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金主總裁已經(jīng)很正式地開啟自己的事業(yè)了，她作為別人眼中的“cp”女朋友，自然也要表示表示。

    比如說，她去商場給金主總裁挑選了幾身比較適合通勤的西裝，挑了些領(lǐng)帶，又挑了一些她自認為應(yīng)該可以用到的“發(fā)蠟”之類的東西。

    她之所以覺得“應(yīng)該可以用到”，是因為她見萬嘉用過。當初她cao萬嘉的時候，就注意到他的頭發(fā)每次都是打理過的，像是用啫喱水定過型，哪怕被她cao到汗水都在發(fā)梢上亂甩，那依舊是一個完美的、打理過的“帥哥造型”，無可挑剔。

    這種小心思，她可真是自愧不如。

    于是，她拉著略微顯得有點別扭的金主總裁，來了商場，和導購一頓親密的聊天，然后又強行把男人給推到鏡子前試衣服。

    試了一件又一件，脫了又穿，穿了又脫，這人間名景象，她覺得自己一定要好好紀念一下。

    能把金主總裁如此折騰的，人生中可能就這么幾次機會，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哪怕他的臉色已經(jīng)臭到開始發(fā)黑，她依舊快樂得樂此不疲。

    在導購眼里，這完全就是一對熱戀中的男女朋友。

    女朋友把男朋友拉過來挑衣服，拿他當工具人和試衣架子。男友的擺爛表情，女友的雀躍小動作，以及兩人之間一個無可奈何、一個仿佛占了便宜一樣樂滋滋的小互動。還有男朋友在試一件襯衫的時候低頭抱怨了一句，“太大了”，女朋友很自然地捏了一把他的肌rou說，“你該開始鍛煉了，現(xiàn)在連肌rou都摸得很勉強了”。

    導購心里只覺得，甜啊，真是太甜了。

    最后女朋友刷了卡，嗶一聲，長長的流水單子卷起來。

    她靠著柜臺，笑瞇瞇地看向男朋友，好像是使壞一樣，唇角一勾。

    “喂，下一家，走不走？”

    男朋友的臉色微變。

    ＊

    其實挑衣服只是他們最簡單、最基礎(chǔ)的日常而已。

    自從住在一起之后，兩個人有太多東西要一起買了。家里的家具，廚房的用品，過了季節(jié)就要換的床品，一人一套。最近他們一起挑選的一個物件，是放在車里的淡淡熏香。金主總裁嫌她車里之前放置的香水味道太濃了，他坐在副駕駛座上“體驗感很不好”。她心里冷笑一聲，你一個坐副駕的，意見還這么多，生活品質(zhì)還要求這么高？

    帶她去過他的公司之后，兩人之間明顯開誠布公了許多。很多事情可以一起商量著來了。

    她知道他現(xiàn)在開始創(chuàng)業(yè)幾乎是舉步維艱的，沒有任何資源，（或者說有資源但是你不能去用它），所以一切只能從頭開始。

    甚至很多領(lǐng)域你還得避開著你認識的熟人來，否則你的身份就要被熟人給穿幫了。緊接著可能就是被送去某個研究院，或者進入警局。

    她知道他很艱難。因為連他的假證件都是經(jīng)不起任何推敲的，公司的所有公開事務(wù)都是由另外一個合伙人來出面，簽署法律文件的也都是對方，而他只是作為“隱形決策”的第二號老板而存在。

    在這種“處處都在壓制著你”的情形之下，想要出頭實在太難了。她甚至已經(jīng)非常敬佩他可以做到這個地步了。

    于是，她大手筆一拍，對金主總裁說：“創(chuàng)業(yè)不容易，缺錢就管我借唄，不算你利息。”

    金主總裁正推著購物車，在一個貨架上挑選幾只流光溢彩的玻璃杯。他挑選完后，淡淡回她。

    “不必了，我希望我們之間各有各的界限，不想混為一談?！?/br>
    哦，又是您的“界限”理論呢。

    至今她都不知道這個界限是個什么玩意兒，但是不妨礙她把他購物車里的幾只玻璃杯給放回去。

    她微微一笑，說：“……家里已經(jīng)有三十多個杯子了，不許再買了?！?/br>
    金主震驚了。

    他剛才挑了那么久，這些都是他最喜歡的玻璃杯啊。

    “……為什么不給買啊？”

    他說的很小聲，像是怕被旁邊路過的人給聽到，那側(cè)過身來說話還遮遮掩掩的架勢，活像是一個正在考場作弊的考生。

    哦，怕被別人知道自己連買幾個杯子的決策權(quán)都沒有，覺得丟面子是吧。

    她繼續(xù)保持可愛的微笑。

    “因為根據(jù)我們之前的‘室友協(xié)議’，我是業(yè)主，這是我家，所以家里添置什么東西都是我說了算的。我認為‘沒有必要再添加玻璃杯’了。遵守我的話，也是‘守護界限’的一種方式，你也不希望我們之間界限不分明吧？”

    活學活用，我可真是大聰明呢。

    金主總裁的霸道總裁范兒頓時就垮下來一半。

    他看了看周圍的人，原地不太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等周圍幾個推著購物車的人過去了，走得遠遠的了，他才側(cè)過身，眼神盯著貨架上的幾個鍋碗瓢盆，好像是在挑剔這些東西有沒有瑕疵。

    而嘴巴上，他說。

    “……打個商量吧，我付賬，行不行？”

    女孩可愛地微笑：“不行哦，親，除非你把它們放在我家門外。否則我不允許這玩意兒進家門哦?！?/br>
    “……”

    金主總裁忍了又忍，又說。

    “只買兩個，好嗎？”

    “不行?！?/br>
    “那買一個，行嗎？”

    “不行。”

    他壓低聲音，幾乎是求她了：“就買一個。”

    “不行?！?/br>
    幾秒后，他咬咬牙，像是做了人生中很重要的決定。

    “……回去以后我就把你買的那些發(fā)蠟給打上，行嗎？”

    簡直就是喪權(quán)辱國。

    他自以為已經(jīng)做了很大的讓步，她卻瞪大了眼睛：“原來你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拆包？！你這樣就有點過分了?。　?/br>
    “……”

    遠處的超市阿姨路過的時候，就看到這對情侶在貨架邊上打情罵俏、你儂我儂，半天都挑不下來一個東西。

    最后金主總裁就求她。

    “我做什么都行，就買一個吧。”

    她態(tài)度堅定：“買一個也是破壞界限了?！?/br>
    金主總裁沒脾氣了。

    最終，他仰天，妥協(xié)了。

    “……有時候，我們的界限也不用這么分明。”

    她似笑非笑：“哦？”

    ＊

    最后，金主總裁退讓出了一部分的“界限”給她。

    他們之間達成的協(xié)議很簡單。

    那就是，從此以后，他都不許在她面前提“界限”這個詞語。

    贏了一場，她的心情有點美滋滋的。

    其實她也知道，按照金主總裁現(xiàn)在的事業(yè)階段，其實完全沒必要再跟她繼續(xù)做室友了。

    創(chuàng)業(yè)初期雖然艱難得不要再艱難，可他也有能力獨自生活。

    但他依舊跟她做室友。而且，依舊每天都被她的條條框框的規(guī)則給拿捏得死死的。

    原因很簡單。只有跟著她，才能得到“回到四年前”的線索，才有可能改變眼前的這一切。

    他倒是可以獨立生活，但是他沒有系統(tǒng)的提示，也沒有額外的開掛技能，更沒有任何可以穿越回去的線索。某種程度上，他其實完完全全在跟著她走，她去哪兒，他就一定會去哪兒。

    哪怕她今天突然心情不好，卷著行李搬家了。第二天，她也一定會看到門口站著風塵仆仆追過來的、如喪家之犬的金主總裁。

    他會乖巧站在門口，跟她打商量：不行就讓我租你對門的房子唄。大家可以做做鄰居。

    他公司的那些員工們都在磕她和金主總裁的cp。在大家眼里，她可實在是太幸運啦，有一個男朋友，不光帥得像是從電影之中走出來的一樣，而且，還是一個總裁。

    員工們對自己的老板一定是帶著“濾鏡”的，覺得老板的光環(huán)賊亮。

    不光如此，這位老板還比其他老板更拔尖：又有錢又英俊，還紳士、優(yōu)雅，頭腦聰明，反應(yīng)快，學歷出色，還會好幾國語言，活像是從國外貴族大家庭里從小培養(yǎng)出來的世家貴公子。

    他只是站在那里，大家就會覺得他和其他人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而這樣的總裁，竟然被她給泡到了！這簡直就是女員工心里的“瑪麗蘇”故事現(xiàn)實版。

    她也隨之成為了大家的羨慕對象。

    大家或許還幻想過這樣的畫面：她從學校里出來，校門口已經(jīng)停好了總裁的豪車?？偛每吭谲囬T上，雙手插兜，等著她出來。

    然后，在所有學生們的羨慕眼神之中，他幫她拉開車門，帶著她去豪華餐廳約會，給她買包包和禮服。最后在一個月色很好的夜晚，輕輕吻她一下，送她回家。

    然而，事實其實是——

    在他們兩人之中，真正離不開這段關(guān)系的人，是他。

    她是他安身立命的一切，也是現(xiàn)在世界上唯一一個，知曉他的過去與現(xiàn)在的人。

    她是一種紐帶，將他和這個世界關(guān)聯(lián)了起來。如果失去她，他或許就會失去和這個世界的聯(lián)系，從此像失聯(lián)了的宇航員一樣飄蕩在銀河之中，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義。

    而生活上，他也同樣被壓制得死死的。

    最近，他每天都坐在她的副駕上，一邊幫她整理著手提袋里剛買的衣服，一邊抱怨。

    “下次逛街能不能不要這么久？”

    她冷哼：“才花了三個小時，你就不耐煩了？你的職責就是跟在我后面拎袋子的小跟班，是干體力活兒的，能不能稍微敬業(yè)一點？”

    “三個小時能做很多事了?！苯鹬髡f。

    她戴著墨鏡，一踩油門，在黃燈前飆過去：“你回家能有什么事兒？不就是擦你那幾個玻璃杯嗎？你再給我嗶嗶幾句，信不信我把你的幾個杯子送給樓上的老阿姨用來種蔥?！?/br>
    金主總裁就不說話了。

    他永遠都把那幾個玻璃杯的安危放在自己的前頭。

    兩個人就這么回了家，路上時不時互相對嗆幾句。等快到小區(qū)了，她在路邊看到一個踩著三輪車的大爺正賣西瓜呢。

    她頓時有點饞了。

    “喂，你下去，買個西瓜上來。”

    換做以前，金主總裁是不愿意被她使喚的。

    但現(xiàn)在，他很清楚地知道如果自己不去，她下一句話就是：使喚不動是吧？那你從我的房子里滾出去吧。

    比起“你從我的房子里滾出去”，他更怕的是她說“你的杯子從我的房子里滾出去”。

    所以他下車了。

    她就這么待在涼快的車子里，遠程使喚他——畢竟外頭天太熱了，她實在不愿意下車——“喂，挑右邊那個第三排的西瓜”、“對，那個看上去樣子不錯，你拿起來，拍一拍”、“怎么樣，拍的手感如何”、“你到底會不會挑啊？你看上去好像從來沒有買過西瓜的樣子……”

    后來，金主總裁左手拎著愛馬仕和香奈兒的袋子，右手拎著一個西瓜，帶著一張英俊的、面無表情的、世界毀滅也和我關(guān)系不大的面癱臉，然后，樸實無華地回來了。

    ＊

    回家挖著西瓜，兩個人一起用投影儀開了個電影。

    是一部很老的劇，經(jīng)典的美式臺詞。

    在夏天滋出來的空調(diào)的冷風里，冰塊模具里剛剛凍好的水果冰還在茶幾上冒著冷氣。金主總裁坐在她身側(cè)，和她一起窩在沙發(fā)里，看劇情看得很認真。

    而她側(cè)過頭來，在看他。

    她忽然在想一個問題。

    她是被系統(tǒng)命中的人，但是他不是。如果真的回到了四年前，她會保有現(xiàn)在的記憶，但他也會完整地保留這段記憶嗎？

    作為一個普通NPC，有沒有一種可能，回到了四年前的他已經(jīng)忘記了“未來的自己”，只會按照現(xiàn)有的時間線來生活，也只記得“曾發(fā)生的事”而已呢？

    如果，他知道自己“回到四年前之后就會忘記現(xiàn)在所發(fā)生的一切”，那么，他——

    還會這么想要回去嗎？