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意還是高估了自己的手藝。

    冰箱里大多是速凍食品，想要做出一道菜屬實不易。

    時間久了，就連外面的唐晉堯也有些等不及，他今天真的沒吃飯，還餓著呢。

    “好了嗎？”

    突然的出聲讓戚意嚇了一跳，一轉頭就看到唐晉堯規規矩矩的站在廚房門口，眨巴著眼睛無辜的看著他。

    “好了，馬上，你先坐著吧。”

    “那你快點，我餓了。”

    戚意聽著遠去的腳步聲有些無奈，真是個大少爺，連端個碗的禮貌都沒有。

    餐桌上。

    唐晉堯看著桌上的一碗面，一道看著像蘑菇但又不確定的炒菜，以及一大碗紫菜蛋湯，神色凝重。

    他好像高估了戚意做飯的手藝。

    看著唐晉堯遲遲不動，戚意有些疑惑，“你不是餓了嗎？”言外之意就是怎么不吃啊，都給你全端上來了。

    唐晉堯看看戚意又看看炒菜，最終還是選擇了較為正常的那碗面。

    雞蛋煎的一般，面也一般，湯很淡，估計什么也沒放，唐晉堯邊吃邊評價這碗他求著別人做的面。

    “你不吃嗎？”

    唐晉堯挑面的筷子有些猶豫，戚意沒吃，這里面會不會……會不會放了東西吧。

    “我吃過了。”話雖這么說，戚意還是往自己碗里舀了一勺紫菜湯，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

    那盤不明食材的炒菜兩人都沒有動。

    戚意做的面雖然一般，但勝在量大，唐晉堯吃完就飽了，躺在沙發上看綜藝。

    刷碗的事又落在了戚意頭上，看著水槽里的碗筷，戚意有些煩躁，他不該帶人回來的，明明一個人很安靜，不需要處理這么多的事，他后悔了……

    “噯，你洗完了啊。”

    戚意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目光投向電視，神情渙散。

    唐晉堯不明所以，但還是偷偷靠近，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綜藝里的嘉賓正在玩游戲，提前設計好的情節讓現場的觀眾捧腹大笑，客廳里的兩個人一點開心的樣子都沒有，心思都不在電視上。

    “你什么時候回家？”

    “今天是我生日……”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你趕我走？”唐晉堯有些不高興的盯著戚意的眼睛，想從那里知道他的真實想法。

    “……你要是不急著走就把碗洗了。”在生日當天趕人家出去好像不太好。

    哈哈哈——

    唐晉堯窩在沙發上笑的東倒西歪。他就說這人一出來就拉著個臉，原來是不想洗碗。

    在戚意平靜無波的目光下，唐晉堯樂呵呵的進了廚房，不一會兒就傳來了水聲。

    戚意還是有些懷疑，他總歸就兩個碗，打碎了可就沒了。

    緩步走到廚房門口，唐晉堯洗碗的背影讓戚意有些恍惚，少年成長期的骨骼正在趨于強壯，看著瘦，其實充滿力量。

    唐晉堯洗碗的熟練程度一看就沒少做，戚意也不擔心他的碗了，悄悄地退回客廳。

    做完家務的唐晉堯一臉得意，大咧咧的坐在戚意身旁，挨得極近。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唐晉堯看著戚意許久還是問出了這句話。

    “啊？”

    “今天是我生日。”

    戚意點點頭，“我知道。”

    身邊的人突然坐的離他老遠，戚意皺眉疑惑，他說錯什么嗎……

    唐晉堯憋著一口氣忍了許久，好看的眉毛緊擰，戚意像沒事人一樣繼續看著電視，終究還是年輕氣盛沉不住氣。

    “你就不能跟我說句生日快樂嗎！”

    原來是為了這個，小孩子真麻煩。

    戚意頭也沒回，“祝你生日快樂。”

    “……”

    這么敷衍還不如不說呢。

    大雨持續了好幾個小時，終于在天黑前落下帷幕。

    戚意看著坐在沙發上毫無去意的高大少年一陣頭疼，請佛容易送佛難。

    “天黑了你還不回去嗎？”

    “我家沒人。”

    騙鬼吧你，唐家沒人才怪。

    “那你今晚住哪兒？”

    “這還用問，住你家啊。”

    果然是這樣，這小子從一開始就盤算好了。

    “我家沒地方。”

    “怎么會，你看這個、那個、還有最里面那間，這不都能住么。”

    “一間放雜物，一間是畫室，我不習慣和別人睡一個房間。”

    唐晉堯目前不敢造次，軟了語氣道：“那就沙發吧，睡沙發總比回家面對一室孤寂好。”

    戚意心中的煩躁越來越盛，和唐晉堯之間的僵持就像是即將落入火堆的柴油，一個不小心就會惹得火光重現。在情緒即將失控之前，戚意咬緊牙關丟下一句“隨便你”就急匆匆進了畫室，只有那里才是他內心最平穩安寧的地方，他已經離開太久了。

    戚意的不歡迎并沒有給唐晉堯造成困擾，他穿著戚意的衣服，像個主人一樣觀摩著整個房間，抬手擰了擰疑似戚意臥室的門把手，意料之中上鎖了。

    唐晉堯笑著收回手，果然很謹慎呢。

    多rou被移到了陽臺上，唐晉堯摩挲著新長出來的那片rou葉滿眼嫌棄，這品種也太差了，改天把自己養的拿過來，就當是送主人一個禮物了。

    ——

    戚意從畫室出來的時候已經九點多了，客廳的沙發上蜷縮著一道身影。

    對方蓋著毯子睡得正熟，這時候戚意才發現對方的五官長得頗為凌厲，平時俊朗的笑意的掩蓋了這層鋒芒。

    調高了客廳的溫度，戚意盡量放輕自己的腳步去洗漱。洗手間里有新拆封的牙刷，外面那個還真沒把自己當外人。

    關掉客廳的燈，戚意拖著疲憊的身軀進了臥室。

    正當他反手關門的時候一股大力卡在了中間。回頭一看，唐晉堯半個身子都依靠在門邊。

    戚意心里有些慌，但還是厲聲斥責道：“你不去睡覺在這兒干什么！”

    唐晉堯抱著抱枕極力想擠進來，“我不想睡沙發，太硬了，我要睡床。”

    戚意死抵著房門，吼道：“要么睡沙發要么滾！”

    唐晉堯也吼，“今天是我生日，憑什么我要睡沙發！”他往年再凄慘也沒有在生日這天睡過沙發，病床都比這好！

    咳咳——（口水嗆到）

    戚意還想說什么就被唐晉堯的一陣猛咳打斷了。

    對方咳了好一會兒才停下，原本發怒的雙眼已經泛紅，隱隱還有水光。

    戚意推門的手驟然發緊，眼中似有萬千掙扎，唐晉堯也不退讓，委屈又執拗的看著他。

    片刻后，戚意松了手上的力氣。唐晉堯立馬竄了進來，一個箭步沖到床上。

    戚意看著占據了他大半個床面的人沒什么好臉色，關了燈繞到另一側上床睡覺。

    黑暗中，兩道呼吸錯落起伏。

    唐晉堯將抱枕放到頸下，臉深埋進被子里，淡淡的薄荷味充斥鼻間。更致命的是他身邊還有一個薄荷味的散發源，時刻引誘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身邊的人呼吸輕了下來，像是睡著了。

    唐晉堯側身轉向對方，撐著胳膊，借著月光打量他沉靜絕美的睡顏。

    戚意好看，從唐晉堯第一眼看見他這個認知就深刻進了腦子里。卷翹的睫毛，微微上揚的眼尾，挺直的鼻梁，這個人的五官就像是照著他的喜好長的，分毫不差，看的愈久愈發完美。

    兩人蓋著一個被子，唐晉堯不滿于大床中間留出來的空當，挪動著靠近對方。

    戚意根本睡不著，身邊像是住著一個龐然大物，時刻挑戰著他的神經。

    對方離他更近了。

    胳膊搭在了他的身上。

    在被對方擁進懷里的那一刻，戚意頭皮發麻。

    極力忍耐著掀被而起的沖動，戚意想著等對方睡著了就好了，他不想知道對方這個親昵的舉動代表著什么。

    事實證明，忍耐絕不是對抗的最佳方式。

    當對方的手摸到他嘴唇的那一刻，戚意腦中轟轟作響，不會，不會是他想的那樣！

    可身旁極具壓迫感的身體，愈發靠近的呼吸，在防線崩破的最后一刻，戚意用力推開身上的人，隨即快速打開床頭燈。

    “唐晉堯，你在做什么！”

    沒有防備，唐晉堯差點被推下床，待他穩住身形后，有些錯愕，但更多是慌亂。

    “我……”看到戚意憤怒的表情和防備的身姿，唐晉堯準備好的調笑托詞一個也說不出口。

    今晚注定是睡不著了。

    暗灰色的大床上，兩個人都格外沉默。

    唐晉堯第一次在戚意臉上看見這么明顯的憤怒，以及厭惡，怔愣之下，心中似有針尖在刺，一下又一下，逐漸變得密密麻麻。

    戚意討厭他，戚意怎么能討厭他呢……

    戚意靠坐在床頭，時刻留意著床腳的動靜。平日里笑嘻嘻的臉上如今晦暗不明，眼底情緒變幻莫測。

    他應該現在就把這個人趕出去，如果對方反抗的話，那就……

    戚意用余光掃了眼床頭柜，那里放著的東西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會用的。

    突然，跪坐在床腳的人深吸一口氣，聲音堅定清亮。

    “我喜歡你！”

    “對不起，我不該對你不禮貌，希望你原諒我，但我不后悔！我想親你是因為我喜歡你！”

    戚意被唐晉堯擲地有聲的四個字砸懵了，連眼神都是呆的。

    喜歡，怎么會是喜歡……

    “喜歡我，你喜歡我什么？”回過神來，戚意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鋒利。

    喜歡戚意什么，長得好看？別扭的性格？還是那13天里發生的事？亦或者是他面對自己時的那一份乖巧？

    唐晉堯腦中閃過無數兩人這段時間相處的片段，終究還是拿不出個原因。

    戚意看著他這幅難以言語不知所措的模樣發出一聲冷笑。

    唐晉堯像是被刺激到一樣撲到戚意跟前，他討厭對方這種無所謂的輕蔑態度。

    “不管我喜歡你什么，總歸是喜歡你的，你不能拒絕我喜歡你，或許，時間久了，我會愛上你，到時候我可以告訴你我愛你的原因。”

    唐晉堯現在是腦子里想什么就說什么，絲毫不考慮場合后果。

    他緊張的盯著戚意的表情，想要得到一個確切的回答，心里是前所未有的焦急，連放在膝前的手都捏出了汗。

    戚意看著面前這張帥氣的臉，上面的忐忑與激動分外逼真，有那么一瞬間，他覺得對方說的是真的。

    伸手整理好自己有些凌亂的上衣，戚意笑著看向這個向他表明心意的少年。

    “唐晉堯，有意思嗎？好玩兒嗎？我知道你是誰，你也清楚我做了什么，想報復就直接來，不要玷污喜歡這個詞。”

    戚意的一番話讓房間里更靜了。

    唐晉堯錯愕的看向戚意，被拆穿的羞憤與惱怒瞬間席卷全身。

    在戚意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唐晉堯的雙臂已經緊緊擒住他的胳膊，力氣大到發疼。

    “你耍我！”

    “戚意，你早就知道了，這段時間你都在演戲。”

    “之前綁架我，現在又把我耍得團團轉，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好玩兒嗎！”

    戚意偏頭躲過面前摻雜著太多情緒的吼叫，他在想，柜子里的東西要不要拿出來。

    “看著我！”唐晉堯強制讓戚意的目光看向自己。

    “你什么時候知道的，從第一次見面？還是回來以后。”

    “你主動來找我那次。”少年自以為把一切都隱藏的很好，可戚意作為一個早已摸爬滾打二十多年的人怎么會看不明白那些隱晦的目光，有意無意的試探。

    “所以呢，你已經知道我識破你了，那這段時間你又在謀劃著什么？每次跟我裝得和和氣氣，是不是還想著再綁我一次！”唐晉堯手上愈發用力，氣勢咄咄的質問戚意。

    戚意面上浮現出一絲絕望的淺笑，說道：“那你呢，為什么不報警，處心積慮接近我又想得到什么？”

    唐晉堯最初想做什么，他想查出這個人跟蹤他的目的，可慢慢的，他就忘了自己的計劃，一看到這個人他想的就是怎么讓他開心，怎么讓他離自己更近一點。喜歡看他在自己的刁難下露出羞澀、無措的表情，他試著將自己認識到的戚意和那個綁架跟蹤狂分割開來，他勸告自己對方可能沒有惡意，他甚至將自己的喜歡放在對方身上。

    可一切都是假的，這個人在騙他，他看著自己像個小丑一樣試探、假裝，愚蠢，極其愚蠢，這個人背地里不知道在怎么嘲笑他！

    “你知道那13天里，每次被你電暈的時候我在想什么嗎？”

    唐晉堯用手指仔細的描繪著眼前的這張臉，比他曾經想象中美多了，可這張臉和那個坐在他身上放蕩sao浪的綁匪格格不入，戚意不該是那樣的，可縈繞在他鼻間的薄荷味又在時刻提醒著他，沒錯，眼前這個看起來冰清玉潔的人實際上是個饑渴到極致的賤貨！

    戚意看著唐晉堯眼里逐漸充斥盈滿的欲念，心下一片死寂，就為了上他，值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