一個人丟在那里，他也就每天晚上過來，白天的時候賀mama會過來給賀忱送飯。

    不過就在出院的前一天，賀忱在醫院碰見了周怡。

    穿著大衣，帶著口罩和無框眼鏡的女人，從婦科科室出來，手里緊捏這報告單，醫生剛剛說的話還在耳邊環繞：

    “周女士，您的檢測報告顯示您已經懷孕，時間七周半，目前胎兒發育良好，孕前期周女士要注意對胎兒的保護，高跟鞋最好就不要穿了。”

    涂著甲油的手無意識的放在小腹上，周怡有些茫然。

    這個孩子……應該怎么辦呢。

    她失神的往外走著，并沒有看路，等到撞上了人才回過神來。

    “小心。”

    對方將她扶住，周怡道謝。

    “謝……賀先生。”

    她吃驚的看著與自己拉開距離的人，沒想到會在醫院看到賀忱，再看他身上藍白相間的衣服，大概知道了一些。

    她收拾好心情，拉下口罩，笑著打招呼：

    “賀先生，您好。”

    “周小姐。”

    賀忱擰著眉心，心情并不好，他不喜歡這個女人，不管從那一方面。

    但最近，他遇見這個女人的次數卻在不斷的增多。

    周怡動了動手指，手里的報告單提醒著自己存在感，她突然心思就變了。

    “賀先生，能和您聊聊嗎？”

    賀忱不覺得自己和這個女人有什么好說的，他拒絕。

    “查房時間了，我應該要回去了。”

    周怡有自知之明，畢竟自己是破壞別人感情的人，現在不亞于小三上面挑釁，也就這個男人紳士了，沒有直接動手。

    但今天，必須要聊聊呢。

    “我懷孕了。”

    在賀忱抬腳之際，她輕聲開口。

    賀忱背對著他，沒有動作。

    “賀先生應該知道我和之凡的事，賀先生，現在能聊聊嗎？”

    賀忱沒有說話，只是轉身，朝著門外走去。

    病人散步的小廣場，泛著秋天金黃的梧桐樹下，賀忱冷著一張臉，他對面的女人，臉色蒼白。

    “周小姐，你想和我說什么？”

    “我和之凡認識有兩年了，最開始的時候我還是個學生，第一次看見之凡，就覺得他好看又會做蛋糕，還溫柔，后來我就經常去店里買小蛋糕，就是只為了看他一眼。”

    “他陽光又帥氣，每天都樂呵呵的，看見他，就覺得開心。”

    周怡似乎是陷進回憶中，臉上帶著清淺的笑意。

    “是我和之凡先表白的，不過他拒絕了，但我沒放棄，我第一次喜歡這樣一個人呢，但還好，我沒有放棄。”

    周怡看向賀忱：

    “我并不知道自己破壞了你們的感情，但我不后悔，我是半年前知道的，之凡是個善良的，他不忍心傷害你，所以一直都沒有說，我其實并不介意的，當個……三兒也好，只要陪在之凡身邊就好。”

    “之凡和賀先生提離婚了，其實那一天我們倆……失了控，之凡說要給我一個交代……我其實并不介意的……”

    周怡輕輕的笑，蒼白的臉色，卻比哭還難看。

    “之凡說喜歡我，我就已經滿足了。”

    “賀先生不同意，之凡他，夾在我們兩人直接，很難受。”

    “之凡真的挺傻，他說你不同意，是太生氣，他要討好你，賀先生開心了，就會同意了。”

    “之凡真的很傻，我愛他，不想之凡為難……我知道，賀先生也愛之凡……”

    “周小姐有話可以直說。”

    賀忱冷聲打斷她，他并不想聽他們兩人的回憶愛情，能站在這兒，已經是他這近三十年的修養了。

    “我也沒想到，我會懷孕，這個孩子，是我和他的啊，我舍不得…我們的第一個孩子。”周怡將單子遞出去，“賀先生。”

    賀忱沒接。

    “周小姐是想讓我成全你們嗎？”

    “我不想，讓之凡為難，孩子的事，我還沒有告訴之凡，如果，如果賀先生不愿意……”周怡突然伸手打開包，從里面翻出個東西，“我會帶著孩子離開的。”

    她將東西塞進賀忱手中，對著他輕輕頷首，轉身離開。

    “賀先生，之凡曾說，他和你結婚，只是因為合適。”

    沉默的賀忱不知道，轉身后的周怡便將變臉發揮到了極致，透亮的眼里沒有一絲哀傷。

    弱勢和善良，永遠要比歇斯底里，更有用處。

    周怡看了眼手里的孕檢單，撕成碎片，扔進垃圾桶，帶上口罩，坐車離開。

    賀忱拿著電腦坐在窗臺邊，隨著手指滑動，一張張照片從眼前略過。

    這是剛剛周怡塞給他的東西，一張卡，卡里是照片，照片里，是林之凡。

    擁抱的，笑著的，赤裸的，擁吻的……一張接著一張，都是和那個女人的。

    明明是胃病犯了進的醫院，怎么心臟這么難受呢。

    賀忱茫然，他捂著胸口，臉上毫無血色。

    暮色降臨，路燈亮起。

    微弱的燈光照不亮一室黑暗，賀忱坐在窗前，仿佛一尊雕像。

    林之凡急匆匆趕醫院，今天有客人訂了大批量的蛋糕聚會　所以他來得晚了些。

    打開門的瞬間還以為賀忱瞞著他出院了。

    打開燈才發現賀忱就在病房。

    林之凡一邊放下手里的保溫桶，一邊道：

    “忱哥，怎么不開燈燈呢，坐在窗口干什么，小心著涼。”

    “忱哥，我帶了湯來，我特地回家拿的，媽煲的湯。”

    “忱哥，你晚上吃的什么？”

    林之凡說了一堆，也沒得到一點回應。

    疑惑的走到賀忱旁邊，推著賀忱：“忱哥，忱哥？”

    賀忱烏黑的眸子像外面的夜幕，里面是濃郁的黑，林之凡心跳了跳：“忱哥，怎么了？”

    “林之凡。”

    干澀的嗓子吐出低啞的三個字，讓林之凡突然心慌。

    “忱哥，怎么了？”

    “當初，你為什么要和我結婚？”

    林之凡沉默的兩秒，才開口：“忱哥怎么想起問這個了，沒有為什么啊。”

    “我想知道，你因為什么，選擇和我結婚？”

    “還能因為什么啊，和忱哥一樣啊，不都到了結婚的年紀了嘛。”

    林之凡笑著，擰著話題。

    “我是因為愛你，你和我一樣嗎？那個時候？”

    林之凡突然笑不出來。

    他沉默無言，他也可以說愛他，明明簡單幾個字，卻不敢開口。

    賀忱冷淡的臉上勾起一抹笑：“是因為年紀到了，是因為合適，是因為我是從小照顧你的哥哥，是因為爸媽都同意……只是，都沒有愛吧。”

    賀忱看著窗外，昏黃的路燈在黑夜里盡職盡責，點亮一方空間，卻找不進他的心里。

    他感覺心臟那處空落落的。

    “忱哥……”

    林之凡想說話，想解釋，可嗓子似乎卡了東西，什么話都說不出。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